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体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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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来,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已经七点。
她迟到了。
我看向师太,她明显皱起了眉头,镜片后的眼睛眯着,教室里静极了,半天,她才低沉着声音开口,“下午体检。”
说完后就转身朝门口走去,打开教室门的瞬间她又转过头来,“易晓溪来了让她去办公室找我。”
她丢下一句话便开门大步地走了出去,门刚关上的瞬间,教室里“嗡”地一声又炸开了锅一般。
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作响,我觉得心里有些烦闷,我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事情,或者是和下午的体检有关,或者是和易晓溪有关。
我又不自禁地想到易晓溪,因为她有些不符合乖学生的打扮,师太显然非常不喜欢她。我愣愣地看了她的位置几秒钟,就收回了视线,郑绯儿在楼梯上说过的话此时又飘到了我耳朵中来,我心里有些担心。
那种莫名其妙的没来由的心慌,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烟气氤氲下易晓溪的脸庞。
很美丽,却很苍白。
下午第一节课刚过,班里就组织到一楼的体检室去体检,我随着人群下了楼梯,和我并排而行的郑绯儿边用手挽着袖口边小声嘟囔道:“学校今年的体检安排得好晚啊,去年我记得是开学初来着……”
又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脸,“我好像胖了呢,不知一会儿称体重的时候是多少。”体重是女生永远的心头大患。
“哦,不会。”我答得心不在焉。之后就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了几句。
折腾了大半天后,我终于把各项都差不多检查完了,只是抽血的时候有点紧张,不过还好,班级里的一个男孩子居然晕了针,于是给他抽血的那个阿姨跟前的队伍里的人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阿姨脸上的表情变得讪讪的,极其尴尬的样子。
最后的一项就是验尿,走到厕所门前,一个戴着白色大口罩的女人递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塑料碗,看到塑料碗的时候我愣了几秒种,突然想起了郑绯儿早晨在楼梯上和我说的话。
在我发呆的瞬间,戴着大口罩的女医生已经投来不满的目光,冷冷的,我赶紧接过了她手中的塑料碗,走进了厕所。
我刚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女生站在窗户前的侧影,她右边鬓角的头发垂下来,掩住了右边的脸庞,她的手指修长,一只烟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不断有青烟漂浮而起。
是易晓溪。
我站在厕所的洗手台旁看着她,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愣了一下,马上掐灭了手上的烟,看了我一眼,又转向窗外,留了背影给我。
我低着头走进厕所,心里竟然在扑腾扑腾地跳,五分钟后,我弄好了一切再次走到洗手台旁,我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一时间周围很静,没有半点声息,因而这水流声愈发显得突兀起来。
关上水龙头,我拿着塑料碗刚要走出厕所的瞬间,易晓溪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景默……“她的声音里尚有几分犹疑,我回过头去,就对*有些闪躲的眸子。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些艰难地说。
我扬起脸看她的眸子,似乎是被她瞳孔中的光芒所感染了,“什么忙?”
窗子外的太阳光突然闪亮,直直地射了进来,打进这狭小的空间里,阳光下易晓溪的嘴一张一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阳光的蛊惑,总之,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再回到走廊上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明显地阴沉了下来,因此本就不甚明亮的走廊显得愈发的阴暗了下来,我走在前面,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自己印在墙上并不明朗的影子,忽明忽暗,似乎心情也随着这阳光的照射而斑驳了起来。
转过弯到楼梯口的时候,身后终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谢谢”,我站定转过头去,她站在走廊的暗影里,我却依然看清楚了她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怎地,心里一阵莫名的温暖荡漾开来。
晚上的时候景卓没有来学校接我,没看到他的本田,我心里竟然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轻松还是淡淡的失落。一路走回家去,心里却在暗暗惦记着自己在网上的那个文集。
“索洛寞的夜游园。”
嘴里轻轻地读着,看向公车的窗外,心在瞬间突然被什么击打着一般。
一下,两下,三下……
我想,有些回忆真的是无法释怀的,并不像景卓说的那样,“没关系”。
既然不能释怀,既然想起来就会心如针扎一般的有种窒息般的疼痛,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文集叫这个名字?我听见心里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自己。
为什么?
