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六年前,慕容凛与四川狂人隗胜一战,虽胜却身负重伤,在归途中遇敌袭击,正逢范芷若路过,范芷若的名字虽然温柔,人却是个热心肠。路见不平,当然拔剑相助,她不顾对方是川境有名的恶势力黑风寨的人,与慕容凛联手退敌。
慕容凛被范芷若带回百鹤剑庄疗伤,在范芷若照顾慕容凛的日子里,两人日渐生情,等到慕容世家派人来接大公子时,慕容凛将自己随身佩带的玉麒麟送给了范芷若,言及回去后会向祖父禀明,他会很快来提亲。
“他失约了。”柯柔肯定道。
“不,”范芷若的回答出乎柯柔的意料。
柯柔意外地看向范芷若,范芷若叹口气,“有些事,是由不得人的。”
柯柔没有再打岔,范芷若道:“我有一位姑表姐,闺名姚琴,嫁与武当俗家弟子姜驿为妻,表姐不守礼教私通慕容世家二老爷——慕容展鹏,引发表姐夫与慕容展鹏的争斗,表姐夫虽不是慕容展鹏的对手,却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塞外狂刀游不归,时值游不归坐客姜府,眼见慕容展鹏勾引朋友之妻,重伤慕容展鹏。当时的情景,我当然帮着表姐夫,于是惹怒了慕容展鹏。他污蔑我私通表姐夫,慕容至尊虽然怪儿子不争气,却对我也就有了成见。表姐夫找上慕容府闹事,慕容至尊重罚了慕容展鹏的同时也打消了与范府结亲的念头。”
“慕容凛不会澄清事实吗?”柯柔反问,“他应该清楚你的为人。”
“了解如何,不了解又如何,当时的情景,双方都很尴尬,我身为姚琴的表妹,的确不适合再嫁入慕容府。”范芷若叹口气,“我爹一一怒之下,与天南剑庄订了婚约。”她低头再看玉麒麟,“听说,当时慕容凛与二叔动了手,敌对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曾试图来找我,被慕容至尊拦住了。你也知道——世家子弟,被规矩礼教束缚得很严,他终究还是没有来。”
柯柔不可思议的看向范芷若,范芷若的眸中有泪光闪烁,她轻轻拉上被角,盖住了眼,低低道:“六年前,我就已经与人有了婚约,六年后的现在,他才与南海剑派结亲,是我先负了他。”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嫁到天南剑庄?”柯柔好奇道。
“天南剑庄的三公子乔涛是我姨表兄,他不想为难我,主动退了亲。”范芷若的声音有些哽咽,“爹见我整天失魂落魄,不由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却已是太迟了。我以为他会来,等了一年又一年,现在,他再也不会来了。”
“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你?”柯柔不由怀疑道:“你表姐是你表姐,你是你,为什么会勉强牵扯到一起?为什么不履行约定呢?”
“有些事,你不懂的。”范芷若的泪水沾湿了被角,“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过去了,过去就是过去了。”
柯柔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夜已经深了。
柯柔已经入睡,范芷若独自流泪到天明。
天色渐明,范芷若迷迷糊糊睡去。
“芷若,芷若,”范夫人在门外低声唤道。
范芷若猛地一惊一下子坐起来,看向身旁,柯柔——已不见。
“柯柔。”范芷若不由喊出声来,她的喊声立即使得范夫人和范东破门而入。
“柯柔呢?”范东看向女儿。
范芷若摇摇头,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范东立即扑向窗子,窗子开着,人已经不见了。
“你们已经通知南宫世家了?”范芷若看向父母。
范东有些恼道:“还没有。”
“这……,芷若,是你她走的?”范夫人嗔怪女儿,范芷若摇摇头,“不是我,我不过刚睡了一小会儿,她就不见了。
“我的眼睛怎么肿着?”范夫人看向女儿,心疼道,“没有睡好吗?是不是一夜看着她没有敢睡。”
“还不是让人走了。”范东冷哼一声。
范芷若不由摸向胸前,这一摸,她的心立即沉到万丈深渊,颈上的玉麒麟不见了!“我的玉麒麟呢?”她慌乱地向床上看去,床上没有,她急忙床上床下地翻找,却一无所获。
“你还拿那个东西当宝贝!慕容凛已经与凌如烟订亲了,他不可能来了。”范东恼道,“丢了更好!”
