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四五、大礼（1 / 1）

石峻的第二张专辑面世半年后，林彩还是毫无消息。

这个打击有些沉重。

石峻越来越沉默，心中的挫败感一天比一天重。他想，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像个小丑。一个瞎子，一天到晚出现在公众场合，做一些在过去，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事。别人是不是会认为，他想出名想疯了？

他想，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这些日子以来，他学会了做很多事。学会了不管心情如何，都要平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学会了和陌生人一起吃饭，还要在餐桌上谈笑自如；学会了回答记者们刁钻古怪的提问，在听到他们运用“失明”、“残疾”这样的字眼时，表现得镇定自若，仅仅是赋之一笑。

他承受着一切的一切，只为了心中那份与日俱增的思念，只因为他相信，林彩还爱着他，她会看到他的付出，然后回到他身边。

他想，只要能够找到林彩，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他可以过回想要的生活，回到当初，和林彩生活在一起时，那幸福满溢的时刻。

可是，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呢？石峻曾在心中这样想过，毕竟，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而林彩，他到底有多了解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没有把握，越来越怀疑，只是，他还不愿放手。

他是石峻，自幼失明，他若是爱了，便一爱到底。

石毅也很苦恼，他陪着石峻跑了好多城市做专辑活动，不为赚钱，只为扩大影响，能把林彩引出来，可是，几个月下来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直到某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一幅四格漫画，心里浮起了一个新想法。

他决定先不和石峻说，省的他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他帮石峻找了个新助理，叫小万，那是个很细心的男孩子。有了小万的陪伴，石毅开始不全程陪同石峻，他开始做自己的事。

先问萧萧要来了很多林彩曾经画过插画的杂志，然后复印了许多份，分发给秀势力传媒公司行政办公室的几个小姑娘，吩咐她们去买来当今市面上所有时尚类、小说类杂志，着重看里面的插画风格，只要是作者名或是画风和复印件有相似的，就第一时间告诉他。

于是，几个女孩子开始每天不停地看杂志，一个个都看得想吐了。

而石毅，在几个月里，飞了很多城市，找了许多家杂志社，但每次都是失望。

直到12月初的一天，办公室的Wendy拿进来一本杂志，她很激动，脸颊都兴奋得发红，她说：“石总，我确信，我找到林小姐了。”

石毅立刻从办公椅上跳起来，他抢过杂志，一眼就看到了一篇小说的插画——那分明就是石峻啊！

而且，还是出了第三张专辑后的石峻。画面上的男子形象，和石峻第三张专辑的主打歌《五彩世界》MV中的造型极为相似。

他有着那么忧郁的面容，和写满悲伤的眼神，最传神的是，画中人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串红玛瑙手链。

如果是模仿绘制的作者，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

石毅终于绽开笑，抑制住自己乐得要发疯的心情，当天下午就飞去了那杂志社所在的城市。

他找到杂志社，查到这个插画作者的稿酬是通过网银转账的，接收方的开户名称是——胡晓琦。

这个名字有些熟。石毅在脑中回想，才想起这几个月来，找的几家杂志社，画风和林彩有些像的几位作者，稿费的接收人，都是胡晓琦。

怪不得，她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开□□，石毅怎么想得到。

可是，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就任由自己把石峻画出来了呢！石毅在心里狂笑，林彩啊林彩，你果然还是逃不出石峻的手掌心！

通过这幅插画，石毅可以肯定，林彩从没有忘掉过石峻。

石毅查到胡晓琦所用的账号是在B城开的户，而且，他还要到了林彩的发稿邮箱。当然，是花了一笔钱才搞定的。

回到A城，石毅立刻就安排了石峻在12月中旬去B城做活动。

他想，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

咖啡厅里。

林彩和石毅面对面坐着，良久，林彩叹了一口气，说：“石毅，你们就放过我吧，好吗？”

石毅冷冷地看她，说：“如果我记的没错，当年，可是你死乞白赖地追我哥的啊。现在是怎么了，骗到了他的心，就想把他甩了？”

