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初进荣国府(1 / 1)
自弘历略施小计坐得黛玉的船,与冯渊夫妇结伴进京后,一晃已是十数日过去。
这十数日以来,弘历知道黛玉因先前林之孝家的冒撞,心里不豫,因每日家不厌其烦的或劝了她与自己吟诗作对,或下棋作画儿,只变着法子的逗她开心,兼之有英莲不时在一旁凑趣儿,黛玉眉间的怅色,倒是慢慢消褪得差不多了,心里对弘历的感觉,亦较先前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变得较能和颜悦色待之,并渐渐习惯于他的存在了。
展眼又是十来日过去,京城终于到了。
眼见船只即将靠岸,黛玉因想着先前林之孝家的已说过贾府必是早已打发了车轿侯在岸边,料想到时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与英莲夫妇告别,遂唤了雪雁来吩咐道:“立刻去请了冯公子与冯**奶过来,就说我有话说。”
雪雁忙答应着去了。
一时英莲与冯渊到了,黛玉又命雪鸢去请了弘历过来,方淡笑着道:“承蒙几位作伴,黛玉一路行来,方能如此开心。如今京城已至,黛玉之外祖家必会打发车轿家人来接,到时势必不能与几位一一拜别,是以先请了几位过来,就此别过。”
说着命王嬷嬷亲自进内室取了两份表礼过来,一份递与弘历,一份递与英莲夫妇,道:“今日一别,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勿怪,也就是留着给几位作个念想罢了。”
英莲夫妇与弘历见她小小年纪,行事却如此周密体贴,心里大受感动,都忙忙谢之不尽,尤其弘历更是愈发觉得她珍贵起来,心里要护得她一生一世周全的心,亦愈发坚定了。
“冒昧的问姑娘一句,”小心翼翼将礼物放到一旁的桌上,英莲忽然一脸不舍的道,“姑娘外祖家尊府何讳?明儿待我与相公安顿下来了,一定上门去拜会姑娘。”这一个月以来的相处,已经让她心里满满都是对黛玉的喜欢和叹服,是以想着就此便要与她分离,她心里自是万分的不舍。
迟疑了片刻,黛玉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说来告诉不得姐姐,此番我来外祖家,不过是为走亲访友,至多一年半载,势必是要家去的,到时姐姐未必能找得到我,所以不提也罢。”
见英莲闻言立时红了眼圈,黛玉亦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只能强笑着道:“姐姐也勿须烦恼,即便以后在京里咱们见不着面儿了,你还可以去到扬州我家里找我的,咱们能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但只……”英莲待要再说,已被坐在她身旁的冯渊一脸柔情的低声打断:“林姑娘说的有理,你也勿须太过伤怀了,我答应你,明儿待一切都安定下来后,一定带你去到扬州拜访林姑娘,你看好是不好?”闻言她方转悲为喜了。
倒是弘历,却并未表达出多少离愁来,只因他已然知晓了黛玉之外家便是宁荣二国公府,他要寻她,或要与她送什么东西,都是极便宜的,是以在他看来,眼下的离别,不过是为了不久之后的下一次见面罢了。
说话间,船已顺顺当当靠了岸,果然荣国府打发来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已久候多时了。
简单与英莲夫妇与弘历再次话了别,并目送他们走远后,黛玉扶了雪雁,正欲上轿,却见林平夫妇带了李子与多子两个小厮,急步行了过来。
“平哥这是作什么?”纳罕的看了几人一眼,黛玉偏头问王嬷嬷道。
王嬷嬷忙笑道:“临行前老爷说了,此行他夫妇主仆几个,原只是为护送姑娘进京,却并不与咱们一块儿去到老太太家的。眼下京城已至,他们自然要日夜兼程赶回扬州,向老爷复命,让老爷放心些儿。”
“原来如此。”黛玉微微颔首,一面又细细叮嘱了林平半晌,“虽是如此,路上也勿须太赶了才是。家去见了爹爹,千万记得要让他保重好身体,不可太可操劳于公事,一日三餐要记得准点儿吃。再有一点,千万记得早些儿打发人来接我家去……”方在林之孝家的催请下,上轿往荣府去了。
她却不知道,林平此番却并非是要回扬州去,而是奉了如海之令,要赶着去拜访一下他的一位至交老友,送去一封让那位老友多照顾一下儿黛玉的书信。暂且不表。
且说黛玉自上了贾府打发来的轿子,便闭上一双美目,顾自养起神来,倒是同轿的雪雁雪鸢姊妹两个,不时掀起车帘,从纱窗向外瞧着笑着,叽叽咕咕说个不住。
黛玉被她两个闹得头晕,因笑嗔道:“有什么好瞧的,难道咱们扬州的街市,就输到那里去了?”
雪鸢忙拍着手笑道:“姑娘不知,这京城果然不愧为天子脚下,不独街市确确比别处繁华许多,连人烟亦较别处阜盛许多呢。不信姑娘您亲自瞧瞧?”
终究是小孩心性儿,黛玉很快便被她说得兴起,亦忍不住拿眼往纱窗外瞧出,果见其街市比扬州繁华了不知多少倍,因忍不住喟叹道:“要是大清辖下所有州府都能如京城这般繁华,百姓们的日子,可就真真好过了!”