“不,不,”范芷若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般,范夫人不由赶紧上前搂住女儿,“好好想想,放在哪儿了。”
“一定是柯柔带走了,她为什么带走我的玉麒麟?”范芷若喃喃道,“柯柔,你到底想干什么?”
“柯柔?”范夫人吃惊道:“不会吧?她不会偷了那东西去换钱……,”,她立即改口道:“不会的,柯柔一向乖顺,不是那种孩子。”
“我的玉麒麟……”,范芷若不由哭倒在地。
“都是你!当年若冲动地将女儿许与涛儿,也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范夫人不由骂范东。
一想起当年,范东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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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掩映在川境青城山的峰回路转峦障叠翠之中。
柯柔正坐在青城掌门方青木对面,柯柔力助青城平乱,又千里寻药救治方青木,青城弟子十分敬重这位南宫少夫人。
柯柔为难道:“方道长,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青木道:“少夫人,你太客气了,有什么需要贫道帮忙的,尽管开口就是,贫道若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柯柔叹了口气道:“做是能做的,只是为难一些。”
方青木爽快道:“少夫人是爽快人,有什么事尽管明讲。
柯柔勉强道:“那我就直说了。”她深吸一口气道:“允许谷青平还俗,不!逼他还俗!”柯柔早就料到谷青平的反应了,不等惊异万分的方青木发问,已经抢先答道:“原因呢,就是,三年前,谷青平犯了色戒,你不用不相信,三年前他始乱终弃,现在那女子带了一对娇儿苦熬度日。”
方青木剑眉一坚,不等他开口,柯柔“嘘!”了一声,“道长,给我一点薄面千万别喊好不好?”她跳动起来,小心地向门外看了看,闩上门栓,她摇摇了头,长叹一声道:“你看我像无事生非的人吗?”
方青木半信半疑,口气有些生硬道:“少夫人可有证据?”
柯柔绽出一个迷人的笑来,“请谷道长来问好了,你看他承不承认?”
“来人!”方青木大吼一声道:“来人!”
门外有人应声道:“师父,有何吩咐?“
“请你谷师叔来,我有事问他!”方青木大喝道:“快去!”
“要你别喊你偏喊,我只希望谷青平还俗回去与妻儿团圆的,我可不希望他身败名裂!”柯柔斜瞟一眼方青木,有些不满道:“那女子身怀有孕而嫁,如今,夫家知晓此事,她悄然退出,只是一直苦思谷青平,心中悲苦无处倾诉。”
“这成何体统!”方青木气得浑身发抖,“不知廉耻!”
“你只管大呼小叫好了,一会儿招来弟子好奇旁听,我可不负责!”柯柔赌气道:“那女子闺名南宫明慧!“
柯柔的话如一记炸雷把方青木震昏了头,他张口结舌地看向柯柔,柯柔笑了笑,再点点头算是回答他的疑问。
方青木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的!”
“师兄,你唤我?”谷青平轻叩门。
柯柔扬扬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这下有热闹了吧?”边说边去为谷青平开了门,顺手又带上。
“柯柔?”谷青平有些意外地看向柯柔,“你怎么会来?”
看到柯柔一脸的出了乱子我不负责的表情,方青木冲到口的话又强咽回去,“青平,也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有话只管问好了,叫人家来又讲不出口了,”柯柔冷笑道:“我代你问,谷道长,明慧三年前被何人所辱?”
谷青平一震,不由后退几步,他痛苦而不可置信地望向柯柔,他不明白,他不懂,她为什么要揭穿他,她不是那种有野心的人。
柯柔冷冷道:“你也知道明慧带了小玲小珑不知去向了是不是?外人不知她为何出走,南宫世家为保全名节声称她成人之美,你还不了解她不得不走的苦衷吗?”
“你,你要我如何做?”谷青平心如刀绞,明慧母子一定在苦傲度日,“如何才能补救?”
“补救?那倒不必!”柯柔冷冷道:“爷爷大怒,暗中派人追拿他们母子,你怎么可以不受一点儿牵连?我是来青城讨公道的。”
看到谷青平如此,方青木完全相信了,他惊怒交加地看着自己最器重的师弟。
“方道长,我们南宫世家也不是赶尽杀绝的,”柯柔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过,好歹也得给一点儿惩罚是不是?”她来回走了几个圈,忽地停住道:“这样吧,青城刚刚大劫,若此事张扬出去,青城必定会招来非议,也有损南宫世家声名,为了青城和南宫世家,只有委屈谷道长了。”
谷青平神色一震,“你让我如何做?”
