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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年级就召开了一次家长会，先是校长和年级组长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分析了当下各种严峻的情势和对学生未来的展望，然后放家长去各自孩子的班级与班主任进行具体的交流。
所谓具体的交流，在大多时候，无非就是班主任先总结一下这个学期的学习情况，最后有需求的家长可以跟各科老师进行单独详细的谈话，当然，只限于与自己孩子学习有关的话题。
只是，这次有所不同。这次的家长会重点有关分班。分班，字如其意，看上去就是一件大事，更何况对于每个高考生来说，这一步意味着他们的未来。所以，不但学生自己和老师因深知其究从而格外地重视分班，连家长也是各个神情严肃，如临大难一般紧锁眉头，仔细地听着老师的一字一句，深怕错过了重点而导致重大的失误。最后结束了之后，每个老师的跟前还排着一条长龙，大部分家长都选择留下与老师进一步探讨子女选什么最合适。
因此，后来学校统计家长会的出勤率时，看到百分之九十九这一很难得的数字时，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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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爸来参加了这次的家长会。在家长成群结队地拥入教室前，正等待着唐爸的唐果很乖地靠在了走廊的角落里。
按照唐果从前的经验，家长会就像一场NBA的篮球赛，明明只有四十分钟的比赛时间，却因为犯规、罚球、叫停等等各种原因，愣是可以拖两个多钟头。以前卢爸爸下午去开家长会，总是要到晚饭时间过后才会回来。
所以，唐爸率先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唐果狠狠地惊讶了一把。
唐爸看到靠在墙上看书的唐果，拍了拍她的肩。
“唐果，走了。”
“……开完会了？”唐果瞪大了眼睛，跟着唐爸的步伐向外走去。
“嗯。”
“怎么那么快？”
“哦，你们班主任讲完了我就出来了。”
“啊？你没有找老师单独谈谈吗？”
“你们老师说你这个学期进步非常大，你都这么努力了，我还需要去找老师谈什么吗？”唐爸笑着问唐果。
“不是不是，我只是以为你还会跟老师交流一下分班的问题。
说话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唐爸按了一下车锁的按钮，车灯倏地亮了两下，唐爸和唐果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趁唐爸启动车子，唐果想起来一件事。
她抿紧嘴唇，刚要发出第一个音就顿住，那个字又哽在了喉咙口，像突然间失语了一样。唐果有些泄气。
她咽了口气下去，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今天请假来开会的吗？”语气中带着关心。
唐爸透过后视镜张望了一眼唐果，唐果正两眼注视着窗外沿途的风景，车内的暖气打得她的两颊开始泛红。唐爸总隐隐地觉得这半年里自己的女儿像变了个人似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唐爸回答。
“那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工作啊？”
“不会，没事的。”
“……你要注意健康，别因为工作而忙坏了身子啊。”
回到家的时候，唐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饭。虽然都是家常菜，却十分丰盛，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
唐妈解下围裙，说：“吃饭吧。”
唐果如往常一样忙着帮唐妈和唐爸把椅子移出来。唐妈和唐爸互相对视了一眼，坐了下来。
唐妈把筷子分好，递给唐果。唐果夹了一块糖醋排骨。一入口，唐果就情不自禁地在心底赞叹，甜中带酸，非常入味。唐妈的厨艺几乎堪比厨师，唐果也算吃了那么久，却从未曾腻味。
她又夹了一筷青菜，刚欲张嘴，却发现唐爸唐妈正齐刷刷地盯着她看。她“呵呵”傻笑，把青菜放到了唐妈的碗里，点着桌上的菜：“很好吃。你们快吃啊，冷掉了就不好了。”
两位家长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应声吃了起来。唐妈不时地夹菜到唐果的碗里，直到唐果只看到菜，饭都快捞不到后，唐果连忙阻止了唐妈妈自己不吃拼命给自己夹菜的热情举动。
“你自己吃啊，我这里太多都放不下了，妈。”
