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9章 笼中鸟(1 / 1)
早晨起来刚穿好衣服,就听得外面有吵吵的声音越来越近,云苓睡在外间离得近先出去看了看,不一会儿着急忙慌地回来道:“小姐,少爷来了!”
若是他一人过来还好,可这么大阵势,不用猜也知道又要斗鸡了,真是一大清早就不得安宁。
阿兰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已离得很近,也来不及再梳理头发,只好拿了根丝绦的带子随意一拢,问道:“还有谁?”
“还有几个下人,具体我也……”
她话还没说完,有小婢在外面说了声“卿夫人,少爷来了”,门就被推了开。
阿兰转身迎过去行了个礼,眼睛瞄到远处似乎还有人来,瞧那身形可不是孟红玉么。
她就奇怪有事儿的话怎么能少得了她,果然还是来了。
唐少敖似乎也起来不久,朝她道:“有些事情要来问你。”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小婢就跪下了,呜呜哭了起来道:“请少爷给画意做主!”
那跪着的小婢阿兰并不识得,府里丫鬟婆子太多,要是一一认过来也要费一番功夫的。
孟红玉这时候也进了屋,先嗔道:“敖哥哥就不能等我一会儿,害我走得都快喘了。”转而又走到那跪着的小婢身旁,柔声道:“画琴,你将事情慢慢说来,敖哥哥一定给画意一个公道,不会私心偏袒的。”
画琴听了这话像是得了免死金牌似的,本来哭得伤心的表情这会儿愤慨激昂了起来,“卿夫人,画意本是无心之举,你为何要害她性命?!”
阿兰略微一愣,有点摸不着头绪,孟红玉这次怎么能弄出个有关性命的话题。
她微微一笑,问:“你什么意思?”
“卿夫人何必还要装模作样,昨夜画意一夜未归,早晨有人在池中发现她的尸首,卿夫人,画意她才十一岁,就算是不小心撒了汤泼到您,可您怎么能对她下此狠手呢!”
画琴这会子就像个女战士一般,句句指控说的激动,屋里的人的眼神一下也跟着变成了指控的意味,齐刷刷盯着她,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阿兰这会儿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不急着回答,先看了唐少敖一眼,见他的眼中仍旧平静,没有愤怒才稍稍安心,问了句:“一大清早,你就是让人家叫来跟我说这事儿的?”
他掏了掏耳朵,随意道:“我被人扰了清梦还烦着呢。”
屋里的人似乎惊讶于他的无所谓态度,都略显意外地偷偷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变成眼刀,无声地控诉起阿兰。
孟红玉看他半晌子没再说话,阿兰也只是安静地坐到了他身旁,二人就像是置身事外看戏似的,嘴角一挑道:“到底画意是我屋里伺候的人,画琴跟她一起长大也算是半个姐姐,还是请妹妹给她们个交代吧。”
她咯咯一笑,“既然是姐姐屋里的人,还是请姐姐做主吧,我不便多说什么。”意思是我也不想解释什么,还有什么话你们自个儿说完了罢。
孟红玉本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谁承想她倒是比其他人都跟淡定,倒是让这出戏唱不下去了,看了看唐少敖已略显不耐烦的表情,她只好又问:“你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卿夫人岂是你能随便诬陷的人!”
急忙磕了几下头,画琴又哭道:“玉夫人,我昨晚本是要跟画意回屋了的,正好在湖边见到卿夫人,画意心有愧疚,想要跟卿夫人再道个歉,便让我先行,自己小跑了过去,谁知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能回来了,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绝不敢有半句欺瞒,还请少爷明鉴!”
孟红玉走到唐少敖身边,笑道:“你还敢胡说,昨晚是我让纳香送妹妹回来的,要是有事,我们岂会不知?”
纳香紧跟着走过去,在他两人旁边不轻不重地回道:“小姐您忘了,昨儿我不是先回来了么。”
“哦是了,瞧我这记性。”孟红玉掩唇一笑,满意地看到唐少敖的表情终于显得认真了几分。
冷眼看着这主仆几人的一唱一和,阿兰仍旧不答话,昨晚她只当纳香是懒得送她,原来是为了这一出戏做准备,这顿鸿门宴可真够连环计的,计谋虽然简单,但是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她只能躺着挨打了。
似乎是嫌这一招剂量不够,画琴又从怀里掏出一双脏兮兮的绣花鞋,举着说:“少爷,这是奴婢昨儿在后林找到的鞋子,定是卿夫人看鞋上沾了湖边的泥,才索性给扔了!”
阿兰猛然明白了昨晚洗澡时的声响来自哪里,她昨儿洗完澡换了衣服和鞋子,压根儿没注意到凳下的鞋已被人偷走,那双沾满湖边泥土的莲花绣鞋就那么被她举在手上,看着刺眼无比。
很好,人证物证都齐全了。
唐少敖转头问她:“你怎么说?”
