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转瞬即逝的温柔(1 / 1)
连城璧正躺着发呆想着心事,如今他心里是越发乱了,虽然回到了连家堡,前面的路似乎也比较之前平坦了些许,可是他却觉得越发不好整理他的心情了。突然破窗飞入一支飞镖,连城璧“腾”地翻身起来,一手捏住了飞镖,他虽受伤,但是却也没有病得迟钝,正在疑心是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眼前放暗器,他已经下床,跑到了门外张望,院里根本四下无人,如今他为了清静,连院里是侍卫也早就撤走了,院里根本就没有别人。连城璧正心惊会是何方高手所为,却也急急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字,他不禁心中一紧,确实有一种莫名的担心油然而生,他本来还在犹豫应该怎样去见乐柔,怎样对她开口,可是现在他脑子是空白的,不想思考什么,甚至没有考虑这张纸条是否有蹊跷,是不是会有什么圈套,毕竟这射飞镖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可现在已经不见了他一贯的冷静与智慧,他只觉得他要赶紧到乐柔身边,不管将会发生什么,此刻乐柔是他心中最为放心不下的,他只要她平安。
连城璧跌跌撞撞跑进了乐柔的屋子,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拖拖踏踏地就跑了进去。只见得乐柔那难过的样子,趴在床沿上干呕,身边的莫灵一手替她拢着头发,一手顺着她的背心。
见到连城璧进屋,莫灵先是一惊,然后忙俯了俯身子,道:“姑爷!”
“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连城璧慌忙问道,黑眸里只是闪烁着不安。
乐柔抬了抬手,阻止了莫灵开口,道:“拿水来,让我漱漱口。”接着又忙收回在连城璧身上稍作停留的眼光,细声道:“你怎么来了……你别看我,这里太狼狈,不好……”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连城璧却不顾乐柔吐得稀里哗啦的污秽之物,他只是看着她,心里很急,慢慢靠近。
莫灵倒是没吱声,只顺手端了几案的水,让乐柔漱了口,无奈看了看乐柔,又看看连城璧,静静收拾东西退出了屋子。
乐柔抚着床沿,吃力地支起身子,想要靠着床头,连城璧见乐柔还是一脸难过的样子,吓坏了,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以为是乐柔的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他又不能明着问,什么也没多想,他只是快步走到了乐柔身边,抚着她靠好,又坐到了她身边,柔柔问道:“乐柔,你怎么了?怎么身边只有莫灵一个?家里的下人不少,怎么也没多留个人在身边照顾着?”问话中带着焦虑与担心,那担忧的目光也时时盯着乐柔略显苍白而低垂的脸。
乐柔害喜太严重,虽然吐了很久,最后只是干呕,但她仍然难受得不得了,五脏六腑就像移了位一样,她根本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可是她听到这关切之语是出自连城璧口中,她还是强忍着不适,低头盯着地面却不敢看他,道:“我没事,大概是昨晚着了凉,现在觉得有些恶心想吐罢了。你不要紧张,是我不习惯身边有外人看着,有莫灵在身边也就够了,我真的没什么的。”乐柔还是不准备说实话,她怕此刻不是时机。
连城璧突地托起了乐柔的下巴,扭转她的脸,用床边放着的一块帕子给乐柔擦嘴,嘴唇上还沾着水珠,她似乎真的很难受,吐得连眼泪都流下了,她的脸是那么苍白,她也好像明显瘦了。连城璧只觉得心里好闷,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他只是静静为乐柔擦着脸,可她的目光依旧低垂,她在害怕什么?
连城璧搁下帕子靠近乐柔,自然地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乐柔顺着连城璧的力道,小心翼翼地靠着他,缩在他的怀里,只是不敢转脸,不敢抬头看他,只觉得她的头顶,顶着他的下巴,又听到他温柔地说:“受了风寒?我还以为是……早知道就给你熬些驱寒药了。现在好些了吗?看你脸色苍白,该多休息休息才是!”连城璧温柔地问着,乐柔只觉得好温馨好感动,希望这一切并不是梦!是的,不是梦,头顶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真的是他的味道。
乐柔含着幸福的眼泪,依偎着连城璧,久久似乎才缓过来,颤声道:“没关系的,倒是你,昨晚还在发烧,现在还好吗?”
