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三章（捉虫）（1 / 1）
犹豫再三，我还是顶着钟鼓不屑调侃的眼神跨入鬼界。
左右不过十二个时辰一整天罢了，不影响什么的。我安慰自己。
如果说不周山是荒芜，那鬼界就是阴森。
深蓝深蓝的天空泛着鲜红的血丝，时不时的划过一道道紫红的电光。淡淡的血腥之气在空中弥漫，腐尸味道遍地。
三人组一进鬼界便赶到各种不适，面色苍白，恶心反胃。
我在后面静静地看着。
偷了翳影枝，然后就是转轮镜台。
云天青——
浅蓝的流光运转，转轮镜台恐怕是鬼界最美的风景之一了。但谁又能想到，这美景背后残酷的真实。
雪白镜台，白骨堆砌；幽蓝光晕，魂魄流转。
若是知道自己踩在别人的白骨之上，你们还能如此心焦的呼唤亲人么？
我垂下眼帘，静默不语。
“野小子？！是你？！”
云天青的声音由模糊变得清晰，身影也由淡转浓，渐为实体。
“你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已经……已经——”
“爹，孩儿还没死啦……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来了鬼界，还要回阳间的。”
“什么？你这小子，玩来玩去竟玩到鬼界来了！这里可不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爹……”
“怎么？才几年不见，野小子都长这么大了，好像烦恼也多了起来，没以前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了～”
“爹……”
“你啊！到底是来干嘛的？！再不说老子走人了！”
他的神志看上去十分清醒。
不过也只有现在罢了。
魂魄逗留阴间，徘徊不愿投胎的，哪能如此随便，统统关在忘川篙里发霉呢。
血红的曼珠沙华唤起他们生前那些美好的，悲伤的，刻骨铭心的，不愿忘记的回忆，，令他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直至渐渐疯狂魂飞魄散。
唯有转轮镜台，能叫他们短暂恢复神志。
这些，那三个凡人又怎么会知道，而天青，想必也不会告诉他们。
“我告诉你，我们二人，确实是负过师兄的性……就算后来没有亲眼所见，我也知道他过得生不如死……但是，我和你娘，从未负过他的情谊。”
是么？
好一个“从未负过他的情谊”！
我在心底冷笑，到底是谁害他冰封十九年的？
“你看看这鬼界，一旦阳寿尽了，都是鬼魂，不分人与妖，说不定你今世是人，来世便要做妖，那你一直坚持的东西岂不可笑？！”
“……！今世是人，来世做妖……”
“小子，你自己慢慢想去吧，最好想得通透点！”
“……”
“好久不见啊，天青。”
恍惚记得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我这才出声。
“谁？！”
天青不紧张，云天河三人倒是紧张得很，毕竟是非法入境么。
我现出身影。
“是你！”
慕容紫英惊讶出声，也对，他们刚刚才见过我。
“子衿……”
天青望着我，表情沉重。
我面无表情的注视他。
“额，好久不见，子衿。”
天晴抓抓抓头发，有些心虚，他也确实应该心虚。
“那个…你怎么会…？”
“我是神。”
我面无表情地说。
四人，哦不，是三人一魂都惊讶的看着我，不过又各有不同。
慕容紫英最为淡定，大约是有过设想，毕竟能代天帝授命的定非凡人。
韩菱纱的眼中一闪而过惊喜，之前大约是因为钟鼓的事没怎么注意我，现在，恐怕已经在动脑筋怎么让我为她的族人延命。
云天青最是惊讶，仙和神的不同他应该在鬼界听说过吧。
云天河倒只是纯粹的惊讶，并且惊讶过后还带一点好奇。第一次看见神的缘故吧。
“子衿，你说你是……神？”
天青犹豫了一下，问。
“恩。”
我点头。
“重新介绍一下吧，在下嗣音子衿，乃天宫司乐之神。”
“厄，在下云天青。”
天青又抓了把头发。
“那个…子衿…你不怪我么？”
“曾经怪过。”我注视他，“但是看到你这样，再大的气也消了。”
“……”
“其实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愿投胎。”
天青同人微缩，“夙玉！夙玉她怎么了？”
“伤害神明得罪可是很重的。”我淡淡地说。
“！！！”
“喂，那个谁！我娘……我娘怎么了？！”
天河突然插嘴。
“也没怎么，大概在无间地狱打工吧。”
我漠然的回答。
天青晃了一下身形。
“打工？”云天河抓抓头发，这动作和他真是分外相似啊，“打工是什么？”他转头问韩菱纱。
“……那不是重点好吧……”韩美眉无语。
“那什么是重点？”云天河提问。
“是无间地狱……”回答的是慕容紫英，“传说堕入无间地狱的，都是极恶的人，犯了极重的罪。在无间地狱之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而且受苦无间，一身无间，时无间，行无间。”
云天河震惊：“什么？！我要去救她！”说着，他看向我，质问我：“你能救我娘的对不对！”
我不动神色。
“你是神啊！你能救她的对不对！”
我摇摇头。
“……为什么？”
问话的是天青。
“因为她不止伤害了我。”
我说。
“夙玉携望舒逃离琼华致使…致使玄…夫君走火入魔…”
“你是说…师兄…？！”
天青瞪大眼睛。
我点头。
天青顿时颓然，想必他也清楚，玄霄是不可能原他们的。
“把我也投入那里吧。”
他最后说。
“没用的。”我说，“望舒是夙玉的。”
“……”他后退两步，表情痛苦。
看他这样，我突然不生气了。
相比于自身所受，夙玉的痛苦让他更痛苦。
“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云天河显然不明白我们说的话。
“你到底能不能救我娘！”
他上前两步，但很快被韩菱纱与慕容紫英拉住了。
云天河听不懂，但那两个人可听得懂。
“那个…这位上神…”韩菱纱突然说话，“那个…我们刚刚和烛龙之子打过…死后不会也…会不会祸及家族…”
“不会。”我看了她一眼，“钟鼓已降罚与你，你们两清了。”
韩菱纱舒了口气。
“等等！”
她又感到不对了。
