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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学之初，学校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活动来迎接新生，比如社团，比如学生会。
这天，院学生会通知晚上招新，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一到点儿都兴高采烈地预备去看热闹。小三儿勾着唐果的肩，大声喊着：“走啦，2020向前进攻！”
唐果拉下小三儿的手，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刚刚说完，三个人都停下来瞪大眼睛注视着她。
小二货问：“四儿，干嘛不去啊？”
“学生会太麻烦啦。我不想去。”
老大摇摇头，转身抓着她的双臂，语重心长道：“四儿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是能在学生会有一席之地，以后简历上大笔一挥，工作多好找啊！还是去吧？”
唐果摇头。
小二货说：“四儿啊，你肿么比我还二，让我情何以堪啊。学生会多好的地方啊，可以让我们的大学生活多姿多彩啊~”说着还学着费玉清扬起四十五度的手和四十五度的脑袋感叹着。
唐果冒黑线，还是摇头。
小三儿看唐果冥顽不灵的样子，直接在她背上来了一掌：“小样儿，傻帽儿呢你！真是一根筋，咱去学生会难道是为了工作吗？难道是为了入党吗？错！咱是为了亮蹭蹭的帅哥啊！为了帅哥，咱也得去，是吧！”
唐果被小三儿拍得背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嗷嗷乱叫：“三姐！你太狠了！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你多淑女多温柔多贤淑多像模像样啊！”
“小样儿，少来！别跟我转移话题，一个字，去还是不去？！”
唐果佯作叹气：“三姐，两个字，不去。”
“真不去？”
“不去。”
“去吧~”小三儿开始做小鸟依人样，缠着唐果的手腕来回扯。
唐果知道她不找个理由，章琼玉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了，于是她急中生智。
“我说真的，三姐，那个……老师找我有事，让我去办公室。”
“吹吧你！不对……难道是陈褚哥哥？”
“陈褚哥哥？陈褚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是还是不是？”
“啊……嗯啊哦……”唐果双眼望向天花板。
“我就知道！好吧，既然这样，放你一回，下次校学生会你可逃不了。”说着她左手勾着老大，右手勾着小二货，“走啦，亲爱的老大和小二货，四儿拜拜~今晚别回寝室了哦~好好享受！”
******
她们走了以后，唐果不得不套一件卫衣也出门去了。撒了一个谎，就还得圆谎。唐果知道，如果她比她们回来得还早，她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这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夜幕缓缓拉开，B市的夜晚有些凉，各种各样的活动随着夜深逐渐展开，校园里的操场和教学楼那里到处都充斥着欢声笑语，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对很多人说，大学生活永远是那么得多姿多彩。
唐果裹紧了薄薄的外套，背着书包，向图书馆前进。来到R大后，她还未有进去过学校那宏伟壮观的图书馆。她好像听说过，参观一个大学，最重要的就是参观它的图书馆，图书馆是一个学校的精髓。所以，趁这个机会，不如去图书馆看书。
学校各类楼里灯光闪亮，而路上两边的路灯却显得昏暗，路上行走的学生很少，静悄悄地，唐果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唐果走在路灯下，随着前行，脚下的影子忽快忽慢，忽隐忽现。唐果低着头踩着影子，踩着踩着踩出了兴致，一蹦一跳的样子，格外得稀奇可爱。
她的后背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她跳得高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重重地拍了第二下，她的后背蓦然生出了一股冷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吓得一声尖叫——
“啊！”她捂住了双耳，闭上眼不敢回头。连重生这样神奇的事情都会发生，她还能相信世界上没有鬼魂这种生物吗？
过了一会，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包住，然后手背抓着缓缓放了下来。她睁开眼，抬起头，才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陈褚皱着眉头，放开手，抱着自己的肩说：“拍你一下就吓成这样，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你吓我还有理了？！”唐果仰着头，不爽地朝他吼。大晚上的，走路还没个声音，无声无息地拍她的肩，她能不怕么？虽然，刚刚好像她是有那么一点矫情过分了。
“那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干吗去？”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鬼鬼祟祟了，我是去图书馆，陈老师！”唐果咬牙切齿道。这人果然死性不改，总是会有让她抓狂的冲动。周末陪他去看外婆的时候好不容易对他有的好感，这下又像气球被放了气一样，嗖地没了。
“哦？图书馆，这么认真？还没到考试周呢。”
唐果有立刻走人的想法，可是却被陈褚挡住了去路。
她瞪了他一眼：“陈老师，这好像跟你无关吧。请让让，我要走了。”
他挑眉，耸了耸肩，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
唐果瞥了他一眼，转头走人。她刚走了两步，手腕忽然被握住。她马上转头怒瞪着那言而无信的男人。
“不跟你贫了。肚子都饿了。”
“谁要跟你贫了！”
“停，休战。陪我去吃点东西吧，刚备课都忘了时间，肚子真饿了。”他放开她的手，站在旁边等着她的回答。
唐果无奈地说：“老师，你这么大个人一个人吃饭不可以吗？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那也再陪我吃一点吧。”
他不由分说地推着唐果的背，迫使她前行至停车位。他用遥控锁开了车，车灯闪了两下，他替唐果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后，他才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位。
他开着车，唐果不说话，车上一片安宁。陈褚打开音响，一个沙哑低沉的男声渐渐传出：
“How I wish I could surrender my soul;
Shed the clothes that become my skin;
See the liar that burns within my needing.