“方道长设法逐你出门!”柯柔的笑有一种阴谋得逞的意味。
“逐出青城?”方青木好头疼,“不犯门规如何逐他出门?”
“那就让他犯呀,”柯柔笑眯眯道:“陷害他!害他犯了门规,逐出师门,他声名扫地,也算成全两大门派做点好事。”
方青木看向谷青平,谷青平心冷道:“青平听凭掌门师兄处置。”
方青木长叹一声,“青平,你好糊涂哇!为了青城,师兄也只有……你……”。“师兄,你不必为难了,”谷青平面无表情道:“我罪有应得,你也不必为我难过,是我自己做孽,连累了帮中声名!如今,以我一人之名保全青城之誉,我已经,已经心满意足了!”
“好感人哦!”柯柔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方青木一咬牙,一狠心道:“好!少夫人,依你所言,我会处理这件事,请少夫回禀南宫至尊,我会还他一个公道!”
“赶我走吗?”柯柔眨眨灵眸,身子却未动,“我的话还没讲完呢。”
方青木冷冷道:“少夫人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亏我还救了你一命,亏我还帮你们平了乱!世风日下,当真是世风日下,连名门正派也变得如此了!”柯柔叹口气。
方青木不由汗颜,口气和缓了下来,“贫道骤遇此事,难免情绪失常,还望少夫人见谅!”
柯柔大度道:“我没有你那么小气。我还有一件事求你,烦劳谷道长回避一下好不好?”
谷青平疑惑地看向柯柔,她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她若害他,他早已无葬身之地。
柯柔不去看谷青平却看方青木,方青木只好道:“青平,你先下去,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谷青平无奈道:“是!”他看向柯柔,柯柔的笑有着小狐狸般的狡猾,“谷道长,还不出去,小心我一会儿变了主意,你麻烦可就更大了。”
谷青平只有向外走,柯柔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千万别想不开哦,名利乃身外之物,做了这么多年道士,也该看透了,看淡了。”
谷青平只觉柯柔话中有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分析,他推门出去,顺手又关上门,他生性孤傲,不屑偷听,径自回房苦思去了。
柯柔已忍不住笑弯了腰。
“少夫人,你……”,方青木已感觉柯柔有异,奇怪道:“少夫人,你没事笑什么?这件事很好笑吗?”
柯柔笑道:“方道长,我刚刚讲过的,要你别大呼小叫的你偏不听。”
方青木脸色一沉,“结局还不是一样要逐青平出门!”
“谁让他尘缘未了呢!”柯柔笑叹道:“我刚刚讲过,我可不希望他身败名裂。”
方青木皱眉道:“犯了门规又无损声名的事,贫道想不出来1你不是罚他以还南宫世家公道吗?”
“你以为我是南宫少傲吗?”柯柔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什么公道不公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皆大欢喜。现在段长风已经派人四处探访明慧,上次在虎丘少傲也言明了明慧是成人之美,江湖流言已经渐渐平息了。明慧还想着谷青平,谷青平也不忘明慧,一对旧情人重叙前缘,该是一场好戏是不是?”
方青木目瞪口呆,这个少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方道长,你陷害了谷青平逐他出师门,然后再虚张声势调查真相,”柯柔不顾方青木的反应,径自道:“在这段时间,我全力撮合他们,等你宣布查明真相请他回来时,他已寻到了至爱,看破江湖,绝计不再回头,从此不再过问世事。”她仿佛看到了一对情侣相亲相爱的美妙前景,不由现出开心的笑容来。
方青木终于回神,“少夫人,这,这成何体统!你如何向世人解释:段长风任由妻子携儿女改嫁?青平他,怎么可能……”,柯柔打断他,“好了,先不管这些,南宫世家没有追究,你又何必呢?道长,你慈悲为怀成人之美吧!”她甚至跳过去摇摇方青木道:“看在我救了青城和你的份上,拜托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方青木快被柯柔摇晕了,他不由长叹一声道:“事关重大,你容我再想一想。”
“道长,”柯柔可怜兮兮道:“等你想好了,明慧也快咽气了。”
方青木摇头道:“少夫人,我为你担心,你如何挡芸芸众生之口,你又如何向南宫至尊交待?”