说话间轿子渐渐行至了一条人迹罕至的街道,旋即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门口蹲着两个巨大石狮,中央四间兽头大门的高门大宅,门上还悬有一个写有“敕造荣国府”五个金字的匾额,黛玉便知目的地到了。
不想那抬轿之人,却不走正门,只进了西边的角门,黛玉一见,心里便有几分不豫,不是说外祖母家是最知礼守节的钟鸣鼎食之家吗,怎么却连迎客须走正门的道理,也不知晓?还是外祖母家压根儿没有林之孝家近日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期盼与欢迎着她呢?
心里不豫,也不欲再观察周围的环境,黛玉闭上双眼,自顾养起神来。
不知道行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就听林之孝家的在外面赔笑着道:“回林姑娘,依照府里的规矩,车轿是不能入二门的,还请姑娘下轿,让奴才引着您到老太太的正房去。”
因先前有听王嬷嬷提起过贾府的这一规矩,是以黛玉并未再心生不悦,而是冲雪雁微微点了一下头。
“如此就有劳林大娘了。”雪雁见她颔首,忙扬声应道。
便有几个婆子上前来打起了轿帘,伸手欲扶黛玉下轿。
“很不必麻烦各位,我姐妹二人扶姑娘下轿就好。”雪雁一面说着,一面与雪鸢就着婆子的手下了车,方齐齐回身来扶黛玉。
彼时坐在后面轿子里的王嬷嬷业已过来,主仆四人便被林之孝家的及手下一众婆子,簇拥着进了二门。
走过内院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进得后院,顺甬道路过月洞门出去,又见一处院落,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蔷薇满架,奇卉异草垂檐绕柱,萦砌盘阶。台阶之上,正坐着几个穿红着绿、小声儿说笑着的丫头。
见得黛玉一行进来,几个丫头忙自发分作两拨儿,一拨儿拔腿便往里间跑去报信儿,一拨儿则争相迎了上来,口内还笑道:“老太太已经念了不知多少遍了,到底是盼来了。”
一时进得房内,黛玉还未来得及打量一眼四周,已被迎上来的一位鬓发如银之老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的大叫着哭起来,黛玉便知这位老母定是自己的外祖母,亦即荣国府的史老太君贾母了。
躺在贾母陌生的怀抱里,黛玉心里并没有多少悲伤之感,对周围侍立之人皆掩面涕泣的行为更是十分不解,连她自个儿尚且因与外祖母素未谋面,没有什么感情而哭不出来,她们倒哭得这般兴起?
所幸贾母只哭了不多一会儿,便在众人的解劝慢慢止住了。
黛玉方就着丫头送上来的蒲团,对着贾母行起了初次见面的跪拜大礼,却不料礼还未完,已被贾母一把又拉入了怀里,呜咽道,“我这些儿女,所最疼者,独有你母,却不料今日竟然先舍我而去了,如今见了你,偏又与我那苦命的敏儿幼时生得一般模样,怎能不让我心伤难过呢……”
这下儿黛玉方注意到贾母的眉眼竟与自己的母亲有七分相似,只是脸颊上多了几条皱纹,两鬓亦多了几缕白发罢了。想着若自己的母亲能活到这般岁数,一多半儿亦是如此模样儿,黛玉终于忍不住悲从中来,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见黛玉忽然哭起来,一直哭个不住的贾母,反倒渐渐收了泪,一脸慈爱的安慰起黛玉来,“玉儿不哭,你娘虽去了,还有外祖母在呢,外祖母一定会好好爱护你一辈子的。”
闻言黛玉不由心里一暖,对贾母亦渐渐亲近了起来。
祖孙两个说了一会子,贾母方想起还未向黛玉介绍屋里的人,因笑道:“瞧我这个记性儿,真真老背晦了,竟连正经事都忘记了。”
一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贵妇忙起身笑道:“老太太也是见了外孙女儿,一时高兴罢了。也怨不得老太太高兴,甥女儿这样的容貌品行,别说是您,便是我这个作舅母的,见了也是怎么爱都爱不过来呀。”
黛玉见她穿着打扮虽贵气却不张扬,又见旁边坐着的另一位与她差不多装束的贵妇年岁要大些儿,便知她定是自己的二舅母王氏了。——拜先前林之孝家来自家船上无礼那一次所赐,之后黛玉便有意识的细问了一下王嬷嬷有关贾府的人和事,是以眼下她虽不能一一将众人对号入座,却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果然贾母笑吟吟的指着道:“这是你二舅母。”黛玉忙盈盈下拜,口称“二舅母好。”王夫人忙亲自搀了起来。
当下贾母又指着一一指了其他与黛玉认识:“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珠大嫂子,这是你东府珍大嫂子……”
黛玉忙一一拜过,几人都笑着亲搀了她起来。
一圈儿拜完,贾母仍拉了黛玉到上首与自己一道归坐,方一面命人速速摆茶果来,一面命人请姑娘去来与黛玉厮认。
忙有几个丫头答应着飞快去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