林彩气结，说：“我和石峻分手的原因，相信你也是清楚的。我问心无愧，他……他也是逼不得已。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生活得很好，石峻他，他的孩子应该都很大了吧，我和他，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原来你是在顾虑这个？”石毅轻笑一声，“林彩，我和你长话短说，石峻没有和邱海路结婚，邱海路也没有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在她怀孕6个多月的时候，就没有了。”

林彩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脱口而出：“是你干的？！”

“什么？”石毅皱眉。

“是你找人做的这个事，弄死了她的孩子？”林彩觉得额头开始冒汗。

“……”石毅手扶额头，被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折服，他说，“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很可惜，孩子是自然流产的，不是人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重点好吗！”石毅对她的刨根问底感到头疼，他说，“现在的重点是，石峻回来了，他一直在找你。他为了你，什么都愿意放下，不顾自己向来最在意的眼盲，在全国各地奔波，在一个又一个城市做活动，出现在公众面前，只是为了把你找出来。”

“……”

“林彩，跟我去见见他吧，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的。”石毅低下头，深深地叹气，“我看着他，我看着他，他……”

“他怎么了？”林彩的心揪了起来。

石毅狠狠地摇头，然后猛地抬头，一把握住林彩的手，他的眼眶湿了，眼神凄凄，说：“你忍心见他过得那么痛苦吗？你一定不忍心的，对不对？对不对？”

林彩看着石毅像被琼瑶男主附体般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真的担心起石峻来，她说：“他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事。

“你见了他不就知道了嘛。”石毅吸吸鼻子，耸耸肩，“你在上班吗？这几天请假吧，好好陪陪他，今天下午五点石峻要去B城的电台做一个节目，明天要拍一整天的公益广告，后天要去明珠广场做新专辑的握手盖章会。他会很忙，会很累。”

“真奇怪，石毅，你和石峻什么时候感情变那么好了？”林彩问出见到石毅以后，就在心中生成的疑问。

石毅微笑：“托你的福，当初不知是谁不辞而别，只能是我去抚慰我老哥受伤的心了。”

“……”

“别说了，快回公司去请假，下午跟着我走。”

“我不！”林彩撅嘴。

“为什么？”

“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林彩！！”石毅的表情严肃起来。

“请假要扣钱的呀。”林彩苦着脸，想了个最烂的借口。

“林小姐！”石毅瞪着她，“你不要忘记，你还欠我，13万块钱。”

***********************

B城音乐电台，下午4点。

林彩愁眉苦脸地跟在石毅身后，心里忐忑地像挂了100个水瓶子，乒呤哐啷地震得她难受。

越走近那个房间，她就越紧张，一颗心好似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石毅来见石峻，自己明明已经是李云衍的女朋友了，明明已经下了决心要忘记石峻了。可是，当石毅说这些年石峻过得很不好时，她就担心起来。石峻的生活是有很多不便的，而且他又那么骄傲，那么敏感，林彩不敢想象石峻的生活会有多糟糕，她跟在石毅身后，心里只是想，就看他一眼而已，就看一眼！看看石峻，到底过得好不好。

石毅带着林彩在电台走廊的一间办公室门口站住，然后他拨通了一个电话，讲完电话，他示意林彩等一会儿。

两分钟后，从另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高个儿短发美女，她款款走到石毅面前，看看林彩，眼里满是探究的神色，她笑着问石毅：“就是她？”

“恩。”石毅给林彩介绍，“这是Grace,她是石峻的造型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她的助理，你有没有英文名？”

“有，Lindsay。”林彩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助理？

“好，Lindsay，从现在开始，你就跟着Grace工作，不过——”石毅神秘地一笑，“不能说话。”

“啊？为什么？”林彩莫名其妙。

石毅笑得更邪：“我答应过石峻，今年他生日，要送他一份大礼，本来我还想不好要送什么呢，现在老天爷都帮我了，你，就是这份神秘大礼。”

“开什么玩笑！”林彩皱眉。

“后天就是他的30岁生日啦，我要在那一天，正式把你带到他面前，这两天，就麻烦你委屈一下了。”

