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敏感的女人(1 / 1)
电视真的有那么好看吗?胡笛不由得暗暗皱眉。
她以为他会主动解释的,就像他往常解释和别的女人的关系那样轻松随意,可是现在,他仿佛整个将这件事忘记了。
如果自己再贸然提这个,是否显得太小心眼了?她不想他看扁自己。
这时,电视里湖南台的一名主持人不知道说出句什么话,韩小波笑得前俯后仰的,眼泪都出来了,胡笛的小脑袋在他怀里抖来抖去的。
他真的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
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不就是一封信吗?干嘛要这样在意?而且已经过去了。胡笛安慰自己。
但那个暧昧的称呼和那散发着岁月味道的纸张以及韩小波情绪松弛得有些过分的景象已经成了特别强烈的印象植入了胡笛的记忆。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丈夫当时的表情,竟然没有发现哪怕是微小的紧张或遗憾的痕迹,这也太不正常了。
除非是刻意的。
一个人的过去,难道可以像旧纸片一样说消逝就消逝吗?
胡笛突然很想了解那个叫“丽”的女人。她,漂亮吗?是干什么的?多大?是否比自己年轻?
对了!信是没有了,不是还有信封在吗?应该被装回塑料袋里去了,明天,她可以悄悄地看一下信封的,一定能看出什么端倪的。
胡笛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既兴奋又有些担心,她基本没什么爱好,朋友也少。平日就爱看些杂书,更爱胡思乱想。在看纳博科夫的小说《洛丽塔》时,发现书里那个有严重恋童癖的人的癖好是有源头的,她甚至隐隐有些担心自己这种怪异的心理会成为她的一个不良癖好的源头。
遇到自己丈夫可能会和另一个女人有所牵扯这样的事情,多数女人是避之唯恐不及不愿相信甚至不愿承认的,而她现在的心理未免表现得过于兴奋了。
为什么想要去了解这个“丽”呢?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丈夫的真实内心吧?否则另外的理由也说不通。
胡笛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幻想者,幸亏自己的脑电波不能连接到电视机上,否则丈夫知道了这一切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她是在乎他的,凡与他有关联的,哪怕仅仅一丝,她都想去了解。
她是在乎他的,但却不想他过于清楚这一点。她从未对他说过她爱他。
真是个怪胎。胡笛在心里嘲笑自己,然后翻了一个身,伸展胳膊充满柔情蜜意地将丈夫健阔的腰身缓缓抱住。
此时的韩小波似乎不在意电视节目了,他准确地捕捉到了妻子传递过来的这个细微的信息,或许他是静候已久,谁知道呢?
电视关了。
灯,灭了。
第二天是礼拜天。
胡笛醒来的时候,韩小波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定定神,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她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
透过卫生间的玻璃门,胡笛无意中看到丈夫穿着睡衣在镜子前用手指撂了撂自己帅气的头发,不时做出一个鬼脸,很满意似的对着镜子里的人笑。
仿佛不小心窥探到别人的隐私,她忙收回眼光,做贼似的将身子一侧,然后轻手轻脚回身到卧室,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韩小波是个讲究仪表的男人,加上长相帅气个xing活力十足,常常被人误认为只有二十五六,事实上他已经三十出头了。
照镜子其实是他惯常的动作,但是今天,丈夫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对于胡笛来说却有了别样的意味。
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往往开始有了一样或几样自己不方便说出口的愁苦——不断变大的毛孔使皮肤变得越来越粗糙,眉梢眼角的皱纹与色斑,于无声无息中不请自来;向来平整的小腹不知何时开始朝外突出;痛经或大便干燥等等龌龊,也成了这个年纪女人的窝心事。
同样在这个年龄,太多的女人为了面子的光鲜,不得不开始在嘴巴上克扣自己。每天面对一盘菜的思想斗争,一点儿也不亚于残酷的敌我阶级斗争,晚上看韩剧,细胳膊细腰的女子一出现,心里马上就有了一个目标:我要减肥,我,也要减成这样的!
有些激进的女人还从网上下载下来各种食物的热量表,然后将它们打印出来,张贴在自己卧室墙上的显眼处,以便随时自我督促鞭策,以为靠着这样的一张表格就可以将自己的腰围控制到一尺八左右的梦幻数字,结果呢?越发的离二尺三不远了。
当然,这些暂时还都与胡笛无关。
事实上,二十九岁的胡笛在外人眼里还是一副青春小姑娘的模样,身材娇小瘦削,正是时下流行的骨感美,粗眉大眼薄嘴唇,也符合时下的审美趣味,脸上一直白白净净的毫无瑕疵,头发很长而且看上去乌黑油亮。
但是最近,胡笛总觉得哪里不对,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她掏出枕头下的一只长期潜伏着的椭圆形小镜子,严格地将自己审视了半天,看上去还是那样年轻漂亮,没什么变化似的。
但仅仅是“似的”,不可能一点没变化的。
到底哪儿不对劲呢?
她懊恼地将小镜子放回原处,继续闷头想。
终于,她想起来了,原来,是韩小波前几天临睡时的一句话一直在脑海里作祟。
那天他突然说道:“咿?老婆,我怎么觉得你嘴角四周变得比以前黑了?”
对!就是这句话!他随心的一句话,却如刺一般的深藏在她心里,换来了她整个晚上乃至以后几天的不快乐。
为什么会变黑呢?
是黑色素沉淀的原因啊。
身体的排毒功能再没有十八岁的时候强劲了,现在的问题还是轻的,也只有丈夫看出来了。这以后身体或面容,大概,不,是一定,一定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变化,渐渐的会有更多更多的人看出她的老态来。譬如,某一天,白净的脸上不小心冒出大大小小的斑点来,涂什么都消不掉的,或者,眼角下垂着,如谁在脸上画了几笔,又黑又难看。
胡笛明白了,她现在心里担心的正是这个。
她想,到那时候,她胡笛该怎么活啊?如果她竟然成了那样的一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