连城璧微笑着温柔道:“好了,没什么了,发了一身汗,现在清爽多了。”
“伤也好了很多吗?胸口还疼吗?都是我身子不争气,要不然我今天还可以……”乐柔边说着,边用一只手抚向连城璧的胸口。
“还可以什么?”连城璧听乐柔话说了一半,却又卡住了,禁不住追问了一句。
乐柔的手一顿,又缩了回来,垂于身前,她心下一惊,差点说漏了嘴,便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想说要不然我今天还可以继续为你想办法解毒。”
“这件事也急不来了,现在你把身子养好,才最重要,反正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想必蚀心草的毒还没有复发。”连城璧安慰着乐柔,心里却想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吗?我知道你想说的是那小白鱼汤,你真是傻,太傻了。”
连城璧拥着乐柔,却觉得她似乎还是满身难受,她好像已经在尽量忍,但是她不安稳,而且总忍不住轻哼两声。他低头看着她,凝神地看着,虽然乐柔不曾抬头,可是俯看着她的脸,已经很幸福。乐柔始终不敢直视连城璧,只尽力避开他的目光,似乎他的目光里有一种灼热会伤了她,她只是想连城璧可以静静拥着她,这是她此刻需要的。不想他却真的突然双手环住了她,将她搂在了怀里,他轻转了头,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那是一种熟悉的缠绵。他搂着她,很温柔地搂着,他发现她身上真的是很凉。乐柔是一阵欣喜,原来他懂的,她有些不安,心猛烈地跳着,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见连城璧真的把她抱得好紧,乐柔心里便觉得好温暖,于是安心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带着几许紧张的心跳,她觉得他胸膛里一阵阵的暖意传到自己身上。渐渐地,乐柔也缓缓伸手揽着连城璧的腰,紧紧依偎着他,她觉得自己的不适一下子就都没了,这种温存,她已经渴望很久了。她希望这一靠就是一辈子,一靠就靠成天长地久,天荒地老。
正在这浓情蜜意之时,乐柔轻抚着连城璧的身子,却发现他又不加外衣就这么跑出来了,于是她坐起,把床边的斗篷披到连城璧身上。
她正要为他系紧绢带,可就在此时,连城璧却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抚着她白皙的脸,看着她晶莹美丽却略带哀伤的眼睛,那忧伤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爱意;乐柔也痴痴地看着连城璧,她不再躲,也躲不过了,满眼全是渴望。连城璧的眼睛也是越发那么明亮剔透,他的眼睛里流动的是一股柔情和关切,那黑玛瑙般的眼睛里,汹涌澎湃,渐渐又变得炽烈。他们彼此看着对方,渐渐地他们相互吸引,忘记了时间与空间的存在。乐柔感受到了连城璧眼中流露的爱意和柔情,而连城璧也似乎对乐柔动心了,他不再讨厌她,他忘记了她所带给他的“耻辱”,他似乎被她俘获,被她吸引住了,他发现她确实很美,这种美纯洁无瑕,犹如天山上的雪,皓皓无暇。而她身上的香味,早已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样暖暖的眼神,如此醉人的香味,早已使连城璧深陷不已,陶醉万分了。
两个人情不自禁地越靠越近,乐柔微微仰起头,他们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连城璧靠近了乐柔的唇,乐柔也羞涩地闭上眼睛,等着连城璧那深情的一吻。可是……为什么,明明感到唇上已有微热的温度,但为什么没有等到他的吻,却觉得他的呼吸,他的温度突然越来越远?他逃避了吗?他退却了吗?还是他又后悔了?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只是个华丽而转瞬即逝的梦吗?乐柔睁开眼,看到连城璧似乎很惊慌地看着门外,顺着他的视线再一瞧,门外站着的是沈璧君。
沈璧君见两人的眼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是一怔,然后匆忙地道:“我听说乐姑娘病了,我只是来看看她的,真不想却打扰到你们。”说罢,沈璧君低头转身急急就走。
连城璧见状,如阵风一样,头也不回便急忙追了出去。就这样,一双温暖的手这么快就“刷”地一下从自己手中溜走,而那件斗篷就这么“呼”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一阵冷风,却再也没有人管乐柔脸上的表情,心中的滋味。
掉落的不只是一件斗篷,还有乐柔的心情和她的希望,她突然觉得身上好冷,紧咬着嘴唇,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想控制住眼泪,可是……嘴里一阵腥甜,眼泪还是滑落,她缓缓躺倒,蜷缩在被窝里,哭了。 “我一直盼望着他能吻我,我就是等着他这一吻,有了这一吻,就表明我已经在他心上了,他愿意承认我,接受我了;有了这一吻,我就可以信心十足地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可是现在……只能说,我在他心里永远都不可能比沈璧君重要,本来我就在奢望,我怎么可能比得上她的重要?”
