35 一拍两散（1 / 1）
在夜色中，跟着一个身着皮衣皮裤，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骑着黑色哈雷风驰电掣在川流不息的车河里，是不是浪漫得像在拍电影，刺激得让人想尖叫？
唐希的确想尖叫，但不是因为浪漫和刺激，而是因为她快气疯了！这个男人在强行将她带上车之前，还记得给她戴上头盔帽，也许在谨守交通规则的理由下，他更多的是想让她闭上嘴，以免折磨他的耳朵。呼啸的晚风卷走了所有她讲出来的话，她只有暂时按捺下满腹的困惑和怒火，打算等他停下车后再说。
这个可恶的男人带着她几乎逛遍了半个纽约，终于在她快要呕吐出来的时候，才在哈德逊河口岸停了下来。波光粼粼的河对面，就是坐落于自由岛的享誉世界的自由女神像。
唐希抚着胸口，闭着眼等那股晕眩感完全过去，才站稳身子和眼前的黑衣男人面对面冷然相望。他看起来精神奕奕，略微凌乱的头发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形象，反倒为他玩世不恭一般的浪子模样更增添一份狂野的味道。相对于她紊乱的呼吸和频繁急速的胸口起伏，他不露声色的神情和隐隐透出的玩味探询的眼神让他一开始就在这场对峙中占了上风。
“你是沈却？！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她语速极快地连声质问他。“你一直在骗我？”相处了这么久，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个早该呼之欲出的事实，该说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太盲目？
仔细审视那张脸，除了发型、粗大的眼镜、故作呆滞的表情以及总是显得萎靡不振的眼眸，那整体的轮廓、结实颀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的姿势习惯……跟她认识的沈却分明毫无二致！甚至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都不容反驳地证明了这一点，伪装和欺骗真的能麻痹一个人到这种近乎无知的地步？
唐希不可置信地咬着下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瞪视着他。或许是近距离地相处久了，才会在他以另一种面目出现的时候，凭着类似动物寻找同类的直觉发现到他跟她所熟悉的那个沈却之间的联系。
他唇角一弯，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你看出来了？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眼力。”在她听来，这话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为什么要扮成那个样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无法克制地捏紧双拳，有种想把眼前这个男人丢进河里的强烈冲动。真实的沈却，毫无疑问地比之前的他更帅，对女人更有吸引力，但是为什么，她却觉得真实的他离她更加遥远了？
他眉头一扬，缓缓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瞄向她娇小得如巴掌大的鹅蛋脸。“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嗯？”他压得很低的声音听进她的耳里就像是一种挑逗人心的呢喃。
她不假思索地推开了他，并后退了几步。“说话就说话，别像个流氓似的！”她扬起下颚高声道。这个姿态很像她刚上高中的那段时期，总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青春少年跑到她面前向她表白，无论他们是用何种口吻、何种表情、何种方式对她告白，她总会蹙起眉、仰高下颚、一脸严肃地劝诫他们要好好学习，别把心思用在这种儿女私情上面。
那些曾向她表白过的男生听到她的话后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她很清楚地看见面前的这个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原本的那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笑容，忽然僵在那里，扭曲得笑不像笑，哭也不像哭。
“你真的是个奇怪的女人。”在抚着下巴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听若罔闻，在稍微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和脉搏后，她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说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好玩吗？”有人会刻意丑化自己、抹黑自己吗？只见过打扮得光鲜夺人、编出无数花言巧语粉饰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却没见过像他这样反其道而行的人。
他眼神微微眯起，深不可测地凝睇着她。“我有我的原因，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你不用再问了。”
她怔愣了几秒。“那……我、我们……”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们的这段关系到底算怎么回事？一场误会？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他似乎明白她言语里暗含的意思，抿紧唇，表情有一刹那间的恍惚。“你想怎么样？”他把决定权交给她。分手还是继续，做朋友还是做陌路人，让她来决定。
