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约法三章（1 / 1）
时间仿佛瞬间静止了。
不过确实是瞬间，瞬间之后，只听晓霏说：“哦，好的，你快看看。”手面朝上、五指张开把左手伸到了铁常正面前。
手掌干干净净。
“没有药粉吧。”晓霏又把左手举起来转了转。
“如此属下就放心了。”铁常正说道。
“嗯，谢谢你提醒啊，我回去会先洗洗手的。”
“咚——”此时的景玄再也坚持不住，终于昏倒在地。
“铁掌事，派人把景玄先抬回他玄宫这边的屋子养伤吧，过两天我再派人来带他去地庙。嗯，也不用让大夫给他瞧了，喂点保命的药丸，再送点内外伤药到他房里就行了，对了，要最好的药，千万不能让他死了。”晓霏下令。
“是。”铁常正照办。
“呼——”晓霏进到自己房里，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心砰砰乱跳，后背出了一声冷汗。
一直扣着袖子的左手松开，一颗深红色药丸叮咚落地。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那个铁什么的死人，还真多疑。”晓霏拍着胸脯，捡起地上的药丸，准备待会儿把它处理得灰飞烟灭。
其实刚才，晓霏用左手拇指把药丸压在掌心，拍到景玄嘴上时，药丸顺势下滑到了虎口缝中，被晓霏用拇指夹牢。而晓霏收回手后，又捋了一下头发，再顺势让药丸滚落到了袖子里。胳膊垂下的时候，晓霏就用左手扣着袖口，不让药丸落下。而铁常正让晓霏伸手的时候，前臂是向上的，药丸正好不会滚出。这个手法，是晓霏以前在学校参加魔术社团的时候学变硬币学会的。
“好久没练，看来我的手法还是一样的好啊，呵呵。”晓霏不由称赞起自己。
吃过午饭，晓霏本想去看望景玄，却又被大巫师叫到书房去学习法术。大巫师还说，今日至少应记牢八卦的基本知识，明日开始学习‘七星’，再练习一些基本法术，七日之后，要随他进宫面圣。
一下午看书看得头昏脑胀，什么也没记住。傍晚时分，晓霏终于走出书房，感觉有一种从大牢里被放出的感觉。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记住，晓霏将左手中指和无名指叠压在食指之上，其他两指曲起，抬手看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乱翻乱翻，一本叫做《通心术注解》的书出现在了眼前，著者是洛灵。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通心术”的八字口诀——“玄妙众生，心门自开”，下面还画着施法的手势。不知为何，晓霏一下子就记住了口诀和手势。不过后面的注解什么的又是那种长篇大论，晓霏翻了两下就把书扔到了一边。
晚上，玄宫后院，晓霏提着篮子来到了景玄房间门口。
这里是玄宫死士的住处，房间就是一排排的方块木板房。
听清儿说，就是左手第三间了。晓霏看向那个房间，窗口亮着昏暗的灯光。
硬是坚持自己一人过来，毕竟有些话，清儿如果在场的话会不方便说。晓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篮子，里面放了一罐鸡汤。呵呵，自己怎么像给下地干活的老公送饭的村妇一样，晓霏自嘲。
“咚——”晓霏手刚敲下，门就自动向里飘开了。
只见一床、一柜、一桌，桌上放着打开的药盒和一卷绷带，点着一盏黄豆大的油灯。桌边，景玄低头跪着，只见他上身□□，缠满了绷带，左肩处绷带散乱，露出带着鞭痕的肌肤。
“下奴见过神尊。”晓霏刚看清屋内情况，就听见地上的景玄说道。
“厄……你怎么知道是我？”晓霏有点吃惊。
“回神尊，下奴斗胆，记得神尊的脚步声。”
这么熟悉我吗？呵呵，晓霏心里一乐。旋即又想，是因为习武之人听力都很好吧，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那个，景玄，你快起来吧。”不忍心看景玄跪着，晓霏赶快说。
“是。”景玄站了起来。
“坐过来吧。”晓霏走到桌边放下篮子，对景玄说道。
“下奴卑贱之身，不敢越矩。”景玄低头答道。
“没有关系啦。”晓霏说着去拉景玄，景玄的胳膊不知怎么躲闪了一下，晓霏觉得自己看得准准的，却是拉空了。
“本神尊命你坐下来！”晓霏有些气恼的说。
“……是。”景玄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听命的走到桌边坐下，后背挺得直直的，仍是低着头。
“景玄，你的伤怎么样了？” 早上因为怕被大夫查出景玄没有吃“散功丹”，所以晓霏下令不要诊治，只是给景玄吃点保命丹药，再拿点内外伤药给他。一整天，晓霏都在担心景玄醒来没有、能不能自己敷药。现在看到他已经清醒，才稍稍放了点儿心，但是见景玄面色惨白、唇色全失，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心疼。
景玄的身体明显颤了一下，却不带一丝语气的说：“回神尊，下奴已无大碍。”
“怎么可能！你被打了那么多鞭，早上都昏倒了哎！”
“下奴受罚是罪有应得，神尊仁慈，容下奴疗伤。下奴已服过伤药，确已无事。包扎一事，万万不敢劳烦神尊。”神尊是在关心我吗？景玄心里又涌起了涨涨的感觉。
“什么‘罪有应得’？我听说了，他们派你去杀人，你放走了一个小孩。我觉得你做的没错！连孩子都要杀，是他们太坏了！”
“……”景玄愣了一下，原来神尊都知道了，她的想法太善良了。如果她知道自己已经杀孽累累，一定会很厌恶自己吧。
“对了，景玄，上午一时情急，我说要把你调到地庙火房工作，没有征求你的意见，那个……你愿意去火房工作吗？”晓霏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有点怕景玄对火房工作不满意，自己救人还不得人开心，所以想确认一下。
“下奴谨遵神尊旨意。神尊对下奴的救命之恩，下奴谨记在心！”（神尊居然会问我愿不愿意去火房工作，身为奴隶，又有什么愿不愿意可言？更何况，神尊让我脱离了死士身份，对我简直是再造之恩。）景玄心中激动，却口中笨拙，只说出些机械的答话。
