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真的好久不见(1 / 1)
宋唯一睡觉就容易迷糊,十分钟的小盹儿最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恢复到正常状态,所幸有钟云有意无意的保驾护航,才总算把人和行李平安运送到目的地。同事们瞥见钟云一路上都像带孩子似的牵着宋唯,后者迷瞪着眼睛晕晕乎乎,都心领神会地冲部长大人笑得暧昧,钟云便也眯着眼睛笑回去,无比坦然。
到达住宿的酒店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一群人累得不行,便都各自拿了行李回房睡觉。宋唯老家在温暖的南方,在北京也很少看到这么纯粹的冰天雪地,一下子就兴奋了,非拉着乔海去教她滑雪。
“小姑奶奶,这天都黑了,咱明天再玩儿行吗?”乔海苦着脸被全副武装的宋唯往外拽。
“不行!你自己说要教我的,又没规定只能白天!”
“那……你让老大教你?”
宋唯脸不易察觉地红了红,伸手去扯乔海耳朵:“少废话!”心里开始第一千零一便怨念,那个臭钟云,也不知道把自己弄醒,当着这么多人面,竟然一直就那么!就那么!拉着手!!真是……没脸见人了……
乔海嘴上唠唠叨叨,教给宋唯的技巧倒是简单实用,宋唯摔了几十个跟头之后竟然也能颤颤巍巍地滑出去几十米了,便卸了滑雪板倒在雪地上手舞足蹈自我庆祝,折腾了会儿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扑到乔海身上,两个人一起栽倒在雪地里,笑了个见牙不见脸。
镜头拉远,我们会发现此刻的画面可以说是非常和谐的——当然,如果忽略不远处宾馆的一扇窗户后面的某个人的表情的话。
钟云一进房间就发现巨大的落地窗正对着滑雪场,环顾了一下很容易便发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宋唯戴着蓝色的毛线帽,银灰色的滑雪服,和一身亮黄的乔海站在一块,在人群中相当惹眼。钟云抱着胳膊看宋唯一遍一遍地摔跟头,然后抖抖索索爬起来继续挪动,距离很远,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钟云没来由地相信,她脸上一定是比灯光还要耀眼的笑容。
最后她跳起来欢呼的时候钟云忽然看到玻璃里映着的自己的脸,也是笑得一脸满足——很遗憾,这笑容只持续了两秒,因为两秒后宋唯就扑到了乔海身上。
钟云洗漱的时候对着镜子安抚自己:“你是部长,你要大度,吃飞醋这种事情太不符合你的气质了……”顿了半晌,还是叹口气,掏出手机打电话。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钟云每次听到宋唯的这个彩铃都会想起厉言,想着说不定这两个人关系不错是因为一样幼稚,不过此时此刻这个联想无异于往部长大人的醋缸子里又倒了一大瓶辣椒油。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是果果的声音,憋着笑,调戏意味十足:“部长啊!哎呀真不巧宋唯在洗澡呢!有啥事要不我帮你喊一声儿?”
钟云黑线了:“没事儿,就问问她滑雪学得怎么样……”
“这么重要的情报我怎么能白给你啊……哎呀宋唯你洗完啦……别抢别抢……”
“喂?”宋唯成功抢回了手机,声音里还带着湿漉漉的笑意。
钟云心里郁结了好一会儿的闷气忽然就散了:“嗯。滑得怎么样?”
略带沙哑的温柔声线通过手机传进耳朵里,宋唯无端就翘了嘴角,把凑在旁边作偷听状的果果一爪子扒拉开,又伸手拿过枕头抱在怀里:“能自己滑出去了,明天你也出来吧,我们……”
钟云放轻呼吸等着,那边却没了下文。静了半晌,只听见轻轻的一声“晚安”,似乎还带着细小的颤音,像水滴落进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嗯,晚安。”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钟云看见果果一个人出现在餐厅,想了想硬着头皮走过去:“宋唯呢?”