暗中的阿岩古见着连城璧进了屋子,莫灵退了出来,似乎一切都很平静,连城璧也没有急着就离开,一切也都按照他设想的在进行,阿岩古以为这次一切都有希望了,可是正在他暗自开心的时候,他见到了沈璧君的出现,接着是连城璧冲出屋子,他还没来得及让自己的喜悦挂上眉梢,一阵愁云袭来,他知道,也许乐柔得到的只是又一次的伤心。直到他悄悄走近乐柔的屋子,听到那并不大声却很凄哀的哭声,他的心也顿时掉进了冰窖,很难受。
连城璧害怕沈璧君误会什么,急急追上了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道:“璧君,你不要误会,你不要生气,我和乐柔没什么的。”
沈璧君用力甩开城璧的手,倒也不是什么生气的样子,只道:“连少堡主在胡说些什么呢?璧君哪会生气?连少堡主和连少夫人正要亲热,都怪璧君去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二位了。”
“璧君,你为何要这么说,在我心里,连少夫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没有人可以取代你的。璧君,你是不是吃醋了?所以你才特别在意我多乐柔的态度?”连城璧自以为是地认为到。
“我何必要吃你的醋?你在我心里还没这么重要!”沈璧君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那你为什么会不高兴?为什么这么气呼呼地转身就走?”连城璧追问道。
“因为我必须知道廉耻,我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之下还赖在你们面前,打扰你们的亲亲我我吧?”沈璧君回答道。
连城璧嗤笑着问道:“如果,我刚刚真的在你面前亲了乐柔,你会有感觉吗?你会心痛吗?”
沈璧君白了连城璧一眼,恨恨扭头,盯着地面,沉默,不回答。
“璧君!你可知道,我想亲吻的人,是你!在新婚之夜就想,可是我却……”连城璧眼中带着些有伤,似乎还要些雾气。他好后悔当初他是那么多疑,那么不相信自己的妻子,才错过了他的新婚之夜,也错过了他的一生。如果那夜发生了,沈璧君会认命的,以后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那得怪你自己多疑,你根本不相信我,你怎么会要一个人家碰过的女人?”沈璧君反讥道。说完,沈璧君就要走,什么都不想理会。
“璧君!……”连城璧疾步追上来还想挽留。
“连城璧,或许你还不清楚你的感情,我可以告诉你,其实你并不爱我,你是真的爱乐柔,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好好爱她,或许这会成为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沈璧君冷冷给了连城璧这样一个忠告,接着就提步离开了。
连城璧心痛万分,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只无力地看着沈璧君的背影,心中默想:“璧君,你可知道,对于乐柔或许她感动了我,我对她产生了好感,甚至是动心了,都是她改变的我,你不是说我心太冷吗?现在我懂得被感动的滋味,又有什么不对吗?可是对你,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没有办法割舍你,我一直认为,我们的姻缘早在八岁之前就定下了,我是爱了你一辈子的,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你不能这么残忍,这么轻易就把我推给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能收得回?”
一阵风吹过,微凉,连城璧觉得后背发凉,才回过神,踉踉跄跄地走回去,走到自己的院子门口,回头看了看乐柔的房间,他的腿再也迈不开去了,他再也不能走向那边了。他知道,此时乐柔或许在伤心,可是他却不能再去安慰她了。连城璧狠狠心,走进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
乐柔尽量忍着不哭出声,但已经觉得身体被挖空了,她整个人都快抽搐起来,只觉腹内抽痛,心下更生彷徨不安,“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她已无力,昏昏睡去。
连城璧关上了门,是对乐柔关上了心门吗?他可以做到吗?如果可以,他为何觉得心在抽痛,人像是堕入地狱一般,见不到光明?他在挣扎,他是寻着他的光,可是每走一步,为何荆棘满布?每一根荆棘都刺入他的体肤,鲜血淋淋,疼痛不已。窗外已是明媚的春光,杏花飞舞,可是,身上怎么会觉得阴霾笼罩,像掉进了沼泽,越陷越深,慢慢窒息。
沈璧君带着三分怒气冲回房里,想着看到的那一幕,心绪却不能平静,是恨,是妒忌,还是……太混乱,坐了一天,从太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她趴在桌子上,看着香炉里袅袅青烟,才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