How I wish I’d chosen darkness from cold.
How I wish I had screamed out loud，
Instead I’ve found no meaning.
I guess it’s time I run far， far away;
find comfort in pain，
All pleasure’s the same:
it just keeps me from trouble.
Hides my true shape， like Dorian Gray.
I’ve heard what they say，
but I’m not here for trouble.
It’s more than just words:
it’s just tears and rain.
……”
这是一首些许轻快的乡村曲风的歌曲，当她还是卢晓蓉的时候就很喜欢这首歌。那年James Blunt因为《You’re beautiful》红透了全球，这首歌直到后来还是一直广为传唱，只是那首歌固然好听，在那张专辑里，她却更挚爱这首《Tears and rain》。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褚，她没想到他也喜欢这首歌。
陈褚趁着红灯停下转头，问：“怎么了？”
他转得太快，唐果都来不及回头，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什么……你要吃什么？”
“哦，我还想问你呢，我出国了几年，B市整一大变样。你知道有什么口味比较好的地方吗？”
“呃……我之前也没来过B市。”
“哦，对。你还不如我熟呢。那你想吃什么？”
“无所谓。我已经吃饱了。”唐果再次强调，她其实是被迫出来的。
******
陈褚带他来的是一家很偏僻的拉面店。陈褚开的是一辆奔驰的SUV，左拐右拐的，最后实在挤不进去了，他们只好在一个弄堂口下了车。他们徒步走了进去，拐了一个弯之后，陈褚在第一家店门前停了下来。
“还好，这家店还在。”他笑了一下，指了指前面的店，“走吧。”
唐果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竟然是一家拉面店，规模很小，一个房间的空间，房子因为在老街上，显得陈旧，具有一些年日，就像夜市里的小型大排档的感觉。
她跟着陈褚走了进去，里面整齐地摆着六张木质的桌子，每张桌子下都有四把椅子，桌面上，地板上都被打扫得非常干净，不像一般的饭店里总是油光蹭亮，还总是泛着一股油烟味，让人腻味反感。店里挂着几盏很精致的挂灯，昏黄的灯光打亮了整家店。
这里给唐果一种……对，家的温馨感，一个小屋子，虽然不大，却干净而温暖。
只不过很奇怪的是，店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坐在角落大口大口吃着面的人，柜台上没有人，也没有人出来招待他们，唐果想，难道老板门开那么大，也不守着，就不怕被偷东西吗？
刚这么想完，就听见从里间传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有客人吗？请稍微等会儿，马上就出来。”
等陈褚帮唐果将椅子移出来让她坐下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满脸笑意地走了出来，她双手在纯白的围裙上抹着。
她刚走到唐果和陈褚的桌前，突然惊呼：“小褚？是小褚吧？”
“王妈，我是小褚。还记得这串佛珠吗？我可一直带着。”说着，陈褚解开衬衫的袖口，手腕处围着一串佛珠。
“哈哈，小褚，最后一次见你都是三年前啦，我还记得你那时候点了一碗面，还没吃完就急着走了。
“那天要出国，出国前想吃一遍您烧的面，所以就赶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小褚，你妈怎么样了？”
“她结婚了。”
“哎，也好，她也苦了这么多年了。”王妈叹了口气，“算了，不提这些旧事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吗？牛肉面，放香菜不放葱？”
“王妈您记性真好。”
“好嘞，王妈这就给你做去。”
走之前，王妈眼睛瞥过唐果的身上，刚要前行的身子一下子站住，疑惑地对着唐果问：“这位是？”
唐果连忙退开座位站了起来，弯下半腰，微笑着说：“王妈好，我是……”
“王妈，她是我的朋友，唐果。”陈褚先她一步把话接了过去。
“朋友？”王妈哈哈大笑，“小褚，依王妈看，她不仅仅是普通朋友吧？”
王妈不等他解释，就转头问唐果：“姑娘，你吃什么面呢？”
