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上）（1 / 1）
壹
他叫允诺，她叫深远。
他偷偷的爱着她，默默的关心她。她谙熟一切，却从不表露什么。他喜欢每日偷偷的写小纸条，放在她书桌堂的左下角里面，或是一些贴心的叮嘱，或是一段哲理的名言，抑或是一段关心的慰语。她习惯他每日跟在他身后十一步的距离，送她回家。她习惯他注视她时眼眸里的深沉以及他对她疼爱的又有点无奈的微笑。她习惯了他给她讲题时身上飘来的淡淡的味道，像是一场揉不醒的梦。
那年他们17岁，他们一投考入了一所不错的省重点高中，又幸运的分到了一个班级。那日是11月19日，是他18岁的生日。他拿着那本厚厚的写满了他对她三年的痴情的日记想要在那个飘雪的季节里向她告白。他不知道一切意味着什么，他索求的又是什么，他只是想像他这样的一个沉默的孩子以这样一种沉默的方式沉默着爱一个女孩真的好累，告诉她心里会舒服些吧！她没有去，她还是不喜欢他，他对于她来说只是她小小的骄傲与虚荣心罢了。但或许她还是有些在意他，所以她没有去赴约，她想只有委婉的拒绝他，这样以后即使相见也会自然的打招呼，不尴尬的像陌生人。
贰（日记允诺）
深远，我现在正坐在教堂最后一排长长的木椅上写这篇日记。总是习惯以给你写信的语气来写日记，好像这样我全部的心里话你都能听得到似的，真的觉得有些自以为是。
深远，我今天真的好傻，傻得像一只流浪狗一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在我们曾经一起玩过的地方。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历历在目，美好如斯，只是觉得自己像是坐在车上看风景的人，死命的想要抓住车窗外流失的风光却只能徒劳的抓着胸口，张着嘴巴，惶恐的说不出一句话。
深远，我今天终于看了那部我们不止一次错过的电影《海上钢琴师》，1990他从未离开过船，离开过海，他也从未踏上陆地哪怕一步。城市太大，没有尽头……他说，我想这就像是我对你的爱吧，从未登陆过，只能在海上漂泊，没有尽头。
深远，电影结束时我哭了，很伤心的哭了，我知道随着大屏幕上流转音色的完结，我对你三年痴痴的暗恋也无声息的落幕了。我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雪，我把手中的两张电影片扔在了那场雪中。我想，记忆中的那场雪下的没有尽头，那场心伤也没有尽头……
深远，以后要多多保重自己，允诺哥哥这次要先离开你了，哥哥以后再也不会让你陪哥哥过生日了，哥哥会努力的忘记你，不再打扰你。哥哥再也不能和你成为朋友了，因为哥哥和你在一起时心里真的好难受好痛。深远，离开，或许对你对我都好一些吧……
叁
如果偏要说允诺在十七岁生日那天失去了些什么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孩一定可以算是上帝赐给他的意外之礼。女孩蜷缩在江边的一处石阶的角落里，身旁是两个黑色的大行李包。女孩浑身都在颤抖着，借着月光可以隐约的看到她煞白的面颊。允诺用手轻轻拭了拭女孩的额头，好烫!女孩似乎烧的失去了意识，只是梦呓般地嘟嚷着“妈妈，回家。”允诺静静地望着女孩，好久，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背起女孩，提着她的行李箱，向他在校外租的房子走去。
那是一个让人不能轻易忘记的女孩，古铜色的皮肤，高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扫过一排忧伤的剪影。她的嘴唇饱满性感，带有一种柔软透明般的质感。允诺一边喂女孩吃药，一遍又不停地用凉毛巾帮女孩敷额头。静静地注视着女孩，允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天地之初的第一片雪花，静静地飘落在你内心深处最柔的那一片净土，亘古不化，那应该是一种难过的感觉吧。允诺淡淡地想。
那一晚女孩睡得很熟或许还做了一个好梦，可是允诺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与深远有关的美好回忆都会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许多事情是你无论如何也争取不来的就像是一个人的爱。于是，他将那本厚厚的日记压在了床底，泪流满面。他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肆
当阳光像一把匕首般刺破眼帘时，女孩终于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她打量着四周，房间虽不是很大很豪华，却很整洁，让人感觉挺舒服的。恰巧允诺这时端了一杯温水走了进来。
“你醒了，睡得还好吧？”允诺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并将手中的水温柔的递了过去。
“谢谢，我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谁”女孩疑惑地望着允诺，心里却莫名的感到贴心与温暖。
“哦，忘了介绍一下了。我叫允诺，这是我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你先把温度计含一下，看烧退了没，我再慢慢告诉你事情的缘由。”说着，允诺将温度计甩了甩递给了女孩，他靠在窗台旁，轻描淡写地将昨天是怎样遇见她怎样将她背回来又怎样照顾她讲述了一遍。在彼此的言语中，允诺得知女孩叫季磊，和自己是一个学校的，女孩十三班，自己十一班。但女孩对自己为何会沦落街头却闭口不谈，只是倔强的咬着下唇低着头不肯说一句，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我想我该回去了，昨天的事情真的挺感激你的。”
