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杀手头目(1 / 1)
结果,他们在郊外找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那头骡子。更惨的是,为此耽误了赶路的时间,等到落日西沉,也只好先找了间破庙打算将就一夜。
“看我找到了什么!”十三兴高采烈地跑进来,献宝一样将手中的野果举到叶铭寒面前,“今晚不会饿肚子了!”
叶铭寒靠在佛龛边,眼眸未抬,唇畔微扬讽道:“你倒蛮看得开的。”
“那当然了。” 她将野果在衣服上胡乱一擦,递给他一个,“喏,这个大的给你。”
叶铭寒眼仍是未抬,也不伸手接,“免了。我怕吃了得病。”
“怎么会。吃个吧,你都不饿吗?” 她劝道,执意把果子往他手里塞。
他与她挣推半晌渐觉不耐,忽然猛拔高声音道:“你是聋的吗!我都说不用了!”
手中野果被他一掌打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角落里。十三亦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走过去拾了起来。
她迟疑片刻,把果子放到供台上:“那我先放在这里。你想吃时再吃。”
叶铭寒烦躁地一挥手:“我不想吃,你把它拿出去。”
“可是……”
“还可是什么!要不是你非要找那头骡子,我们早就到下一个城镇了!今夜也不会沦落到要在破庙挤身!”
他皱眉冲她吼。看着眼前的处境,只觉得烦躁不堪。
十三面上神色僵了一下,然后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月明如镜。
十三从出来后便一直在庙外台阶上坐着,一边啃着野果,一边抬头对着弯弯月芽儿。
出庄快半月有余了,连月亮都由盈变缺了。也不知道十七现在在哪里,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举首望明月”?
他知不知道,十三姐很想他。
爹爹众多子女,她和十七感情是最好。两人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年龄相仿性情也最接近。从小到大都是玩在一处的。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象离了十七这两天,便老是会叹气。
她把骡子弄丢了,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回来。那柄剑,是她十三岁生日时爹爹特地去名剑阁为她订做的,剑上的剑穗,是七姐姐出嫁前一针一线亲手缝的。还有包袱里,有娘亲亲手做的布玩偶,那是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这么多年她无论去哪里,总是寸步不离随身带着的。
现下都不见了。
到底该怎么办呢。
如果十七在这里便好了,他那么聪明,总能帮她想到法子的。
唉。
好想十七,好想立刻就去苠州寻他……
十三支手托腮,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那是十七最后留下的信笺。
熟悉的墨迹,让她看了安心不少。桀骜不逊龙飞凤舞。爹爹老是嫌他写字不够端庄。说是字如其人。
十三微微一笑,把他的信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
他说有急事要办,是什么事呢?
她细细揣测着,视线无意识地划过最末一行小字,
“为免对面不识,切记你未婚夫的名字,顾少………” 最后一个字当时被掌柜的黑手印盖住了。
等等,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十三猛的从台阶上跳了起来!
顾少……
她便刚认识了这样一个人!名字叫做顾少初!
也确实是貌胜潘安!
难道……慕容十三握纸的手不禁微颤抖,因心中的揣测而无比激动着,难道十七说的话要验证了么……她真的遇到要嫁的那人了!
篝火摇曳。烘得屋内也暖洋洋的。
火堆两头的人,各怀心思。
十三左手托腮,右手执着一根干柴,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火苗。
叶铭寒则是一直聚精会神盯着跳动的火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 十三忽然叫了一声。原来干柴不知何时烧着了,烫了她手。
叶铭寒神色一僵,连忙看过去,见她只是吹了吹手指面上无甚痛苦,这才放下心。扬唇讽道:“真是活该。”
十三仿若未闻,重新从地上拿起一根柴干,做回刚才的动作。
她有一拨没一拨的弄着篝火,连衣袖垂下也未察觉……
叶铭寒一把扯开她,瞧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来气,不由皱眉讽道:“你是要引火自焚吗?”