“唉!谁让我好心呢,”柯柔叹口气,面上已有轻愁,“好心未必有好报!不知道谷道长是否同意这个办法,三年了,他为名为情所困,如果他不同意我也有心无力了。方道长,实说呢,为了南宫世家这一堆麻烦,我都快被逼跳崖了,三年前,我偶遇此事,不料三年后又遇到,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来求你。”
方青木还能说什么,他只有长叹一声。这个女子当真是辛苦忙碌为他人做嫁衣!
柯柔低了头偷笑,“那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赶快开溜,再不溜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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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笑带着明慧和灵慧并一对孩子赶往清幽谷,未至清幽谷,已听到许多有关青城的传闻:谷青平为了夺青城剑剑谱,夜袭方青木并重伤数名弟子,方青木念其一念之差,逐他出师门,免其死罪!
“萧笑,你相信吗?”灵慧的声音清灵如茑。
萧笑看向她,笑道“如果我没猜错——,”他看向车内,语音一低:“柯柔!”
一袭紫罗衫的灵慧笑着点头,一路上,两人并肩赶车,彼此诉说别后所遇,明慧带小玲、小珑在车中免不了触景伤情,心中感伤,孩子又哭着要爹,她只有暗中落泪。
“娘,”小珑忽然大哭起来,“我要爹!”小玲跟着也哭起来,“娘,我也要爹!”
明慧柔声道:“乖,别哭,咱们这就去找爹!”
“娘骗人!”小珑大叫,与父亲别离多日的两个孩子已经不再信任母亲,兀自哭喊着。
明慧的啜泣声自车内传来,灵慧叹了口气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小玲、小珑能够忘记段长风,就算三姐与谷青平和好,那么,如何向世人解释小玲、小珑?”
萧笑忽然有些后悔了,如果一切重来也未必是坏事,当初一时冲动,太多的后果没有考虑。小玲、小珑痛失父亲的凄惨令人落泪,明慧的凄绝更加让人心痛。
萧笑忽然头疼起来:小玲小珑的身世如何向世人解释?
小玲、小珑的身世如何向世人解释?他们能放弃段长风吗?能接受谷青平吗?如果说段长风寻到妻儿他该如何做?世人不会接受段长风放弃子女的!那么段长风能留下他们吗?楚湘竹接受吗?段伯达接受吗?南宫世家接受吗?明慧能舍得吗?如果段长风寻不到妻儿,他如何与楚湘竹成亲?南宫世家接受谷青平吗?为了保全声名,南宫世家和长虹剑庄该如何做?
这一连串问题排山倒海般袭向柯柔,柯柔想到这一串问题时,萧笑和灵慧不过想到了其中的一件。
“我做错了吗?”柯柔站在风中,泪,被风吹落。
如果一切重来,她还会选择这么做的,柯柔永远是柯柔。
当萧笑赶往清幽谷时,柯柔正自青城赶紧往南宫世家,她没有选择,她只有先劝说南宫威相助,毕竟,她能力有限、精力有限。
柯柔到达南宫世家时,已是十九日后,十三日的路程她赶了十九日,这之前,她从南宫世家赶到清幽谷用了十一日、从清幽谷赶到苏州用了十一日、从苏州赶往青城用了十三日,三个月的期限,她已用了两个月,这两个月,她昼夜兼程,每天睡得不到两个时辰。
柯柔看上去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女孩子,她的话通常容易被人接受,她发出的流言迅速流传开去,当她赶至南宫世家时,这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南宫少傲坐在茶馆中,有几个人正在议论,老老少少谈得不亦乐乎。
一张桌子,一个瘦小汉子、一个年青人、一个白须老者,一个中年人。
瘦小汉子神秘道:“你们知道吗?长虹剑庄少夫人为什么出走的真正原因?”
中年人道:“南宫大公子不是说过成人之美吗?”
瘦小汉子道:“的确是成人之美,不过,南宫世家不肯罢休,他们追拿三小姐查出了真相,南宫世家这下,没有理由理干涉段长风和楚湘竹了。”
旁边一位四十左右的长衫男子探过头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瘦小汉子见引起了注意,更加讲得眉飞色舞,“三年前,南宫明慧确被人所辱,不过不是段长风,而另有其人。”
一群人齐问道:“是什么人?”
年青人急道:“是呀,是什么人,段长风为什么愿意担此罪名?”