“那好了，我送你回家吧，不然两个大行李箱也真够你拿的。”
“那个…..那个行李箱可不可以先放在你这里几天？我最近正在找房子，我的家不是本市的，不过房子还没找好。你看看可以吗？”季磊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保证要不了几天我就拿走。”
允诺心想：大冬天还找房子并且沦落街头，应该是有什么难处吧！不过自己也不好开口问，“这样吧，正好我租的这个房子是两室一厅，如果…..那个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住在这里，不过你放心，我决不会和别人说的，况且我也正想租出去一间，你可以先住些日子，如果真的不习惯再搬出去就好了。而且我保证我……那个不会欺负你的，也不会做一些，就是那些无聊的事，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允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留下她，从自己第一次遇见她开始自己心里就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照顾她的欲望，总觉得她是一个需要别人疼爱的孩子。
季磊惊诧的看着他干净的真挚的眼眸，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那个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没有钱给你房费，而且你这个房子应该很贵吧！”
“啊，没关系了！”允诺体贴的打断她，“反正我现在不是很需要钱，而且房子我直接打了三年款，很便宜的，你一个月给我二百就好了，而且我真的不急着用钱，你什么时候有给我就好了。我可不怕你赖账，都一个学校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呵呵。”允诺开玩笑的说道。季磊使劲的点了点头，“那太感激你了，我会尽快给你房费的。”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觉得心里暖暖的似乎连血液都沸腾了。眼前这个男孩为什么要对她这个陌生的女孩如此体贴，照顾，她真的懒得去想，她只是觉得好累，想先安定下来。于是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内，整理了起来……
伍（日记深远）
有的时候我会想，人的坚强与脆弱是很难想像的吧！就像先前想要放弃生命，但如今又对生活抱有希望的自己。或许都是这个叫允诺男孩的缘故吧！
最近过的很好，白天努力学习，夜晚九点到十一点去打工，日子有些累，却很充实。喜欢这种安静踏实的感觉，让人可以相信生命的丰富与久远，以及那些浮华惨烈表相下的平淡与真实。周日的时候我会去医院看妈妈，不过她还是不记得我，不记得过往的一切。我知道，爸爸的背叛真的给了妈妈很大的打击，我不晓得自己对爸爸到底保持着怎样的感情。怀念？依恋？……我想更多的应该是不解与恨吧！深入骨血的恨！
有位哲人曾说过时间会带走一切的，真的不希望这句话只是用来骗稿费的，也希望妈妈可以早日康复。
想了又想，还是把他写进了我的日记。他是我见过的最干净也最沉默的男孩，喜欢一个人发呆，习惯每日学习都到凌晨深夜。总是感觉他是个美好又有些孤独的男孩，似乎不喜欢打扰别人，更不喜欢被别人打扰。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日了，可是彼此之间话却少得可怜，即使在学校相遇也如陌生的路人。我有时候会想，他应该属于另一个世界吧，一个悲伤的干净的世界，而他身上的那种忧伤应该是那个世界深沉的爱吧！
写的有点多又有点乱，好好休息了，妈妈！你放心，磊磊会努力生活的！
（日记允诺）
我想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男孩的忧伤与孤独都不是与生俱来的，当他们每次付出真感情却受到伤害时，他们就会将心中的火焰一点一点熄灭，对生活产生新的认知和感知，然后他们会变得沉默，变得孤独。
还是忘不了她，好没用。她的生活仍旧过的生猛有趣，我不知道为何心里是那么的生气与难过。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一点都不爱我吗？难道自己用年少的血腥所坚守的爱就这样不值一文吗？心里真的好痛，撕心裂肺般的痛。我知道自己不甘心，不舍，总是潜意识里认为她是爱我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当这些自欺欺人的想法都被自己拆穿时，我真的不晓得拿什么来面对她，面对生活。每一次的失望，都像是雪山上的融雪，让人感觉好冷，冷的彻骨。
我是知道，她不会为我改变什么的，她仍旧是一个美好的又有点自私的女孩，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否会改变我的一生。我只是想，尽快忘记这个令人心痛的一切吧。真的累了，真的痛了……
陆
周一下午的体活课，窗外的天空阴的像孩子受伤的脸，倔强地流着大颗的泪水。窗内允诺正趴在桌子上做当天的作业，深远和几个男女同学正在闲聊着些八卦。由于距离不是很远，允诺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的谈话。
根本就写不下去，深远所说的每句话都清晰地飘入他的耳朵里，他越是想忽略越是听的清楚。真的好难受，允诺死死的捂住耳朵，声音不见了，可是他感觉像是有几十只苍蝇一起在他耳膜处嗡嗡乱响。松开手，耳朵里传入的是那个让他歇斯底里的熟悉声音。他感觉脑袋很胀，胀得他眼睛几乎都看不清桌子上的习题。允诺站起身来，向教室外走去。