唐果喊出“妈”来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那个字是完全没经过她大脑思考突然蹦出来的。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叫过这个字了，以前她觉得这个字已经离她很遥远，触不可及。可是现在，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在这样温馨的坏境里说了出来。
她突然想起前几天，终于看到了自己活生生的母亲，听着年幼的卢晓蓉叫着她“妈妈”，看着晓蓉朝她的母亲撒娇，看着她的母亲帮她们削苹果皮，为她们做点心……也许自己已经失去母爱太久了吧。
所以，此刻才会情难自禁。
唐果也夹起菜往唐妈唐爸的碗里放，对着他们莞尔：“爸，妈，快吃吧。”
有些话，有些字一旦说出口，接下来一切就会顺理成章。就像一股溪流刚开始被岩石堵住，时间会促使水滴石穿，一旦岩石破洞，清流就会源源不断地溢出。
唐妈妈终于举起碗吃了起来。唐爸则一脸笑意的目光在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之间留恋、徘徊。
唐果边吃着饭边抬头看。几盘小菜、三个人、围在一桌上，浓浓亲情弥漫着，饭厅里分外和谐美好。唐果的鼻子忽然酸酸的，为什么之前的那段日子从没有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生活在了幸福之中？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体会过这样温馨的画面？
她的记忆长时间地停留于，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就天天在外忙碌赚钱，连和她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她默默地想，如果以前的唐果没有珍惜这段美好的时光，没有好好孝敬她的父母，那么她愿意代替唐果做这些，她将回报这段来之不易的“亲情”。
唐果将碗底掏空后，又喝了一碗唐妈烧的猪脚黄豆汤。唐妈看到唐果清空的碗，展开灿烂的笑容。对于很多母亲来说，也许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与老公吃完她烧的饭菜。这是人世间最朴实无华的幸福。
“果果，你现在真的懂事了很多。妈妈很高兴。”唐妈说着还转移视线，瞄了眼唐爸。唐爸立即应和着连连点头。
“是啊，连老师都夸她现在成绩突飞猛进。”
唐妈笑得更灿烂了。
唐果放下碗筷，思考措辞。
“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很不乖，妈妈气得身体很不好，爸爸因为工作又早出晚归，我孤独却又毫无办法改变。醒来之后，我忽然发现身边的一切都这么美好，有人叫我起床为我烧饭，有人早晚都送我接我，却都不嫌累不嫌烦。所以……”她莞尔一笑，“爸，妈，我希望以后在你们眼里，我会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
唐果说着，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其实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语重心长地跟长辈对话，着实紧张了起来。
她好像看见唐妈的眼睛慢慢晶莹了起来。
饭厅的氛围因为唐果的一番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像都不愿打破那么温馨的场景似的。
唐妈轻声地吸了一下鼻子，温柔地笑着打破了宁静：“你们吃好了没？我可要去洗碗了。”
“唉，爸妈，等等……”唐果突然喊住准备收拾的唐妈，“分班的话……”
唐爸挥了挥手，拦住了唐果接下去想说的话。
“唐果，分班的事情，我和你妈妈都相信你的选择。你自己最明白自己，况且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需要我们父母来担心。所以，你想选什么自己决定就可以，爸爸妈妈不会干扰你的想法。”
唐妈赞同地点头。
唐果心底萌生一种感动。孤独沉寂了多年的心终究在今晚瓦解，她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迷失多年亲情的感觉。
失去了父母，却重新得到了同样疼爱她的父母。
唐果记得，从前看到有一部小说里写道，一个人有很多的父母，其实是一种福气。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
唐妈把吃得干干净净的碗叠在了一起，抓着三双筷子，抬起碗筷进了厨房。
桌上还有一些残羹冷炙，和未收拾的盘子。唐果把剩下的掳进盘里，把盘子也带进了厨房。
她一定会报答这个家庭带给她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