十三回过神,看他一眼,又转过头去。
被她冷漠的态度打击到,叶铭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自从先前他冲她发了一通火后,她再进来,便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十三闻言诧异地看他一眼:“我以为你不想跟我说话呢。” 她已经不敢再自作主张去招惹他了。一个不妥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那你就是不生我气了?” 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往往还以激怒别人为乐。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听到她不生气竟会舒了口气。
十三点点头,心思并没放在对话上。
“你是现在不生气了吧。先前我骂你时你一定是很生气了。”
“我一直都没有生气。”
剑眉微挑,又是熟悉的讥诮表情:“我不信。”
十三无谓跟他多做言语纠缠,便站起道:“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叶铭寒挑眉道:“你现在这样,就是生气了?”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却要急着去睡觉?你不想跟我说话,正是因为你在生我的气。”
十三终于叹了口气,复又在刚才的位置坐下,认命道:“那我不睡觉了。坐着跟你聊天总行了吧?”
“你答得这么勉强还说不是在生气?”
……
“是,我是在生气。——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她妥协。
叶铭寒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之前气我跟你发火,现在又气我胡搅蛮缠。你生气,说出来就是了。没必要当我不存在一样的不理我。”
他抬眼看她,面上又是惯常的讽笑:“反正每个人都在生我的气,也不多你一个。”
十三心里道,那也是你自找的吧。她原本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谁知这男人一样疯得厉害。幸好她跟他也不熟,等尽了道义把他送回了那什么山庄,她与他就再无瓜葛了。在这之前,就先凡事都顺着他好了。
她心里打定这主意,便也不说话,安静只等着他开口。总之日后,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他发脾气她就当自己聋了,平稳熬到山庄就解脱了。
静默一阵,叶铭寒道:“你怎的都不说话?”
十三摸了摸鼻子:“想不到要说什么。还是你说罢,我听着呢。”
叶铭寒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好。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
十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道:“我尽量吧。” 见他一直瞪她,只好又改口:“一定。”
叶铭寒这才满意问道:“你的真名是什么?” 昨日听到她在酒楼自称沐十三,一定是化名了。她会武功,在饭馆点菜出手阔绰,家门又与霹雳堂是姻亲。想必也是出自武林大家,但江湖中并无姓沐的名门世家。
十三微讶,随即老实道:“慕容十三。”
叶铭寒面上现出了然神色:“你是慕容世家的人?”
十三点点头。
“慕容十三。” 他在口中慢慢念了一遍,映着火光的面上竟隐约有了丝笑意,“你不问我的名字吗?”
“你叫什么?” 她从善如流。心里倒是无甚所谓,反正他说了她也不一定记得。
“叶铭寒。” 他难得柔声道,望着她的眸一瞬亮如辰星,“你可得好好记在心里,记清楚了,记牢靠了。”
他望着她的眼神难得温柔,十三却忽然打了个寒战,心里隐约有种大难临头的不详预感。
她甩了甩头,甩去心头异样感觉。能有什么不祥?明日上路,送这人回了那什么山庄,她与他就再无瓜葛了。不过……这一路她无论如何得管住那人的嘴不可,否则以他得罪人的本事,他们能不能平安到达山庄还是个问题。
她想到这里,不由意味深长地看了那人一眼。他也正在看着她。平心而论,这人其实长得不赖,若放在从前,无疑也是她垂涎三尺的对象。不过可惜,她这一路行来,见了之前那两位神人一样的容貌,许是连眼界都变得高了。现在凝神看着眼前的俊颜,竟连半点心跳加快的症状都没有。反是越看越能从他面上看出五娘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来。
不知有一日若这两人遇到,是否会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叶铭寒被她直勾勾地瞅了半天,心下渐渐有些别扭,不由冷了声道:“看什么看!慕容世家的小姐都这样随便盯着男人看么?不知羞耻!”
这人……一时片刻不咬人就难受么。
十三皱了皱眉,不欲与他计较。她站起身,本是想走到一边的角落去歇息,耳间却突然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朝这间破庙来了!而且还是一群练家子,功夫都不弱!
