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ter、15 记忆（二）（1 / 1）

Chapter、15 记忆（二）

We grow neither better nor worse as we grow old but more like ourselves.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并不变得更好也不变得更坏，而是变得更象我们自己。

——贝克尔（M. L. Becker）

*

“你们先积攒耗体力哦，等会儿就是开吃的时候。我和泽野出去逛逛。”鹤田以藏也不对泽野沙罗解释什么，在员工们起哄的目光下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泽野，他知道，这孩子一定会跟上来的。

泽野拿着围巾抬步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时手机正好响了，“喂。”

“泽野，抽到什么了？”福田真太的语气很沉着。

“抽到了移动硬盘。”

“移动硬盘啊，也不错。……其实我更希望拿大奖的，嘛，算了，三等奖也很不错。对了，我后天回来，我又有灵感了，你这几天也好好休息，以最佳状态工作！”

“嗯。”

然后是莫名的沉默，泽野听到前面阿拉阿拉带着疑似暧昧感的声音，抬眼看过去不意外的看到鹤田以藏有着胡渣的脸带着贱贱的表情。

“福田，我有事，先挂了。”

“啊，再见。”

“再见。”

泽野沙罗加大了步伐走到鹤田的身边，“鹤田老板，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妈织的围巾会在你那里。”八年前，泽野琉璃——她的母亲曾说过要在生日那天送给她一条围巾，但是在她死亡的那天，织了一半的围巾却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

而现在，在她手中的橘色围巾是完整的。也可以从那编织的中间处看出——明显是由另外的人完成的。

鹤田以藏扒了扒他蓬乱的黑发，“沙罗，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母亲的吧。”这句话说很直白，原本他还是想着要润色一下或者先是寻找一些其他的话题，但，没想到一开口已经是将这次的重点说了出来。

“知道。……小时候就知道。”

“呵呵，所以说有时候小孩子比大人还要清楚人的感情呢。……那天，我喜欢的人在我面前死去，留下了我唯一有机会可以占有的东西，……为什么我不偷偷藏起来呢？虽然很卑鄙，可事实就是，那天你母亲在我怀里去世，让我继续织下去完成后送给你，我虽然点头了，但最后还是没有实现承诺。……私心的，我嫉妒的没有继续完成，放在了自己身边。……或许你还是不会明白——”

“不，我明白。”泽野沙罗打断他，鹤田转头看到的是那双和她生母一样的浅金眸子。

“沙罗，我很抱歉。……我弟弟他，那时候他和你同年……这件事在他心里，时至今日他还说，经常在梦里梦到琉璃伯母中弹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泽野摩挲着手中的柔软，“没关系了，……况且，也不是鹤田，叔叔你的错。那个，我回家了。”说着疾步走了数步，然后转身，倒退着看着在冬日阳光下站着的打扮邋遢的男人。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一半是母亲送给她的，一半是眼前这位男子的。“我很喜欢！！——”泽野距离鹤田以藏越来越远，忽然高声喊道，然后便快速的消失在男子的眼中。

鹤田以藏停住步子，旁边是一条小巷，一下似乎疲累的靠上了墙壁，抬头看着上方夹缝中的蓝色天空，琉璃……虽然晚了很多，但，围巾，确实交到你女儿手里了。

请，原谅我。

*

要说鹤田以藏和泽野沙罗是什么关系，如果是鹤田来说的话，那应该就是“想要以叔叔的姿态疼爱侄女的心情”这种关系。如果以泽野的话来说，“只是普通的邻里关系”，两人毫无血缘关系，只不过多年前鹤田以藏在泽野沙罗的父母逝世后曾提出过想收养她，但是泽野不愿意，在她心中她的家人永远只有那么两个人，之前是，未来也是。

而且原本她和鹤田就不太亲热，就算是这个叔叔很多时候会在一家人去购物时送她好吃的。而且，小孩子的心思有时候很敏感，那时候泽野沙罗心性又早熟，她老早就看出鹤田以藏对待母亲的感觉不一样，那种危机感使得她更加的讨厌这个男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至少还是会叫声叔叔。不过要说真正使得泽野厌恶鹤田的，归根结底的……泽野琉璃，她的母亲为救鹤田以藏的弟弟而被杀人犯持枪不幸中弹不治身亡——这件事在泽野沙罗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这种厌恶的心情虽然八年时间足以淡化，但从未曾消失过。

鹤田以藏一直在劝说着，一年中几度使两人的关系恶化的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在他弃了这个念头之后，泽野沙罗虽然也仍旧会去鹤田便利店买东西，但从来不会再正眼看这个男人。

其实，在真正长大后，泽野沙罗觉得那样将仇恨转移到鹤田身上的自己很幼稚。

没有家人，那么……就寻找爱情吧。泽野想。

她一直记得，被父亲拥抱在怀里的母亲脸上，那绽放的美丽笑颜，如同春日的樱花瓣徐徐飘落让人觉得有种梦幻之感。……那么是否，自己也找到这么一个人也会这样呢？那时的她如此想着，之后也对之付出了行动，不停地，不停地，一段恋爱结束，重新开始，一段恋爱结束，重新开始……没有停歇的。