阿兰冷笑一声,“有什么好说的。”现在她一时说不出什么来,解释只能越描越黑,倒不如就坐等看她们还有什么后招。
他缓缓走到她跟前,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人命关天。”
她却连表情都不变,直视着他的眸子,道:“你自己判断就是。”
二人的小动作旁人都是看着的,孟红玉更是气得一口银牙几乎咬碎,维持着笑容道:“妹妹你总要给画琴一个交代吧,可别一时糊涂,若是有误会你尽管说,就算画琴是我院儿里的人,我今儿也绝不能容她冤枉你。”
阿兰这次连话都懒得回,自顾自端起茶碗喝起茶来。
孟红玉也是个顶尖儿的聪明人,知道点到为止,话不能多说,只微笑着看着唐少敖,等他做决定。
他沉吟半晌,在一屋子人的目光之中说道:“事情查清楚之前,你就不要出李苑了,吃的东西由下人直接送过来,其他任何人不得接近。”
说完伸了个懒腰,说着“真是事儿多心烦”,懒洋洋地朝外面走了去。
其他人见他已发了话,纵是对这结果不满意,也不敢再多说什么,都散了去。孟红玉故意走在最后面,看了看阿兰始终平淡的表情,眼神阴狠毒辣,淡定是么,我就看看你能淡定到几时!
人都走了以后,云苓才有机会同她讲话,“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孟红玉已经从欺负取乐变成斩草除根了,所以她们面对的状况也就跟着升级了,至于怎么办……她一时还真是没了主意,心想人家人证物证都给找齐了,她该怎么洗脱自己。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对上她期盼的眼,阿兰如实道:“还没。”若是她立即知道该怎么办,那她就成神仙了,就算是看过的电视剧多,但她也没法儿即刻想出什么对策吧。
中午并没人来送饭,云苓到院子门口看了看,也没人看守。阿兰想这种事情还要人看守作甚,府里那么多视线,简直是人人皆兵,比在门口放俩门神可有用多了。
到了晚上才有人送了饭菜过来,一盘蔫了的炒青菜,两个硬邦邦的馒头,阿兰也不发火,用热水把馒头泡软了,俩人一人一个分吃了。
云苓开始还担心她吃不下,但看她吃的比自己还快,倒是惊讶问道:“小姐怎还吃的下这种东西?”
阿兰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被噎得半死,喝了点水才稍微好些,“有什么吃不下的,难道在牢笼中要先饿死自己不成?”
晚上她躺在床上始终睡不着,松软的枕头也起不了什么安眠的作用了,她满脑子都是一堵墙,站在这墙前面,简直是无路可走。
也不知道了什么时辰,迷糊中忽听到有什么动静,她以为是孟红玉按捺不住找了杀手来,躲在床角脑海中全是电视剧中刺客暗杀的场面,谁知那翻窗进来的人并没有掏出什么明晃晃的刀剑,摸黑走到床前低声道:“你睡了没有?”
她认出那是唐少敖的声音,紧绷的心终于得到解脱,有些埋怨地说道:“大半夜的你!……”
后面的话她再也没说出,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听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道:“别嚷嚷,你想让整座唐府都知道我来了么。”
她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把手拿开,同样压低了声音说:“这里只有你我,还有外间的云苓,怎么可能会有别人知道。”
“你看不到的人可多着呢。”
他坐到床边,看到她衣衫不整秀发零乱的模样,忽然起了玩心,逼近了些道:“你睡觉还穿这么多衣服?”
她不动声色地理好了衣服,“跟你睡觉的女人从来都不穿衣服是吧。”
他嗤嗤笑了几声,忽然正色道:“白天的事情,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她摇头,“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我没什么要说的。”
他以指勾起她一缕发把玩在手中,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你不打算寻死,而是坐着等人家来弄死你了是吧。”
阿兰回道:“我的生死与你何干,偌大的唐府既然容不下我,那就干脆借此机会将我休出门不算了。”
唐少敖冷哼一声,“你的生死去留现在都只有我能说了算,其他人别想干预我的选择,包括你自己。”
这时候若是说几句激将法,或许能短时间内激起他的好胜心,但长久得看来并没什么好处,否则一旦新鲜感过去了,那她一样会成为过去式,思及此,她索性闭嘴不语。
他猛地以指捏住她的下巴,“不想死的话,就想想怎么活吧,我可没多少闲工夫管你们这些女人家的事情。”
唐少敖之所以一下转变,是他自己想到了一个问题,他为何要关心她,为何要深夜前来只为听她一句解释,那个一闪而逝的答案让他莫名多了几分烦躁,只好又恢复了冷冰冰的阎王脸。
黑暗之中,阿兰感觉得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思量了半天,道:“我先说清楚,以后就算做什么事情,也只是为了能让我得到安宁,可不是为了争宠。”
他同样不屑地回道:“我也只是为了府里的平静,不是为了你。”
二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变得紧绷起来,过了一会儿唐少敖便起身离开了。
他坐过的地方尚还温热,他的体温也还留在空气之中,阿兰蜷着身子,想起自己笼中鸟一般的处境……等等,笼中鸟?
这看似不能有外人进出的笼子不还是有人能进来么,那么那堵墙,是不是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有一扇隐蔽的门呢?
阿兰披了件衣服到外间唤道:“云苓,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