一只温暖的手拦住了允诺，“允诺哥，外面下大雨呢，你干什么去呀？”深远脸色绯红地望着允诺，她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或深或浅的有了一条沟壑，可是她也明白自己还是有些不舍的。这十多天里，他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她真的有些怀念那个像亲哥哥的允诺，那个无论如何都会包容她的允诺，“允诺哥，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怎么忙的都不理我了？”
允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甩开深远的手，决绝地向走廊尽头走去，留下身后一脸错愕的深远。他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伤害也好，失去也罢。允诺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爱或者不爱，都应自行了断。
允诺来到楼顶，本想一个人静一静，却意外的看到站在红旗台前被雨淋的季磊，远远的望去她似乎被浓缩成一个白色的小点，风雨中的她显得那么孤独，那么无助。为什么下雨了还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外面呢？允诺喃喃自语道。
……一把伞出现在季磊的头顶，她看着眼前的允诺，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为什么站在外面，你难道不知道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吗？”允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生气。
“不用你管。”季磊咬着冻得发紫的下唇，向左移了一小步，从允诺的伞下又重新融进了雨里。
“别闹了，季磊，我们回教室吧，不然会感冒的。”允诺又向前走了一步，用伞为季磊重新遮住了雨，他真的不想和任何人争执，他真的觉得好累，累得他都懒得去说话。
“不用你管？”季磊再一次融入了冰冷的雨里，她感觉鼻子酸酸的，他凭什么刚刚要那么生气的对待她。
允诺也没再说什么，收起了伞，静静的站在季磊身旁，安静的仿佛随时都会融入雨里一般。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他真的需要淋一场雨吧！
那一刻，季磊心脏跳动的节奏，似乎少了一拍，然后跳的很厉害，说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只是觉得有一些感动，让人忍不住动容的感动。
也许过了很久，抑或仅仅只是几分钟：“对不起允诺，我和同学刚刚打架了，老师罚我站在这里。”
“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呢？”他的声音柔得像羽毛，轻易的就被雨水淹没。
“明明是三个欺负我自己，可是老师说要找家长。你也知道，我父母都不在身边，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解释，就被罚站了。”季磊讲的很平静，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下课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嗯。”真是一个坚强的女孩。
“谢谢你陪我罚站又淋雨。”
“没什么的。”
……
也许在你我的生命中都会有这样的时刻，我们因一次小小的偶然或是摩擦走到一起，对彼此熟知，然后一同去分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我们用生命中仅存的可怜的炭火去温暖对方，我想在那一刻，我们彼此都会相信生命的美好，借着哪怕只有一根火柴的温度去抵抗生命中寒冬的冰雪，然后在心中默默的埋下希望的火种，期待春暖花开。
柒
一日午后。
“允诺，我想我们之间是有些什么误会，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深远站在允诺的桌前，显得有些紧张。
“好吧。”允诺微微的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向楼顶走去。
楼顶的风很大，大的似乎可以将所有的烦恼都吹走。
“死允诺，你凭什么说对我好就对我好，说不理我就不理我，难道你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深远有些激动，双眼浸满了泪水。
“我喜欢你。”允诺望向远方，似乎自己的话都是说给远方的流云听的一样，“我一直喜欢你三年了。”
“嗯……那个……不管你理不理我，你都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
“深远，我不是不理你，我是根本就不敢理你。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痛吗？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根本就不知道。”允诺注视着深远，眼睛里的忧伤像雾一样弥漫在楼顶，在深远心里最敏感也最澄清的那一处挥之不去，“好深远，这次让我先离开吧，我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让你陪我去玩，我会试着一点一点的忘记你，请原谅我。”允诺就那样硬生生的从深远的身边走过，也许只需要一个错身，他们就会变成过客，陌路的过客。
“对不起……”一个女孩怯怯地低着头。
允诺笑了，心里却是莫名的苦涩，像一阵风，吹落了一秋的叶。
楼顶，空空的只剩下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