她神色突变。
叶铭寒与她不一样,他没有武功,所以听不见远处的脚步声。他只看见,十三忽然一下子跳过来拉起他,翻身钻到一旁的佛龛后面。
他一愣,随即挣扎起来,口中怒道:“你做——”
后面“什么”两字被她伸过来的手掩在唇间。她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叶铭寒闻言睁大眼。
过不了多久,脚步声便近到连他也可以听见。跟着入庙的,还有交谈的人声。
“老大,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会不会已经出了山谷了?”
一阵沉默后,男子阴冷的声道:“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那小子活着回到落枫山庄!”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谁料本途突然杀出个死丫头。要不然我们早送那小子去见阎王了!”
黑眸闻言眯起,似是想起了什么,阴沉沉道:“能从你们手中救人,这丫头看来武功不弱。”
“她手上有□□。也不知跟霹雳堂是什么关系。”
“哦?”
事情若还牵扯到霹雳堂,就有些棘手了。男子眸色渐深,视线在庙中央燃烧的篝火上停留片刻,一一扫过各处摆设,最后停在佛龛前。
他看着佛龛,静默一阵说:“篝火还燃着,不久之前有人待过。”
一旁的黑衣人道:“会不会就是他们?”
“应该走不远。我们去附近搜一搜。”
“是。”
等到脚步声远去,佛龛后的两人一齐松了口气。
“哎哟!” 十三忽然叫了起来:“你做什么咬我!” 摊开的右手掌心,清晰一排血红齿印,疼得她蹙眉。
叶铭寒从鼻间哼了一声:“谁让你刚才捂得我快断气了!”
“要不是我及时掩着你口,刚才那群人早发现我们了!我们俩都得去见阎王!”
“这么说,就算你捂死了我我也还得谢谢你喽?”
“你!” 十三瞪他半晌,闷闷地撇过头——简直不可理喻。
“那群人在附近找不到人,一定还会回到这里的。我们得赶快走。” 只要在天亮之前赶到单阳的打铁铺,等她手中有了剑,就不会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了。
十三一边讲着,前脚迈出破庙。下一刻,颈间一凉。
不是吧!
视线缓缓地从脖子上的剑上移到面前一群黑衣人身上,她努力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那么僵硬,“真……真是……人生……何……何处……不……不相逢……啊……” 其实她也想表现得镇定点的,可是剑一横上脖子她就控制不了自己打结的舌头。
一个黑衣人冷笑道:“死丫头,我们老大料事如神!早料到你们还藏在庙里!你最好别再玩什么花样!”
“我……不……”
“你不?死丫头,胆子倒不小啊!” 身侧的黑衣人狞笑一声,剑锋上了一寸,她脖间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叶铭寒和慕容十三顿时一起叫了起来。
前者叫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别伤害她!”
后者则是吓得终于把话说全了:“我不敢!”
“不敢最好!老实点,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全尸……慕容十三的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逃个什么婚啊……嫁过去被虐待就被虐待,会死人吗?!……现在可是会死人的……
“你跟霹雳堂是什么关系?”
为首的黑衣人终于开口问道。他从先前就一直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她。
他的声音跟眼神一样冷,十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话也没那么抖了,“我姐姐嫁到霹雳堂……”
“你不是霹雳堂的人。” 换句话说,杀了她就不必担心会跟霹雳堂结仇了。
一旁的叶铭寒叫道:“虽然她不是霹雳堂的人,但她姐夫在霹雳堂地位显赫。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霹雳堂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等你们俩都死了,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说完看着她,露在面罩外的两只眼深似寒潭。缓缓举起的右手中,薄刃映射着月光——
十三哀号一声,刀刃落下的一瞬她心里竟是乱七八糟地想道:她这辈子这么倒霉被叶什么什么连累,两人现在还死在一起,那去阴间投胎时会不会也被安排在一起?不要啊不要啊,如果下辈子还要再跟他绑着,那真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