瘦小汉子却不急不缓道:“那人是段长风的一个仇敌,因见南宫明慧与段长风在一起,认定二人必有瓜葛,所以趁段长风酒醉而南宫明慧不备时侮辱了她,段长风因南宫明慧受自己牵连所以担下了罪名,而南宫明慧不明真正原因,暗夜之中未看清就认定是段长风了。段长风杀了那人没告诉任何人,不料被一个小孩子听到了,现在那小孩子长大了,看到段长风与楚湘竹为情所困,所以向南宫明慧讲出真相,南宫明慧自觉无颜见人,所以留书出走以成全一对有情人。”
中年人道:“既然如此,南宫大公子为什么不讲明真相?”
瘦小汉子道:“南宫明慧是名门闺秀,她惟恐讲出真相令家人蒙羞,故此留书上不道真相只讲成全他人,大公子当时并不知道真相。”
长衫人道:“段长风为什么寻找妻儿呢?他是知道真相的,在南宫世家进攻时他也不讲。”
白须老者道:“段长风一定是顾及南宫世家名声和长虹剑庄声誉,又不忍心南宫明慧漂泊在外,毕竟有三年夫妻情份,他怎么忍心和南宫世家反目成仇?”
瘦小汉子一面点头赞同老者的话一边道:“南宫世家也一向讲公正道义的,虽然错不在己,确也毫不推脱,查明真相后,听说已经向段府道过歉了。”
长衫人叹道:“可怜南宫明慧呀!”
那年青人道:“她不走,段长风不休她,她与楚湘竹如何共事一夫?段长风与楚湘竹苦恋十年,不冷落她才怪,与其心中悲苦度日,不如走了,走了反击清静。”
长衫人道:“无论如何,南宫明慧实在可怜!南宫世家太不近人情人,她并无过错,为什么不接她回来?”
瘦小汉子也叹了口气,“南宫世家也劝过她回来,可是她认定自己有损南宫世家清名,宁死也不肯回来。只怕一时劝不转了,若不是有一双儿女,只怕像她这么刚烈的女子会以死谢罪呢!”
中年人不由问道:“段长风与楚湘竹就安心吗?”
瘦小汉子道:“他们虽然也劝南宫明慧回来,可是,即使楚湘竹愿意为妾,南宫明慧又肯回来与她争吗?刚才这位小哥说得对,若段长风只顾与楚湘竹叙旧情,岂不冷落她吗?不回来反而明智!”
白须老者叹道:“段长风何其有福,有如此两个女子垂青!又何其无福消受!”
在一边听得热闹的小二边为瘦小汉子添水边加入进来,“段长风也不是绝情的人。”
另一张桌子上一对华服男女也加入进来,男的道:“虎丘山上那位萧公子说得好,段长风有情,不舍十年苦恋之情,有义,不舍三年夫妻之份,他左右为难,稍有偏失,恐怕会有变故。南宫明慧不愿意他为难,宁可自己受苦,以成人之美。”那女的道:“是呀,还是南宫明慧比楚湘竹更爱段长风。”
“可不是,”店小二道:“楚湘竹为什么不成全南宫明慧。”
中年人道:“十年苦恋,她哪里放得下?”
白须老者哼声道:“既是苦恋,当初何必出走,如今却回来与人争夫!”
瘦小汉子道:“您老不讲,我还忘了,那楚湘竹为什么出走呀原来误听奸人所言,以为段庄主参予了血洗楚家,她未明察又不忍伤达情人,所以一去十年。”
华服男子怒道:“荒唐!段庄主侠肝义胆,怎么会做这种?”
瘦小汉子叹道:“那时楚湘竹年幼,哪里顾虑这许多,也情有可原,只可惜,一念之差,害人害己!”
华服女子道:“总之呀,都是性情中人,不想伤人却伤得更深了。”
长衫男子也道:“可不是,都是有情有义之人。”
华服男子也点头道:“不是有情有义之人,也不会如此复杂了。”
整个茶馆的人都在认真听,听了这几人的感慨,不由纷纷点头。
南宫少傲被一口茶梗住了,他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流言发自何人。
既然消息过来了,人,也一定在向这方向而来。
南宫少傲以最快速度赶回府中。
柯柔只觉得头重脚轻,她用力甩蹬下马,她已是第三次累极而至南宫世家了。
“柔儿,”一声轻唤,柯柔已被人身后抱住,她仰头看到南宫少傲关切的眸子,这曾经是一双沉静如渊的眸子。
柯柔笑道:“我以为我会被累死,免了再见到你冷寒如冰的样子,不过,现在见到你感觉蛮好的,我已经在松园睡晕过两次了,你把床再借我两天吧。”她转身勾住南宫少傲的颈子,伏在他胸前就睡。
南宫少傲心疼地看向柯柔,他抱住她轻轻跳下马。
“大哥,大嫂……”,南宫少波迎了出来,一见此景,不由惊道:“大嫂怎么了?”