或者,我本就是不想去挣脱,不想去遗忘。
因为当你不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只要我不去忘记,那么,我就会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们还在。
是的,她们还在。她们一直都在。即使想起来心里便会牵扯起疼痛,但是我清晰地明了,这份记忆,我永远都无法割舍。
走进自己家的小区,抬起头来仰望夜幕低垂的星空,才发现今天晚上的月亮分外的皎洁,星光一点一点的,若隐若现,清冷的风呼呼地吹着,使得夜有了寒冷的味道。
打开楼下的门,走28级台阶,就到了自己家。
我用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很暗,只有透过大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旁边楼层的些许光亮。
景卓没有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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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索着开关的位置,啪的一声打开了壁灯,温暖的光就在瞬间涌进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也照到了我心里面来。
我放下书包飞快地跑到了书房里,打开电脑后马上点开了收藏夹中自己文集的地址。也许是太过紧张,我竟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刷新屏幕,我大睁着眼睛,居然有留言!
一瞬间,我心里惊喜万分,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
“索洛寞,为什么你的文字总是沾染了大片忧伤的气息,为什么我听到了你文字轻轻哭泣的声音。其实只要你踮起脚尖,阳光总是会照到心里面来的。”
署名还是寂小欢。
竟然又是她!
心里突然涌起了一阵莫名的忧伤,右手的指尖在鼠标上轻轻地颤动,我定定地盯着她的这段话看,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过了好一会儿,我轻轻敲打键盘,打下了一行字。
“有些人的幸福永远在彼岸,就像有些人连悲伤都是静悄悄的一样。”
发了上去,我愣了一小会儿,便关上了电脑。
也许,她根本不明白。
周五的下午,师太突然在自习课的时候现了身,她刚推门进来,教室里的一片喧闹顿时嘎然而止。
不一会儿,体检表就发了下来,可是发到最后,却依然没有我的,我心里有些慌乱。
我抬起头看了师太一眼,便又迅速地低下了头,佯装继续看书。不想耳边突然响起了她的声音,“景默。”
她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任何的味道。
我抬起头来,有些局促地站起身,看向她。她的眼睛藏在厚厚的玻璃片之后,看不出究竟是怎样一番神采。
“景默,你和我来办公室一趟,你的体检表来我这里拿。”她说完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突然一阵凉。
她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着出了教室,轻轻关上门的瞬间,听到教室里嗡的一声,议论声骤起。
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我跟着师太进了办公室,绕了几个弯子,来到了师太的办公桌前,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我知道,那张纸是我的体检表。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思索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景默,你的体检表有些问题,叫你父亲明天来一下学校。”
“知道了。”我低低地应声,她便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
我转过身,瞬间的窒息感将我紧紧地包裹住,动弹不得。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才推开了教室的门,只是隔着一个门的距离,我推开的瞬间,教室里的嗡嗡声突然就卡住了,像是老旧的收音机突然间失声一般。
大家都对我的体检表流露出了不一般的关心,我心里冷笑,放心,我一个人还怀不了孕。
不一会儿,郑绯儿的小纸条传了过来。
“怎么了,景默?”
我看着上面的字愣了一会儿,将她的小纸条团揉碎在了掌心,紧紧地握住拳头,突然萌生了一种无力的古怪念头。
放学的时候,便看见景卓的车停在了校门口,他见我出来,便“滴滴”的两声按了喇叭。
我径直地走了过去,关上车门,景卓便启动了发动机。车厢里流淌着的音乐声,是他喜欢的老歌,却让我心里感到莫名的烦躁。
“能不能关了音乐?吵死了。”我不耐地开口。
我察觉到景卓从后视镜看了看我,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几秒钟后,他关掉了音乐。“啪”的一声似乎被明显地放大。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却静得有些窒息。
车在夜幕里缓缓前行,街道的两旁有很通亮的霓虹,有些略微的晃眼。夜幕笼罩下的城市并不暗,我却觉得骤然失去了方向感。
半晌景卓才开口,他叫了遍我的名字,“默默……”他没有责怪我刚刚语气的粗鲁,却让我羞愧不已。
我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着窗外,“爸爸,老师说我的体检表有问题,明天让你去学校一趟。”
哽在我心头的这句话终于说了出来,一时间倒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他闻言却好半天都没有开口,或许,从小到大,这样的模式他已司空见惯,并不在意,又或许,他无言以对。
半晌,景卓开口,只低沉的一个字。
“好。”
我收回视线低下头,模糊的视线已然不能将城市的绚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