“降罚？！难道……”她看向云天河，云天河茫然回望她。
“不用担心，他很有趣，钟鼓并没有生气。神龙之息可保他百年内容颜不变，生命不息。这既是惩罚也是奖励，不过意思一下而已。”
“还好。”她彻底放心了。
因为经常跑话题，云天河有些急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
他挣开慕容紫英，跑到我面前。
眉头紧皱，面色焦急。
我突然有些不耐烦。
随手在他眉心一点，天河两眼一闭，倒下了。
“你把他怎么了？！”
两人一魂都紧张。
“不过是消去了记忆罢了。他真烦。”
我微微皱眉。
“……抱歉啊，我家死小子给你添麻烦了。”
云天青无精打采地说，夙玉的事怕是已经耗尽他所有的精力了吧。
“其实你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夙玉就可以转世了。”
我突然说。
云天青和韩菱纱慕容紫英都惊讶的看向我。
“我已经表示不介意，她就可以减刑，待……”玄霄入魔，她就可以刑满释放投胎了。
不过这个不能说。
“待什么？”天青期待地问。
我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
“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吧。”我淡淡地说。
“是么？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天青快要喜极而泣了。
不管他。
“对了，你是慕容紫英吧，是谁的弟子？”
既然此间事了，我也就转话题了。
“家师…宗炼…”
他犹豫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这话题怎么转到他身上的，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废话。
我真想给他送一对白眼，但为了我的形象，我忍。
“我是问，你是夙衿的弟子还是夙晴的弟子。”
慕容紫英很惊讶。
“是夙晴真人。”
果然。
“那我就是你师叔了。”我点头。
慕容紫英和韩菱纱同时瞪眼。
“我就是夙衿。”
我好心解释了一下。
凭良心说，这三个人，外加柳梦璃都是我曾经很喜欢的人物，如果不是和他们立场相左——
真心表示无奈啊望天……
听了我的话，显然这两个人更震惊了。
“师…师伯…”
慕容紫英面色一肃：“琼华派第二十六代弟子元英，参见师叔。”
“恩……”原来他的道号是元英，那紫胤真人是谁？网上不是都说是他么？
算，先不管这个。
我想了想，随手拿出一把以天界材料炼制的，不知几百年前的剑，递给他。
“此剑名为‘古钧’，暂且作为见面礼吧。”
慕容紫英连忙后退行礼。
“弟子受之有愧。”
“……”
我默默注视他。
注视他注视他注视他。
“……元英谢过师伯。”
很好。
我满意的看他接下剑，收入背后的剑匣。
“知道元璟吗？”
我问。
“元璟师兄？”
“恩。他现在在琼华派吗？”
“师兄他…近日已离开琼华，不知去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说了。
“离开了？”那就好。
我满意点头。省的我一不小心遇见玄霄。
“那没事了。”
我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当然，我自己也准备离开了。
“那个，这位上神…我…”
韩菱纱突然叫住了我。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扭头看她。
“你是传说中的盗墓家族韩氏一族的吧。”
传说中……
他们有点被这定义吓到了。
“韩氏一族惊扰死者，不仅生死薄上阳寿短暂，即便死后，也一样要做苦役来赎罪，待到罪孽偿清，方可再入轮回了。”
我平静地说。
“一般来说没个几千万年是偿不清的吧。”
望天。
韩菱纱的脸全白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介意，相比那些在地狱受刑的，你们一族已经好多了。”
我好心安慰她。
“你们一族的人大多数都将盗出的陪葬品用来救济百姓，短短一生倒也积攒了不少功德。所以判官斟酌再三，请示阎王之后将你们一族的都被罚去当鬼差了。”
“鬼差……”
“恩。”
“那就好。”
韩菱纱放心了。
“对了，今天的事你们不会告诉云天河吧。”
两人犹豫了一下，点头。
“钟鼓即便能放你们一次，也不会再有第二次，况且地狱也不是好闯的。”
我慢条斯理的说。
两人点头。
“那就好，如果没事，就快点离开吧。”我说，“你们还有六个时辰，下面的路可长着呢。”
他们犹豫的看了云天青一眼，天青大方的摆手：“去吧去吧。”
“那个夙衿师伯，请问我们是原路返回还是……？”
慕容紫英躬身问道。
“往南面的出口走，到放逐渊，那里是孤魂野鬼聚集之地。然后穿过放逐渊，就是冥河，那条河上常有青竹船往来阴阳两界，你们到了那里，跳上河边的船，就可以一路回去人间了！”
“谢师伯指点。”慕容紫英又向我行了一礼，这才背起云天河与韩菱纱一同离开。
“都走了呢……”
天青目送他们离开，语气洒脱又惆怅。
“你呢？什么时候走？”
他看向我。
“快了。”我转向他，“我送你去转世吧。”
“还是不用了。”
天青摇头。
“我愧对师兄，所以我在阴间等着他。他不来，我不会走，我要亲口对他说声对不起。”
“……他不会来的。”我轻声说。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他的。不管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还是几万年。”天青洒脱的说，“我早有准备。”
“是么……”
我叹了口气。
“那便如此吧。”
我看向他：“你也不用回去了，和韩氏一族一样去当鬼差吧。”
天青看着我不说话。
“我既然已经不怪你了，作为朋友，帮你一把又如何。”
我向他微笑。
“玄冥和孟婆可都是我的关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