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第十七章 了儿道破相里惑,莲渚月内遇岑风(1 / 1)
“公子,那桌子菜......”管家悄声问道。
“处理掉,不留痕迹。”相里凌站在溪水边,望着琉璃灯下的那方石头,轻声说道。
“是。”管家领命离去。
相里凌静静的望着那四个字:一洗尘心,一时思绪万千,竟是久久不愿离去。
“公子。太晚了,该歇着了。”一个女子轻轻将披风为相里凌披上。
相里凌没有回答,那女子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块平滑的石头上被琉璃灯照的恍若有字,那女子仔细辨认,轻声说道:“一洗尘心?”
相里凌听着耳边泉水般的声音,淡笑回身,“了(读liao)儿可知其意?”
那个名唤了儿的女子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太明白。”
相里凌轻笑道:“看来,是我难为了儿了。”
了儿抬起清澈的眸子,启声问道:“公子没有难为了儿,是了儿不太明白,若心上无尘,又何必要洗?”
相里凌听后微讶,然后仰天大笑,“原来,我竟不如了儿看的通透。是啊,若心上无尘,又何必要洗,洗心只因心上布满尘埃,蒙尘太久。那,了儿看我心中可有尘俗?”
“公子是了儿见过的最好、最雅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尘俗?”
“雅是为了免俗,可我的雅确是为了尘俗。这样的雅不是真雅,这样的俗确是真俗。你只知我美好的一面,却不知在这美好的背后有着怎样的黑暗。”相里凌幽幽说道,神情中竟然夹着一层惆怅。
“不出殿下所料,是宣于亦的人。”
“嗯,”佑皙点点头,“这么有才华的人,怎么可能在统国屈居五年。他游走于各地的赛诗会,只为博名,然后寻个机会接近伊岐。”佑皙淡淡的说道。
“那殿下的意思是......”杳卢轻声问道。
佑皙嘴角一挑,眼中闪现一丝寒光,冷声道;“叫人看好他,我要把他调回上域,放在身边,加以利用,这么妙的一颗棋,既然宣于亦送给我,岂能浪费!”
“属下领命。”
翌日早上,宿沙和佑皙踏上了去上域的路,一连三天,马不停蹄,终于在第三天傍晚进入上域。
上域不如河图城繁荣富足,略显庄严,满街也挂满了美丽的流云红缨灯,数量上竟比河图城多出许多来,做工精细,布满每条宽阔的街市,更鼓一响,城内专门负责点灯的侍卫便纷纷将灯点燃。画布上映出点点墨迹,有的还配上画,有的是持扇静坐的女子,有的是水墨山林,盏盏不同,形色各异。宿沙掀起车帘,静静的望着,顿时觉得恍若处在元宵节各单位举办的灯会中。
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穿过西街,来到了东街上一座府邸前。
宿沙走下马车,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门竟然小到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过,心中讶异,抬眸望向佑皙。
“这是后门,父皇并不知道我外出。”佑皙轻声道。
宿沙一怔,他竟然能瞒住皇帝四五个月不在太子府。
还未等思量,宿沙便被佑皙拉着走进了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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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沙被丫鬟领至忆凤阁,用过些膳食,便要去沐浴,刚要起身,只见杳卢走了进来,略微颔首,将手中一个药瓶交给宿沙,笑道:“殿下说是戴是摘,姑娘随意。”
宿沙微微一笑,接过药瓶,轻声道:“好。”
杳卢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宿沙转身走到内室,坐在铜镜前,默默望着面前的脸,这张脸,病态的黄,稀少的眉,佑皙天天见着竟然没有心生厌恶吗,随即淡笑了一下,若是以前戴面具示人是不得已为之,那现在到了上域,便安全了吧,自己可不愿他再对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脸。
宿沙轻轻将药水涂抹到面具外围,待面具翘起,宿沙缓缓将面具揭下。
一张素眉绝世容颜赫然映入镜中,宿沙不禁一愣,细细望过去,秀眉似柳叶,墨色轻扬,浓淡均匀,高挺的鼻子下一双诱人的朱唇,似抹了丹红,这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那双黑色眼眸,宿沙微微歪了一下头,镜中女子也歪头,许是内力浑厚,彰显的那双眼眸精光四射,卷了万千星光,熠熠生辉。
宿沙自嘲的笑了一下,原来自己竟然长的这么美,以前对容貌一直不在乎,不上心,如今一看,竟是连自己都镇住了。
宿沙低眸,打开妆台上的锦盒,将□□放了进去。
“姑娘。”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宿沙回眸望去,眸间一惊,心中惊讶万分,脱口而出道“宁儿?!”