或许最后变成了催眠，就算当时感觉不到，慢慢的，她也会觉得……真好呢，有人陪伴，有那么一个人只是陪着自己，眼中只有自己，真好呢。所以在第一次被人背叛，发现被脚踏两条船之后，虽然立即说了分手，但是那种如同窒息般的空洞她一直记得。于是，逐渐的演变成了病态般的……占有欲。

*

“妈妈，围巾什么时候才能织好？我好想快点戴着哦。”十一岁那年，泽野趴在榻榻米上双手支撑着下巴，满眼期待的看着难得轮休的母亲面前。

虽然不常做这些女工的活，但是泽野琉璃编织的速度却很快，低垂着头的女子嘴角勾着一抹温柔的笑，语气柔软，“沙罗，妈妈才刚开始织，不过在今年沙罗的生日之前一定可以完成。”

那时候母亲是这么说的，但最后这条围巾到底没有在泽野沙罗的生日到来时送给她。

那几天，泽野琉璃将织成的一半带到了警局，虽然知道没有时间做这种事情但她还是觉得可以利用一分是一分，结果……那天正好要回家带着织了一半围巾的妇人在半途正好遇到劫持了鹤田以藏弟弟的歹徒，不幸中弹，当场死亡。

……最终围巾落入了鹤田以藏的手中。他并没有将妇人的遗物交还给泽野父女两，那时候，他想要独占这一份唯一触及到的东西……因为当时，他的感情正处在朦胧期，没错，二十六岁还未婚的鹤田觉得自己喜欢上了那个温柔的妇人，那个已婚妇人——泽野琉璃。

之后八年时间，他已经清清楚楚的解析了自己对于泽野琉璃的感情。在生活中女子是温柔慈爱的，在工作中的女子是冷厉严肃的，那样似乎毫不相干的两面造就的妇人……那在泽野琉璃死亡后一夜夜出现在梦境中，关于爱，他想，他是爱她的。

只不过，他永远只是处在于一个角落。直到最后，泽野琉璃死在了他的怀里，怀里的身躯是曾经一直梦想着的，可现在逐渐的冰冷，似乎也透入了他的骨髓。

“以藏君，……咳，帮我把这条围巾织完可以吗？……我丈夫他这方面完全不行呢……”将唇角染红的血液滴落在地，泽野琉璃看到鹤田以藏承诺般的点头，“请你替我送给沙罗……”虽然觉得心有不甘，但须软无力的四肢和昏沉的大脑……感觉呼吸困难的口鼻都证明了她快要不行了。早就知道警察是危险的工作……但就算如此，作为警察的梦想，实现了，虽然时刻充满着危险，但其中带给心跃动的充实是只有它能给予的。

而现在明明还在中途……却已经在一个快进后到了头。

她……也不后悔。

亲爱的沙罗，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泉生，沙罗，对不起。

泽野琉璃以为鹤田以藏一定会做到，但没想到在点头同意之后男子确实将围巾藏了起来。

八年后的今天，晚了太久太久，想要从那份执念的感情中解脱出来的鹤田以藏终究还是将连着两夜织完的围巾交到了泽野沙罗手中。

当围巾从他的手中交到琉璃的女儿手里时，鹤田知道，自己是真的从过去走出来了。

*

回到家，泽野将围巾挂在了房间的墙上，橘色的编织物似乎将原本显得惨白的屋内染上了一道暖光。

浅金发色的女子坐在床上，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从盒子上缎带的毛糙度可以看出一定被人打开过无数次。

泽野沙罗将盒子打开。

一顶纯白的绒帽静静地处于盒中。

*

“沙罗，抱歉啊，半年来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在泽野琉璃去世后就此一蹶不振的男人此刻容光焕发，半年来长出来的胡子剃光，杂乱的头发理了个清爽的发型，虽然还是可以在那英俊的面容上看出其中的憔悴，但，眼中带着的神采让泽野沙罗红的眼。

“……没关系……爸爸。”她将头埋在父亲的胸膛里，声音有些呜咽不清。

“沙罗的生日快到了，想要爸爸送什么给你？”泽野泉生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

“……围，帽子，沙罗想要帽子！”那时候她想说围巾的，但后来却是转了口，小女孩抬起头，湿润的眼睛强带着期待。

“好。”

泽野沙罗生日那天，泽野泉生送了她一顶纯白的绒帽，她喜欢极了。然后她父亲说想搬出东京回到老家的村子，泽野当然是都可以的，更何况母亲在这里死亡她更加不想要留下来。于是，之后一星期就计划着搬家的一系列行程。

但就在要离开东京的前夜，泽野泉生卖出店面后开车回家，路上喝酒后驾车的人相撞，救治不及时身亡。

而原本说好的回老家的计划也就此没了后续，泽野沙罗开始一个人生活，因为父母之前存有足够的钱，至少读书期间她是不用发愁的。

亲戚的收养她不愿意，八年来一直独自一人生活至今。

*

全身镜中的身影带着白色绒帽，橘色的围巾围在白皙的脖颈处，泽野沙罗看着另一个自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