“……那就跟陈老师的一样吧。”唐果故意突出了“老师”两字，这样好意的误会真的不容易解释，可也不能老让人家误会着不是吗？
“原来小褚是你的老师啊。好嘞。我这就去做。”
王妈走了后，陈褚挑着眉打量着唐果，一如当初唐果第一次见他时的表情。
唐果问：“看着我干吗啊？我脸上长胡须了？”
“你一定要强调我是你的老师吗？”
“难道你不是吗？”
“我只是代课。下个学期我就不是了。”
“那你这个学期还是啊。”
“……”
“除了老师有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吗？”
“……”
“你跟你的小男朋友怎么样了？远距离恋爱的滋味不错吧？”
“小男朋友？你是说周一唯？”他点点头，唐果则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看他挺喜欢你。你好像也挺喜欢他的。”
“陈老师，你连学生的私生活都要管吗？”
“再说一遍，除了上课，请不要叫我老师。”
“你是觉得你对不起老师这个称号吧？”唐果好笑地看着他。
“……”
唐果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是‘远距离’恋爱？”
还未等到他的回答，一阵香喷喷的汤水味已经飘进了唐果的鼻腔。唐果忍不住朝着香味的来源瞧了过去。
王妈笑嘻嘻地端着两大碗面出来了。她把两大碗拉面一一放在了他俩的面前。
拉面上面铺着一半的青菜，一半的牛肉片，上头还铺着许多的香菜碎末，汁水浓郁得像牛奶一般，香味随着袅袅的雾气飘进了两人的鼻子，如果不是高汤制成，绝做不出这样美味的汤汁，没被遮住的几根拉面在高汤中“群魔乱舞、秀色可餐”。
热滚滚的香味毫无遮掩地刺激着唐果的味觉，连吃饱了饭的她看着这碗犹如山珍海味般的牛肉面都馋延欲滴了起来。
他们刚要动筷，却听见王妈疾声喊：“别动，等等！”他们不得不放下筷子，好奇地看着王妈又慌忙进了里间。
很快她又出来了，手上端着一个盘，盘上三只小碗。盘子放下后，唐果才发现三只可爱的小碗里装的还是面条，清汤泛着葱香味却不见葱的踪影，上面还有绿油油的三株青菜和一些肉丝。
唐果惊讶地看着王妈。
王妈笑眯眯地对他们说：“这是长寿面。只有一根面，要一口吃完啊！”
唐果皱眉，转头瞄了眼陈褚：“长寿面？”
陈褚耸了耸肩，对她笑了笑。
“是啊。我刚刚煮面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是小褚的生日，所以啊，得先吃长寿面，吃得时候千万不能咬断。”
“小褚，王妈也吃，就当帮你一起过生日了。”
“谢谢王妈。”陈褚感动地说。
唐果把长长的面条吸了进去，王妈开心地把吃完的小碗端走，接下来面对着诱人的牛肉面，唐果却有些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直到上车回去以后，唐果才开口问陈褚：“你怎么不跟我说今天是你生日呢？”
“我自己都差点忘了。”
“……”
“我没有准备生日礼物给你。”
“没关系。心意到就行了。”他笑。
“这样啊~你看到我的心意了？”
“嗯。好大一颗黑色的心。”他屏住笑意，很正紧地点了点头。
“停车！”过了一会，陈褚忽然听见唐果大声叫道。
他以为出什么事了，连忙靠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只见唐果飞快地开门，然后窜到了后面的座位上去。
“开车吧。”坐定以后她说。
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赶紧开吧。”
等到下车以后，他到后门去帮她开门，她突然往他怀里塞了一张很大的白纸。趁着他拿纸的瞬间，唐果像一阵风一样从后门跳出，跑掉了。等他反应过来，转头望去，唐果已经进了学校大门，在大门那端，她向他挥手，大喊：
“生日快乐，陈老师！再见，陈老师！不用送我啦！”
他扬起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他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纸，那是一张素描画，他黝黑的后脑勺靠着车座，露出一半英俊的有棱有角的侧脸，他扶着方向盘，认真地开着车。车前的细节也被她大致地描绘了出来。这是他没有看到过的自己。
她在最底下写：“脸神马的天天看没意思，不如看看自己的后脑勺吧。PS.真怕你转头，那样我就画不好了。”
他抬头，发现夜幕中她早已消失不见，独给他留下了令他出乎意料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