那女子看到宿沙面容也是一惊,随后莞尔一笑,捧着一身干净的衣服,举步走到宿沙面前,“宁儿是我孪生妹妹,我是颜儿。”
宿沙接过衣服,对颜儿轻声道:“谢谢。”
听到此话,颜儿一惊,忽而轻笑道:“这是下人们应该做的,姑娘不必道谢。以后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颜儿。”
宿沙点点头,起身走向浴池,颜儿正要紧跟其后,宿沙脚步一停,回头对她说道:“以后我沐浴,不需要人伺候。”
颜儿又是一愣,随即点头笑着说道:“是。”
沐浴完,宿沙换上了佑皙为自己准备的衣服。
一件白色纱衣,淡灰色长裙高束在腰间,用一条亮紫色绸带系住,抹胸处绣了暗金色的流云,轻轻浅浅,宿沙任发丝散落周身,静静走到外室,等候在外面的颜儿和丫鬟们见到宿沙均是一惊,眸中全是惊艳。
宿沙没有理会她们,抬脚便要走出忆凤阁。
“姑娘去哪里,若是殿下问起,奴婢好告知殿下。”颜儿恭敬的问道。
“随处走走,戌时三刻之前一定回来。”
“太子府原是皇宫游苑,景致众多,若是姑娘不嫌弃,颜儿可以为姑娘一一解说。”
宿沙回眸,望着这个心思细腻,言谈举止稳重谨慎的丫头,轻声道:“不用了,谢谢你。”随即离开,丢下一屋子惊艳不已的丫鬟。
不愧是皇家游苑,湖大的都可以堪比西湖了,看这样子占地得有五十公顷,而且光湖就得近三十公顷,宿沙边走边暗自思索着。
沿着湖边静静的走着,感受着沐浴后被清凉的夜风吹拂,通身舒畅,青丝只挑起一部分,被一根白色丝绳轻绑,额前碎发随风轻扬,宿沙深吸一口气,享受着湖边怡人风景。
可惜,良辰美景奈何匡泽。
“你是谁。”匡泽站在宿沙面前不远处。
宿沙眸中一愣,随后了然,自己第一次见他戴着面纱,再以后便是面具,这个匡泽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真实面容。
“噢——我知道你谁了,”还未等宿沙说话,匡泽好似恍然大悟一般,“你是他妻子。”
宿沙眸中隐着一丝笑意,面上水波不兴。
匡泽仔细打量着宿沙,随后深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丑女无望了。”
宿沙听后,忍不住笑了一下,嘴角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眸中含着湖面上的碎月星光,绚烂夺目。
匡泽望着宿沙的笑,愣在原地,忽而咽了口吐沫,开口说道:“你真好看。”话刚说完,便好像察觉到什么似地,面色一沉,冷哼一声,“你再好看,也不如我家丑女。我告诉,将来你若是欺负她,我就要你好看。”说完,便昂着头,两手负于身后,不再看宿沙,大踏步,神情傲然的走了过去。
宿沙回身,望着匡泽,不禁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他虽然孩子气,但却是真的在回护自己。
宿沙继续往前走,绕湖漫步。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见许多巨大的榕树,各个榕树之间竟是被架起了木梯,改造成了一个不知通往什么地方的木长廊。
宿沙一时好奇心起,抬头望去,好似前面隐约有个凉亭。
举步前行,踏上木台阶,宿沙轻轻的走了上去,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在树林间悬空漫步。
宿沙一步一步往前走着,离那个凉亭越来越近,走过四五棵大榕树,宿沙来到了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凉亭前。
只见亭匾上写着:莲渚月。
抬脚登上台阶,宿沙看到亭内的风景。
听到脚步声,那人未曾回眸,只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即无声的放到石桌上,食指轻叩石面。
宿沙站在亭边,眸中微讶,只见佑皙身着一身月白锦服,用一根银灰色绳子轻拢了一部分头发,轻轻系在而后,剩下的头发散落在肩上,面向湖面,背对着自己,静坐在石桌旁,桌上一个琉璃盏,还有温在小暖炉上的琉璃茶壶。
宿沙心中惊讶,他怎么会独自跑到这里一个人品茶?
