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初入钟府(1 / 1)
小文一早打扮整齐,挑了几本书,用包袱皮包了,抱着,跟了牙婆去钟府。
钟府在浣纱河南岸,大门朝南,背靠浣纱河。以前小文在北岸自己的小阁楼看过来,只能看见钟府的高高后墙。此时站在钟府门口,小文更感到此地的森严气象。
钟府内出来迎接的男子是个竹杆似的人物,面容清癯,不难看,却没有表情。
小文身边的牙婆脸上立刻绽开一朵花,赶上去叫了声崔管家,男子只把上眼皮合了一下,算是答应。
牙婆说了来意,这位崔管家并不多话,只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先行引导。
牙婆赶紧拉拉小文的袖管,示意跟上。又对小文说,“这位就是钟府崔管家,以后你在这里时,有什么事只管和崔管家说。”她说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想让崔管家听到,有讨好之意。
小文客气地对了崔立的后背说了声“以后请关照。”
对方只似没听到。
小文细细打量此人背影,也许因为个子较常人高些,此人走路略有些佝偻。但并不严重。身材虽瘦,但筋骨似乎很好。走路不急不徐,但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峭之气。
钟府的院子,完全是南方庭园的格局,不似北方那种方正对称。且借势造景,委婉曲折,故意让人一眼看不透。
一行人曲曲折折的走了好一会,穿过一个月亮门,总算是到了后院。
后院是南方园林的气派,打眼望去满眼绿色,只在树木间看到些青石或石子铺就的蜿蜒小路。此时崔管家终于开了口,先向左边一指,“那边路尽头的小院是二夫人的,二夫人在这府里管家,你有什么事都需向二夫人汇报,不得擅自做主,也不得由其它夫人说了算。”
转了一个弯,又向前一指,“这就是三夫人住处,你要教的小姐也住在这里。”
再向路的右边一指,“那边转个弯,住着的是四夫人。此外,还有二公子也住在这后院,不过都和你没什么关系了,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教小姐,然后每天向二夫人汇报。没事不要在这院里乱跑。”
此人说话斩截利落,看似语气平淡,话里却透着据傲,而且还不容质疑。这完全不合对一个新入府的教授该有的礼节,未免过于张狂。
看样子,此人绝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小文暗暗猜测:这算是对自己的警告还是只是个下马威?
小文口里仍然称“是”,心里却起了好胜之心,她倒想看看这个姓崔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其实,小文眼睛一直在四下乱扫,这府中的格局,仅就看见的部分,也很能说明问题了。那二夫人分明是住在后院的门边,所有人进进出出,都得经过她的眼皮底下。其它人都是散落在后院各处,各不相干。看样子,这二夫人果然像是这钟府的当家人。
跟随崔管家进了三夫人的院子,这院子倒是十分敞亮。而且小文难得的看到了北方房屋的格局,正面正房,两边有厢房。虽然这院子并不大,但难得的是,体例颇合北方气度。早有老妈子等在门边,见了他们一行人,早高高兴兴报了进去。
就见一个穿了粉衣的姑娘笑着从花厅跑着迎了出来。口里嚷嚷着:“哪个是女教授?”,人如一阵风般向自己卷来。
里面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紧接着追了出来:“绣儿,别那么大声,看吓着女教授。”可她自己的声音也并不小。
小文不禁莞尔。
那姑娘却己卷到了小文身边,倒不怕生,一把挟了小文的手。
小文正在感叹,此女不象外人说的那么傻啊,一眼就看准了自己是那个女教授,还是很聪明的嘛!