“只是睡着了。”南宫少傲低头看柯柔,她睡得很甜,目光中流露出心痛,他对七弟道:“禀报爷爷,明慧的事,江湖已有无损家族与长虹剑庄声名的流言。”
南宫少波惊喜道:“是!”他转身飞奔入内,南宫少傲则入了松园。
南宫少傲派人送信长虹剑庄,并详告实情,江湖流言乃柯柔所传。长虹剑庄也已经听到了那些江湖流言,他们不由对柯柔更加生出感激之情来。
南宫威立即下令停止追拿明慧,段伯达亲自到南宫世家赔罪,双方互相赔罪的场景令得许多人感动,传到江湖上,又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南宫少傲拒绝任何人探望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得以好好睡了五日五夜,这五日五夜,她除了吃点东西就是睡。
一睁开眼,迎面看到南宫少傲温柔的眸子。其实,自己有时也可以乖一些的,那么,就可以好好享受这个男人的温柔了。柯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赶紧定定神。
“想什么呢?”南宫少傲笑道。
柯柔张开双臂抱住南宫少傲的颈,能享受就享受吧,也没有多少机会了。
“柔儿,”南宫少傲将柯柔抱入怀中。柯柔居然没有说话,难得她如此安静,南宫少傲轻轻抚着她的秀发,指尖不时滑向柯柔的脸,柯柔任由他轻抚。
“你说,爷爷会接受谷青平吗?”柯柔懒懒道,不愿意从南宫少傲怀中出来。
南宫少傲笑道:“有你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吗?”
柯柔猛地抬起头,“那,我们改了南宫世家的规矩好不好?”
南宫少傲的笑不由僵住。
柯柔不由叹了口气,她轻轻推开南宫少傲,南宫少傲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柯柔眼睛眨呀眨的,她似乎不愿意放弃什么似的,“你整天对着我,会不会有一天脱口而出:柔儿,我好喜欢你!”
南宫少傲仍旧没有开口。
一丝失望在眼底掠过,柯柔忽地大大松了一口气,笑道:“不会吗?最好!免得我走了会内疚。”
“柔儿,南宫世家每一个都喜欢你!”南宫少傲加重语气道:“每一个人!”
柯柔一下子从床上滚下来,南宫少傲张开双臂正好接住,柯柔瞪大双眼还未及开口,南宫少傲立即道:“娘子,爷爷正在策划什么时候让我们圆房。”
柯柔差点晕过去,她勉强道:“婆婆很讨厌我的。”
南宫少傲淡淡道:“你喝的人参、燕窝、莲子粥,全部是娘亲自熬的。”
柯柔分辩道:“你的家人并不很欢迎我,我没有感觉到他们喜欢我。”
“每一个人都认为你是最适合做我妻子的人,”南宫少傲道:“每一个人,包括大公子在内。”
“适合吗?前提是必须遵守规矩。”柯柔淡淡道:“我不是遵规守矩的人,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更何况,就算我是适合你身份的人,适合你身份的人,不只我一个,用不用我帮你找一个?”
南宫少傲叹了口气道:“我已经有你为妻,其他的人,我没心情过问。”
“我有。”柯柔一下子从南宫少傲怀中跳出来直冲向门外,“我现在精力十足。”
“你敢!”南宫少傲口气一下子冷寒起来,“即使你找到,她也别想进南宫世家的大门!”
一种许久不见的促狭之气浮现,柯柔笑道:“这世上还有我不敢做的事吗?“
南宫少傲语调一缓,“柔儿,别胡闹!”
柯柔摇摇头,:“我为什么听你的?”
“因为我——我——我——”,南宫少傲忽然顿住了,中是凝注着柯柔却不再讲下去,目中竟有一种复杂的情愫。
“你怎么了?你是南宫世家大公子是不是?”柯柔漫不经心道:“我不怕的!”