轻声走到佑皙身后,宿沙将手搭在佑皙肩膀上,柔声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撇下我不管,自己倒是落了个清闲自在。”
佑皙身形一滞,微微抬头,似是望着天上的月亮,一言不发。
宿沙指尖轻动,温柔的为佑皙揉着肩膀,时紧时松,时轻时重,力道拿捏十分准确,几欲让佑皙心神放松,沉醉其中。
手指渐渐停歇,宿沙和佑皙一站一坐,静默不语。
宿沙垂眸望见桌上的茶盏一空,便抬手拿起壶为其斟满茶,然后坐在佑皙身后的木凳上。
湖风吹过,吹起榕树树须扬起,月光洒在湖面,似碎金烂银,轻铺在上,波光粼粼,恍若将皎洁的月光撕碎。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和谐默契。
佑皙抬起修长的手,拿起茶盏,轻饮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收回手。
佑皙不说话,宿沙也静陪着他坐着,过了不多久,佑皙又抬起手,拿起茶盏送到嘴边,饮了两口,抬手放到桌上。
宿沙看到佑皙拿盏,便起身,拿起琉璃壶,准备等佑皙放下茶盏为他添茶。
猛然间,宿沙看见佑皙的右手手背上,虎口处,不见了那四个指甲挖痕!
宿沙不动声色的将茶盏填满,心中飞快思量,眸子定定望去,光华无痕,不似淡褪,更像是从没有受过伤。
他不是佑皙!宿沙放下琉璃壶,斜眸扫向那人。
佑皙的眉,佑皙的眼眸,佑皙高挺的鼻梁,佑皙的唇,分明就是佑皙的侧脸。
突然间,尘荞那句话骤然响在耳边:若你见到岑风,你就知道什么叫像了。
难道他是岑风?
宿沙心中怀疑,思量了一下,轻声喊道:“岑风。”
面前的男子原本还想端茶的手一滞,缓缓回眸,望向身后女子。
宿沙随着那男子的回眸,心中震惊不已,他嘴角泛起的蛊惑性的笑容,额前的碎发随风不羁的轻扬,神情从容淡定,双眸暗藏星光。宿沙不禁暗自感慨,他不但长得像,连神态举止都像极了佑皙。
“莫不是看傻了?”岑风望着面前这个绝色的女子,轻声笑道,笑容如春风席面,声音温柔舒心。
宿沙深深的望着岑风,若是闭上眼睛,自己定会以为说话的人是佑皙。
岑风绽放一抹迷人笑容,深望着宿沙,柔声道:“你很美。”
宿沙收敛心神,抬眸望了望月,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淡漠的看了岑风一眼,转身离去。
“你叫宿沙吧。”岑风回头道。
“是。”
“若我是我,你还会为我揉肩吗?”岑风轻声问道。
“不会。”宿沙毫不犹豫回答道。言毕起身离去。
岑风望着宿沙远去的背影,默默无语,亦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