却听钟绣又高声向里喊:“娘,是个姑娘,和我一样漂亮的姑娘。”
小文刚才还比较乐观的心情,这下又沉了下去。
进了花厅,三夫人早已站了起来,是个略有些发福的妇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衣着一看就不如女儿那般抢眼,但也是做工精良。小文定睛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料,应该也是好的,可小文说不上到底比那落花流水如何。三夫人此时施了些水粉,尤其那嘴唇,涂抹得十分红艳,倒也十分喜庆。她上下打量小文片刻,笑了,“我看着姑娘真是面善,听说姑娘是个才女?我这女儿也学过些诗书,就是没什么大学问,我也不要她有什么大学问,能吟个诗做个对就行了。想来教授姑娘是教得的。”
牙婆在一旁凑趣,“这沐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是老身好不容易访来的,这临安城中多少书坊都抢着聘沐姑娘呢。沐姑娘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过讲了”小文谦虚,“都只是粗通而已,尤其我的琴艺,很是马虎,见不得人的。”
“沐姑娘别客气,昨日牙婆来说你的事后,我们钟府也曾去打听过,姑娘的书画那都是临安城中排得上的。”三夫人也不隐瞒,“我家老爷也很是中意,说你的本事教我家绣儿是足够了。”
“不敢。”
“这样吧,我们给姑娘开每月30贯的工钱,可好?”这位三夫人倒是快人快语,说话绝不绕弯子。
显然这是他们家中昨天就商量好的价钱。那牙婆听了立时眉开眼笑,在小文身后捅了两下,小文心想:这三夫人还真是急性子。话还没说上两句,立刻就拿钱来诱惑小文,小文也觉得有些意思。可惜这工钱自己最终是挣不到手的。
“逢着年节当然还有时礼。”见小文一时不语,三夫人又补充加码。
不等小文表态,一直不开口的崔管家此时出了声:“沐姑娘还要去见一下二夫人呢,要么,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小文想,他急什么呢?
三夫人立时冷了脸,显得很不高兴。
小文略想一下,知道这府中人际关系怕是复杂了些,她才来,不必卷入其中,于是说:“那我就去见一下吧,我这包裹先放在此地,等见过二夫人,我再回来,看一看小姐的程度。若没什么意外,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应该能正式开课了。三夫人您看这样如何?”
三夫人这才又露了笑脸,“那快去快回!”又对了崔管家:“难得绣儿喜欢这女教授,你得把人还给我带回来,不然我不依。”
小文的手,自从被钟绣拉了进门后,钟绣就一直没松开过。此时小文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她才终于放开了。小文向三夫人母女点头告别,这才随了崔管家去二夫人处。
出乎小文的意料,二夫人的小院绿意盎然,二夫人正娴静的坐在一棵满是花苞的桂花树下缝衣服。二夫人看上去比三夫人保养得还好,眉眼低垂着也比三夫人文雅些。只可惜下巴尖了些,使得人也显得有些尖刻。
牙婆知机,先跨上几步叫了声“二娘,我又来了。”
“哦,陈牙婆啊,你有些日子不来我们这里走动了。”
“嗐,我听得近日贵府的门坎都快被人踏破了,我哪里凑得上来。”
“少来,你是觉得我们这些娘们儿没什么大油水,专去爷们那边凑热闹了。别当我不知道!”
“二娘可别这么说,这不是打我脸嘛!我多少生意指望着二娘呢!”这陈牙婆停了一下,又说:“当然,最近生意是忙些,也的确是不得空,倒确是我的错,二娘宽容些吧。”
又互相客气一翻后,牙婆没话找话,拾起二夫人的针线活,“二娘真是好手艺,这又是给大公子缝的衣裳吧?!”
二夫人笑了,“可不是,那么大人了,还是只穿我缝的衣服,经了外人手的,他是从来不上身的,连他娘子的也不行。更何况别人不知道,他最喜纹路规整的的绢料,这‘锁子绵长’正和他心意。”
“二娘好福气啊,大公子也出息,模样又好,什么衣裳穿在身上都合衬。上次回来,老身看他带了刀的样子真是威武。”
二夫人的下巴向上扬了扬,“在这府里,你可不能这么说,要被那屋里的听到了,又会不高兴。”二娘闲闲地说,可分明压不住心中的得意。
“二公子么,这两天可是越发胡闹了,”牙婆撇了撇嘴,“前天,我的老姐妹张牙婆,还被他当街戏弄。”
“老二是天天不着家,老爷没空管他,我也不好说什么的。”
小文知她们在说那个钟纭,心想自己下次再碰到此人,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二夫人放下手中的针线,这才瞥了一眼小文,问:“就是这姑娘?”
牙婆笑得一脸花,“可不是,好不容易访来的。”
“那边屋里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中意得很,小姐一见了就牵着手不肯放呢,可见有缘的。”
二夫人转头问崔管家:“束修的事可说好了?”
“说了,30贯,明天就正式教起来了。”
二夫人一笑,“我就知道,那是个沉不住气的。即是说好了,也就不用我再多嘴。只是这府里有些规矩,姑娘也得先知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