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远山不觉远（1 / 1）

客栈房间内，渡劫、白色面具不动，段海平段若威也不动。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客栈内的所有嘈杂之声，都已经不入人耳。

静止到只剩下人的呼吸声音。

渡劫和白色面具轻微的缓慢而均匀的呼吸声，他们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听不到段海平和段若威的呼声息，因为他们似乎已经屏住了呼吸。

白色面具的双眼仍然盯着渡劫合十的双手，眼神却似乎在慢慢的变得遥远。

眼神很遥远，却似乎将天边和眼前的一切都收在眼底。

一股肃杀之气从白色面具身上蔓延，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客栈的房间。

逼人的杀气。

让人心中为之一寒。

段海平情不自禁的往后退，段若威忽然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段海平这才惊觉，定了定神，不由得心中一惊，胖胖的脸上再剂不出半点笑容。

白色面具自持身份，不会出手袭击段海平与段若威来分渡劫的心。

白色面具也很放心，红色面具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但是他绝对相信段海平和段若威绝对不会出手对付红色面具。

因为他们是段家的人，段家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对对手不公平的事情。

他也不担心段海平和段若威跟渡劫联手对付他，因为这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所以渡劫和白色面具之间很公平。

白色面具的杀气在弥漫，段海平感觉胸前的压力很受不了，怎么受不了却不知道，只觉得不愿意站在这里，如果不是段若威扶住他，他已经不自觉地远远退开。

段若威也渐渐感觉到面前一种莫明的压力，这种压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重。他知道这是两位高手对决时候，给旁人的压力。段若威一手扶着段海平的手臂，稳稳站在那里，他要做一个尝试，试一下自己的功力跟这两位决定高手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渡劫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眼神还是那样慈祥，一种得道高僧的慈祥。

白色面具身上透出一种冷漠孤傲。

魔教的魔王绝对有权利对任何人冷漠，绝对有权利去尽情孤傲。

白色面具的手似乎忽然动了一下。这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段若威却看到了，而且他还看出了白色面具开始出手了。这手轻轻动一下之中，包含了七种变化，可以从七个方向攻向渡劫。

渡劫合十的双手也若有若无的动了一下，却把这七种变化都封死了。

段若威的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刚才无疑是渡劫和白色面具之间的第一次交手，虽然这次交手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段若威却看得很清楚，而且看懂了，看得他心中一股热血上涌。好绝妙的一个回合。

白色面具忽然往前踏上一步。

段若威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举。只看到他这一步跨出，走得很自然，似乎若无其事，又如闲庭信步。段若威虽然看不出他这样往前踏出一步到底何意，他却看出白色面具走出一步，身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高手讲究后发制人，因为对手先动，便先露出破绽，破绽总是致命的。很少有人能够先出手而不露出破绽的。

渡劫几乎在白色面具往前踏出一步的同时，也往前踏出了一步。渡劫踏出这一步，同样身上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白色面具的眼神微微一变。在眼神微微一变的同时，他往后退了一步。往后退一步的时候，右手上的拇指和食指多了一个动作。

段若威注意到，他往后退的一步，双脚刚好落回到原来站的地方，竟然丝毫不差。他也看出看出，白色面具右手拇指和食指上的动作是防守，而不是进攻。这一个动作封锁了渡劫所有的进攻方向。

渡劫这时候没有进攻，也没有机会进攻。

两个人又恢复了原来的静止对峙。

段若威忽然脸色眼神变得炽热，因为他忽然间领略到了渡劫和白色面具交手的第二个回合的精妙。

这本不是一般人能领会到的，至少连段海平也无法领略。

段若威却似乎见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奇珍异宝，也似乎见到了世上最令人神魂颠倒的美人。

看到，已是一种无穷的享受。

洛阳城内，能够体味到这种享受的人不多。

段若威的父亲段江平是一个。

段若水虽不会武功，却已是一个。

段若威此时心中在为段若水可惜。

他早已料到有此精彩的一战，却没有来。

白色面具忽然往前一步，是在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高手对敌，缩短了一步的距离，就是一个新的形势。虽然只是一步，这一步只不过是一尺。但是攻击和防守的角度和需要的力道却完全发生了变化。这个新的距离是白色面具制造的，一切变化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如此以来，他便占了一线先机，占了一线先机便掌握了主动。