“啊！石毅，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变态！”林彩觉得头大。

“哎，你不是说你还没做好准备吗？刚好趁这两天，过度一下嘛。”石毅笑得灿烂，想到两天后，石峻在生日晚餐上，和林彩见面时的情景，恨不得要仰天狂笑。

Grace似乎知道一切，她在一边笑着说：“不要讲了，Lindsay，跟我去见石峻吧，虽然是电台的节目，好歹他也是娱乐圈中人，还是要打理一下的。”

林彩身子一抖，她明白，自己是再也逃不开了。

石峻在休息室里，小万陪在他身边。

Grace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林彩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她跟着Grace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见到了坐在窗边的石峻。

身边的万事万物都已经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林彩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眼睛里也只能看到他的样子。

他穿着灰色的呢大衣，西晒的太阳正透过窗户洒在他肩上。

她看到他静谧的侧脸，在夕阳中微微泛着光，长长的睫毛舒展着，唇角有着好看的弧线。

林彩的心里“砰——”地一声，就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石峻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微微偏头，眉头微皱，Grace立刻说：“是我，石先生，我来给你做头发。”

“另一位是？”他低沉着嗓音问。

“哦，她是我在B城临时雇的助理，她叫Lindsay，她是个……聋哑人。” Grace心理素质很强，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不过她手艺很不错，喏，就是昨天在盲聋学校时，那边老师给我推荐的，你这几天活动多，我怕自己忙不过来。”

喔！真是合情合理，林彩在心里暗暗佩服。这时，小万突然向她打起手语，他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他是特殊教育专业毕业的，会盲文，会手语，会护理，所以才被石毅招来做石峻的助理。

林彩一惊，连忙也打起了手语，说：谢谢，也很高兴认识你们。

然后，小万笑了笑，随即低头在石峻耳边低语：“石先生，Lindsay和我们打招呼呢。”

石峻听了就点点头，朝着林彩的方向说：“你好，Lindsay，很抱歉，我看不见，和你的沟通会有点困难，你有任何问题，直接和小万说就行。”对于残疾人，他向来都是态度和蔼的。

小万立刻用手语翻译了石峻的话。

林彩连忙打着手语说：我知道了，谢谢。

她紧张得一脑门汗，在盲聋学校上了一年半课，手语也学了个七七八八，本来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是“聋哑人”，没想到这里还有个真懂的，她想，以后还是少比划为妙。

Grace更是吓一跳，她没想到小万会手语，眼见要穿帮，更没想到林彩也会手语，她在心里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开始帮石峻做头发。

林彩一直站在一边帮忙，她悄悄看石峻，将近三年了，她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站在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岁月并没有在石峻脸上留下印记，他仍是如此年轻，如此清俊。林彩仔细地打量着他的五官，看着他那双半阖着的无神眼睛，心里就泛起一阵酸涩的感觉。

他们，曾经那么熟悉，那么亲密。

而现在，她就站在他身边，离得如此近，他却因为看不见，而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的记忆中，她和石峻的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石峻A城的公寓里，那一刻，他站在玄关处，穿着浅紫色的V领线衣，深蓝色的牛仔裤，温柔地拧着她的脸颊，笑着说：“我中午就回来了。”

从那以后，两个人之间就隔上了一个太平洋。

石峻长得非常好，不需要过分的修饰已经英俊万分，Grace很快地就帮他做好了头发。

石峻的表情一直有些凝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他总能闻到一股隐隐约约的熟悉气息。

虽然Grace身上用了香水，她倒腾在他脑袋上的东西也有很浓的香味，但是，在这些混杂的味道中，总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淡香，悠悠地飘到他的鼻尖，等到他想要细细品味时，又突然消失不见。

而且，他还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在他身上。是谁？是那个叫Lindsay的聋哑女孩吗？她对自己，大概是觉得好奇吧。这个Lindsay，长得什么样子呢？为什么她站在身边，没有声音，也没有触碰到他，却会令他如此不安。

他有些气恼，有些无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离开休息室去播音室的时候，石峻轻声问小万：“Lindsay长什么样子？”

小万说：“短头发，大眼睛，个子不高，人很瘦，看着精神不太好，悲戚戚的模样。”

石峻叹了口气，彻底地在心里断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