南宫少傲忽然有一种虚脱的感情,他终于讲出了四个字,他费力道:“我、喜欢、你。”
如果在柯柔问南宫少傲能够讲出这四个字,柯柔说不定会一时冲动答应留下来,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不能改变南宫世家的规矩,留下来也只是依附南宫少傲做傀儡。
柯柔叹了口气道:“这四个字讲得如此艰难,天下除了南宫大公子,绝无仅有!”
南宫少傲的心一沉,他曾经经历过一场感情劫难,十二年了,他从未向什么人动情,而如今,她拒绝了还是接受?他不透!她看得透他,他却看不透她!这正是他一直压抑自己的原因。
十二年前若不是他放弃,南宫威又如何能令他放弃程翩!
十二年后,南宫威接受柯柔,南宫世家接受柯柔,他已经不必再压抑,而他,会不会再历一劫?
十二年,不是很短的日子,他能够喜欢一个女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如果再一次被拒绝,他还会再付出吗?人生有几个十二年?他又能有几个十二年?
柯柔靠在门上,看着南宫少傲,她很认真道:“如果你是我,你会接受吗?一个毫无选择毫无自我随时可以把感情作为牺牲品以博长者一笑的男人!一个为了家族利益几次欲杀我灭口的男人!一个以冷绝著称的男人!”
南宫少傲的心已完全冰封,他眸中的神色比铁绝更痛更冷更绝!
“如果一切重来,你会选择对我好一点吗?”柯柔问道。
“你可以走了。”这是南宫少傲的回答,冷如南宫少傲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他的情已灭,心已死,还不什么不能随承受?
“你不顾南宫世家的声名了吗?”柯柔好奇道:“你一向十分重名的。”
“我会独担此罪,不劳费心!”南宫少傲冷如冰山,这冰山还能消融吗?
还会吗?
柯柔的目中竟有了心痛,“你这样会让爷爷伤心的。”
南宫少傲只有一个字:“走!”
柯柔笑了笑,不由又叹了口气,“不亏是南宫大公子,拿得起放得下,小女子敬佩之至!”
南宫少傲冷凝如石。
柯柔叹道:“从小到大,我都不忘记父母叮咛:江湖不可涉!唉!唉——,误嫁南宫世家,涉入江湖之中,我不比方少卿和程洛云,有情人总被人同情;我也不比段长风和楚湘竹,十年苦恋感天动地;就是谷青平和明慧,不小心做错事尚有一大帮亲友相助;慕容逸有慕容世家;少游有南宫世家;即使是浪子萧笑,还不你这位师兄关心,还有红颜知己灵慧相陪。我呢?我有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父母!不念亲情的舅父舅母和表兄?自私自利的师父还是毫无感情的名义上的师兄们?或者还有千方百计陷我于江湖的南宫至尊?我今年十八岁了,在此劫之前,未历江湖,不知情为何物?不懂忧从何来?更不明白何谓伤心?现在,我懂了,也明白了,只是,除了一身的伤口、满心的疲惫,我还有什么?这代价于我,也未免太残忍了!世人怜我,却不能帮我,我只有我自己可以依靠。月冷、风寒,日夜疾驰,却不是为自己,伤心时自己落泪,快乐时迎风而笑!一个人,好冷清!”说到此,她哽住了,泪落如雨,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有时候,你也关心我,你也有过温柔,可是,这关心和温柔必须是在不伤及家族任何利益之时,更何况,这关心和温柔可以维持多久,我想,你自己都不知道吧?大公子,保重了!”她转身就走,不愿意自己的脆弱遭受到任何的冷嘲热讽,也惟恐自己一时心软改变主意。
南宫少傲心如刀绞,他知道,如柯柔这样的女孩子,的确应该有个温柔体贴、全心全意爱她的好丈夫!他做不到!他有太多牵绊、太多顾虑!以她的思维统领这个家族,这个险,他不敢冒!爷爷认可她的聪慧,未必认可她的率性与冲动,留她?只有伤害她!他只有退,只有放她走!他伤她已伤得太深,不能再用江湖的残忍、世故和虚伪来消磨她的善良、单纯与真诚。这是他的无奈,是名门世家的无奈,也是每一个求生存的江湖人的无奈!
柯柔能明了南宫少傲的心痛吗?这个一向冷绝的男人,正是因为爱她,所以放她走。放她走,是他做的选择,尽管,自已身心俱伤。
柯柔不明白南宫少傲的心痛吗?她真的走得无牵无挂吗?为什么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