果果估计是没睡醒懒得调戏上司,啃着面包交代情况:“在房间呢,昨天玩儿大发了,早上嚷嚷全身疼下不了床……”
钟云嘴角抽了抽,额角一个十字路口:“那我上去看看好了……你们房间?”
“824,”果果喝着牛奶眼皮都不抬一下,“顺便带点儿吃的上去,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钟云在心里对这个不尊敬上司的所谓女朋友的好朋友咬牙切齿了一下,决定回去后找厉言赔偿自己精神损失费——谁叫他把这丫头惯得这德行。
宋唯听见门铃响的时候正瘫在床上作人之将死状,以为是果果带吃的回来了,便咬着牙撑着身子挪去开门:“你不是带了……”
“房卡”俩字还没出口就生生被门口杵着的钟云给吓了回去:“你怎么来了?”
钟云笑容有点儿僵硬:“你的睡衣……很不错。”
宋唯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遮到大腿根的吊带裙,强忍着一砖头拍死自己的强烈欲望,转身默默挪到床上,把被子一股脑儿拉到头顶。
钟云忍着笑扯扯被角:“听果果说你不舒服,应该是昨晚摔跤摔的吧?”
“……”
“看来你平时缺乏锻炼啊?”
“……”
“起来吃点儿东西吧?”
宋唯本想继续挺尸,但是胃“咕咚”了两声表示严重抗议,于是只好坐起身拿过面包往嘴里塞。
钟云在她对面坐下:“先喝点儿牛奶……脸怎么这么红?”
宋唯望了望天花板:“闷的……被子里缺氧。”
钟云笑着,伸手拿过旁边沙发上的毯子给她披上,看着宋唯一脸噎住了的样子,便顺手在她背上拍拍,声音里是无边无尽的宠溺:“慢点儿吃,我又不跟你抢。”
宋唯不说话,埋着头往嘴里塞东西,塞着塞着又停下来盯着钟云看:“你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
钟云被问得有点儿懵,犹豫了一下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在想要几个女人才能把你打造得这么讨人喜欢。”
钟云忍不住倒在床上大笑,笑完了伸手揉她头发:“我要说是天生的呢?”
宋唯耸耸肩表示不信,扭头看到床头柜上搁着一袋花花绿绿的东西:“那是什么?”
“拿早餐的时候觉得好看就顺手拎了一包,好像是软糖吧,我记得你喜欢吃甜来着……”
宋唯扭着眉毛盯着他看:“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我觉得我的隐私权受侵犯了。”
钟云不理她,低头拆袋子:“好多口味的……”
“我喜欢水蜜桃!”宋唯笑眯眯地伸手。
钟云找出两个水蜜桃的递到宋唯手里,又帮她把快滑下去的毯子往上拉拉:“你还是躺着吧,这样容易感冒。”
宋唯听话地躺下,想了想往旁边挪了挪,伸出胳膊戳戳钟云:“你要不要也躺一躺?看你坐得挺别扭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对面的人那双勾人的细长凤眼笑得越发流光溢彩起来,而且……还在靠近……
宋唯往被子里缩了缩:“那什么,我就那么一说,你别当真。”
那张要人命的脸还在靠近,就在宋唯准备眼睛一闭英勇就义的时候忽然感觉身旁床垫陷下去一块儿,宋唯转头看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靠在靠枕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笑得一脸餍足。宋唯吞了吞口水,心想,这祸水,笑得真好看。
冬日的阳光趁人不备悄悄挤进屋来,趴在墙角,像一只慵懒的猫,偶尔起身走动半步,便散开一室温暖。
果果站在门口仔细考虑了一下不敲门直接刷卡进去可能产生的后果,在长针眼之弊和抓到部长把柄之利之间权衡了一下,果断选择了后者。
其实两个人头靠着头睡得安稳的样子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可是实际置身于那样的温暖中时,竟然会觉得鼻子发酸。看着头枕着胳膊侧躺着的钟云,果果忽然想起来某堂课上老师讲人肢体语言的时候说,面对着爱人时身体会不自觉成“c”形,那是保护欲和忠诚的外化。很久之后和宋唯提起这一幕时,仍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安心:“那时候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很爱你,更别提你了。”
宋唯笑:“不过终于能够知道,很幸运。”
回过神来,果果放轻动作拿出忘在包里的手机,蹑手蹑脚走出去关上门,才松了口气。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是厉言的电话。
走开几步接起来,两个人都不出声,僵持了几秒,果果听见那边闷闷开口,鼻音很重:“果果,我想你了。”
抬头努力想把漫进眼眶的液体憋回去,开口声音却在抖:“你感冒了?”