“我想怎么样？”她先是呆呆地复述这句话，然后像大梦初醒一般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我能怎么样？你骗了我，骗了我的感情，还不肯告诉我理由和你真实的身份，你想我能怎么样？”刚才的冷静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心中的困惑和愤怒像排山倒海的汹涌波涛一样瞬间占满了她所有的感官知觉。
他两手□□裤袋，对她火冒三丈的神情居然耸耸肩，泰然自若地笑起来。“我骗了你的感情？我可不记得我主动找过你，让你跟我在一起。”真要论起来，如果不是她主动的接近，也许他现在跟她还是形同陌路、各行其事，他查他的案子，她做她的学生，大家相安无事。
唐希一窒，心口因为他的这番话像被针戳了般的刺痛起来。她看着他的脸，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不是傻子，非常清楚他这话背后的意思。是的，是她一开始主动接近他，即使他对她冷着一张脸爱理不理她也毫不退却，可是那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才……
她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在听到他平静地不带一丝情绪的回答时她才反应过来。“我没想过跟你有交集，但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示好下，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想怎么样？每个人都对伪装的我敬而远之、视如敝屣，只有你，像看到一个宝贝一样地对待我。我是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频频招惹不可能毫无反应……”
“够了！”唐希忍无可忍地张口喝止了他仿佛永无止尽的解释，亦或是辩解。“我有错在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错？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为什么你又要贴上来勾引我？为什么要表现得一副对我深情不移的样子？你对我做的那些事，难道都是我的错觉，我的一厢情愿？”
他沉默了，面无表情地睨着她的脸。该怎么说？男女之事，从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有了开头，又怎可能半途收手？
她眼也不眨地目视着他的眼神，那双幽暗如墨的眼眸，蕴含着太多她看不懂也猜不透的东西。微光闪烁，暗潮涌动，某种意涵似乎呼之欲出，而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她脑中一动，心有所思，不可思议地微颤着手指着他。“你……你就是那个救我的黑衣人？”盲点一旦解开，很多相关的、曾经被遮掩的东西就像泄了闸的洪水般一涌而出。“那个扮成佐罗的男人、在白夜酒吧出现的神秘男人……全部都是你？！”还有那个她总觉得似曾相识的灰衣男子，不用说，也是他本尊。
他的瞳孔复杂地缩了缩，紧抿双唇没有说话。这个女人，该说她太聪明了，还是对他的感觉太敏锐了？感叹的同时，一种隐隐的愉悦逐渐蔓延至他的心底，似乎某个困扰他多时的阴霾在此刻一扫而空，剩下的是一种完全的解脱。
唐希不知道他心里现在想着什么，随着他的默认，痛楚和眼泪不可遏制地一涌而下。原来……从始至终，她就是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蛋、白痴，她还以为自己是在鼓励他，帮他重塑信心，却不知她的所有行为都只是一个笑话！看看眼前的这个男人，他需要女人去怜悯他、安慰他吗？
所有的甜蜜，那些被她珍视的快乐和感动，此时此刻多像她一个人自作多情炮制出来的幻影。她流着眼泪却失控地笑了出来。被别人骗不要紧，最可悲的是被自己骗，明明有那么多疑点，为什么她不肯清醒点认真去思考这些问题？
真是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怎么可能调情起来就像个见多识广的情场高手？真是一个自卑内向的男人，怎么可能跟她谈起话来都是妙语连珠、侃侃而谈？真是一个生活单纯的男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身手？太多了，太多的疑点和矛盾摆在她面前，她却视而不见，一被他撩拨就春心大动地投入他的怀里……她真是一个无可救药又荒谬得可笑的女人！
“唐希……”沈却被她的模样惊到了，伸手想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挥开。“少来碰我！”对着自由岛上的自由女神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擦去脸上残余的泪水，挺直身体紧握着双拳，转身往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沈却骑上摩托车，跟着她想劝她坐上来，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沈先生，以后我们一拍两散、各不相干，再见！”说完，她昂着头走远了，他怔怔的停在原地，目送着她拦了一部计程车，干脆潇洒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一拍两散？他望着自己那只想去触碰她却被拒绝的手。一拍两散，真的如此？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可为什么，他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感觉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