高手相争，掌握了那一点主动的机会，胜负的局面将马上明朗。谁被对手占了主动，局面被对手控制，结果就是死。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这个道理本来不难理解。

渡劫显然是看出了白色面具的意图，在白色面具往前踏出一步的同时，也往前踏出一步。如此一来，新的距离便是渡劫所计算的距离，主动权便落入渡劫的手中。

白色面具没有低估渡劫，预料到渡劫可能看破他的意图，留有余地。待发现渡劫也往前一步之后，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并且右手完全封死了渡劫所有的见进攻方向。

如果渡劫没有也往前一步，或者往前一步的时候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露出破绽，也或者渡劫往前一步的跨出的时间不那么恰当，无论快了一点还是慢了一点。白色面具都会马上出手。

段若威心中热血沸腾起来。能够亲眼看到渡劫和白色面具这种高手交手的机会，是在是千载难逢。

高手交手不是给人看的。绝顶高手的交手，不会留闲杂人等在旁看热闹。

因而史上多少精彩绝伦的决斗，都只留在别人的幻想中。

因为那不是耍把戏，越多人看越好。

还因为那是一种艺术，艺术是不允许外人玷污的。

渡劫的意思是有意培养段若威，这位少林寺高僧比较欣赏段若威，也因为他和段若威有点性情相近，都有嗜武之性，武功的走的路子也相近。

别人可能认为渡劫和段若威的武功完全不对路。渡劫的武功变化万方，随心所欲，举重若轻，段若威则是一味蛮打蛮干。

渡劫心中却明白，段若威武功走的路子正是他自己以前走的路子，而且修为比他以前还要高些。当内功练到决定境界，武功才可以变化万方，随心所欲，举重若轻。

白色面具则认为已经段若威有资格在旁边观战。至于段海平，无论是谁于谁的交手，段家几兄弟中人在旁观战，都不会觉得有所降了分量。

还有更主要的就是，渡劫一出现，两人便是对峙，表面貌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风险万分。谁都没有闲心理会段海平和段若威。

决斗时候分心，也是致命的。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过去，两个回合之后，渡劫和白色面具却更加平静，似乎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音都听不到了。

当真气运转到了完美的时候，人的呼吸将变得细微，均匀而连续。细微的几乎连自己都觉察不到，均匀和连续，则不会因呼吸引起其他的肌肉活动。

这才是武学的巅峰境界。

客栈房间里更加平静，肃杀之气更加逼人。

段若威渐渐觉得面前的压力越来越重，炽热的心情渐渐减去，一阵凝重附上心头。

渡劫的武功他见过，但是此时，他渐渐开始有点担心。对渡劫必胜的信心渐渐降低。

面前的压力越来越重，段海平忽然打了个冷颤。他已经承受不了白色面具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段若威感觉到了，扶着段海平往后退了两步。退后的时候，段若威也觉得自己应该往后退了。段若威心里转过了一个念头，如果我站在渡劫大师的位置，将会怎么样？如果我站在白色面具的对面，早就承受不了，白色面具不用出手，我早已经败了。

此时的段若威，心中甚至生出一个念头，不希望两人的交手的发生。

他甚至几乎忍不住要对红色面具动手，以令白色面具分心，帮渡劫大师取胜。

但他做不到，不是因为他是段家的人，而是他无法说服自己去破坏这一场决斗，破坏这一件无双的艺术品。

渡劫和白色面具身上的真气都运转到了最高境界，这种平静比任何热闹沸腾的激烈战斗更加凶险百倍千倍。一丝松弛，一个小小的漏洞，一个细微的破绽，都是致命的。

他们都在等，等一个能够一招致命的机会。

也许不是一招致命，而是在等一个将对手摧毁的机会。

高手决斗，有时候不需要出招。

招未出，招已在。

招未出，敌已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