“嗯。”
“你在家吗?”
果果闭了眼,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叹了口气:“先找点药吃吧……我马上回去。”
“嗯。我等你回来。”
果果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回了北京,宋唯睡了一天充电完毕,便拖着钟云再去滑雪场展开进一步的教学。由于指导老师照顾有加无微不至,宋唯只摔了几个跟头便有了长足的进步——能颤颤巍巍滑出去百米之多了。
吃完午饭之后钟云不让宋唯继续滑,说饭后不宜剧烈运动,宋唯腹诽了一下他小老头一样的生活习惯,却还是乖乖地任他牵了手散步。
七拐八拐绕到了一间咖啡屋门口,宋唯一抬头乐了:“溶画?这名字真有意思。”便拉了钟云进去探个究竟。
室内装修很简单,木桌木椅,排列得很随意,墙上挂了很多画,宋唯差遣钟云去点咖啡,自己沿着墙一幅一幅地看过去。
应该是游客们的涂鸦,有正儿八经的素描也有“抽象派”的油画,都在角落写上了画的内容和作者,有的还有祝福和愿望,宋唯一幅幅看过去,心里有些细碎的感动,这些来自陌生人的浪漫,往往美妙得超乎寻常。
正准备回头去喊钟云,眼角却瞥见旁边墙上一幅画的角落里熟悉的图形。
心跳一瞬间加快,答案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却还是压抑着,走过去仔仔细细看。
不会错的。NH。宁晗。
一杯咖啡递过来,想起迫不及待钻进鼻尖,是自己喜欢的卡布奇诺。
宋唯接过来,转头笑笑:“谢谢。”
“认识的人吗?你看了很久。”钟云指指那幅画,又凑过去看了看,“日期是昨天啊,说不定……”
“没有,不认识。”宋唯打断,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哦。坐下喝吧,刚刚走了半天,累吗?”
宋唯抬头眯着眼笑,没心没肺的样子:“累了,你背我回去吧!”
钟云伸手:“给钱。”
宋唯一口咖啡差点儿喷出来。
一直到咖啡喝完,死皮赖脸爬上钟云的背,宋唯都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这么些年练出来的伪装功力已经很深厚,不至于在看到他的画的时候手忙脚乱,虽然短短几分钟心里已经翻天覆地。还以为这么久过去已经可以当做一段普通的回忆淡定以待,却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幅画便可以牵扯出所有和他有关的情绪,欣悦,落寞,害怕,还有想念。
可是上帝不管你忍了多久花了多大力气才能压抑下所有情绪笑着继续自己的生活,他只是按照他的意愿,让那个人出现在此时此地。
钟云看到有人推门进来,便侧身让开一点,却感觉背上的人明显僵硬了,轻轻挣扎着滑下来,拉着自己的手站好,对进来的那个人点点头,笑意不达眼底:“好久不见,宁晗。”
钟云何等伶俐,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签名,不能说全懂,也明白了三分,便调整出最擅长的微笑,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好,我叫钟云。”
宁晗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墨色的眸子眯起,笑容灿烂:“你好,我是宁晗。”又转过头来看她,“宋唯,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久到我以为再也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