“哦……”总觉得景玄的回答听起来怪怪的，晓霏想着，又对景玄说道，“对了，景玄，以后没有别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晓霏”，也不用说自己‘下奴’‘下奴’的。”
“下奴惶恐，万万不可没了尊卑！”景玄没料到晓霏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差点惊得抬起头来。
“没有关系的……”晓霏叹了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你不用一直强调自己是‘奴隶’，我根本没有觉得我们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原来所在的世界，根本没有什么‘奴隶’‘主人’的，人人都是平等的。”
“……”人人平等的世界？会存在这样的世界吗？景玄从记事开始，就被告知尊卑贵贱，奴隶是最为卑微的存在，命如草芥。然而，回想和神尊的多番相处，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感到她对自己有鄙践之意……景玄正想着，又听晓霏继续说道——
“所以，你每次‘下奴’‘下奴’的说自己，还有对我下跪，我都觉得好别扭。你是我来这边第一个见到的人，而且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所以，我真的很想和你像朋友一样相处。我知道你们这里等级森严，这个什么‘神尊’身份很高，所以你按照要求跪我，或者是表现得很顺从，是表示尊敬的一种方法，我完全明白的，也不想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只是，以后如果只有我们两个的话，你可不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还有，不要动不动就对我下跪？”
晓霏这番话，既表示了对景玄处境的理解，又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和意思，景玄听后，似乎感到晓霏在这边的孤独寂寞，让他不由觉得有些心痛。
（“朋友”二字，我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但是，如果能够给神尊一些安慰，就算以身犯忌又如何？）这样想着，景玄慢慢抬起了头，看向晓霏说道：“如此，请恕下奴冒犯了。”
“嘿嘿，景玄，你真好！那你也不要说‘下奴’‘下奴’的了哦。”晓霏见景玄终于答应了自己，顿时笑逐颜开，“对了，你是不是正在包扎？自己上药很不方便吧，我来帮你吧。”
“……”景玄愣了一下说道，“下奴……我的伤，只怕污了晓霏你的眼。”
“没事没事，那你坐到床上去吧，我把药和绷带拿过去。”晓霏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已在心中决定凡事听从晓霏、任由晓霏高兴，景玄终于顺从的坐到了床上。
景玄挺直脊背坐在床上，绷带被层层揭开。
真的近距离看到那人身上的鞭痕，才知道多么触目惊心。
很多伤口还未完全收口，泛着红肿和血丝。右肩上还有一道新的刀口，血液凝结在刀疤上，呈现黑红色。左侧臂膀的鞭伤掩盖下，一个尚能识别的“奴”字烙印让晓霏看的心痛。
晓霏的手似碰非碰点了点景玄的右肩，却引得景玄肩上肌肉一紧。“这是怎么回事？”晓霏吸了吸鼻子问。
“回晓霏，是昨天刺杀时……”景玄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不想在晓霏面前提到“杀”这件事。
“一定很疼吧。”晓霏心疼的说。
“景玄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皮糙肉厚，你还真会用词，呵呵。”晓霏被逗得笑了一下，“这个药膏能祛疤吗？” 晓霏记得以前看武侠小说里都说，古代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去除各种刀伤剑横的，这里是皇家机构，应该也有吧。这么多的鞭痕，留下疤一定很恐怖。早上自己已经下令给景玄拿来最好的内外伤药，这药如果能够祛疤就最好不过了。
这时景玄答道：“此药是黄殿最好的外伤用药，祛疤不留痕，给景玄用，实在是浪费了。”
“哪有，就是要用好药才行。“晓霏放下了心，开始轻轻的给景玄涂抹，药膏是好药膏，清凉镇痛，景玄却觉得被晓霏的手涂到的地方，有种奇怪的燥热，不由绷紧了身体。
“景玄，你是不是很疼啊？”晓霏看到景玄肌理分明的后背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厄……好诱人，如果不是这些伤的话，景玄的肌肤应该是蜜色的吧，腹肌也好帅，晓霏咽了一下口水。“呼——呼——”边上药边在伤口吹起，想减轻景玄的疼痛。
景玄只觉一股燥热从丹田涌起，赶快提气定住心神，这一场擦药，殊不知对景玄有多煎熬，额角已开始冒汗，却不是因为疼痛。
“好了——”晓霏终于完成了包扎大业，把绷带尾在景玄胸口恶趣味的系了一个蝴蝶结。景玄也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
“景玄有一事不明。”上完药以后，景玄说道。
“嗯，什么事？”
“晓霏你为何没有废去我的武功？”
“哦，你说这件事啊。什么震断经脉，听起来太恐怖了，万一落下残疾怎么办？而且你练武功肯定很辛苦很难，废了多可惜，你会很难过吧。”
“……”景玄再次觉得心中一暖。
“不过现在留着武功呢，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你要答应我遵守。”见景玄不说话，晓霏突然想逗逗他。
“是。”别说是三章，三百章我都答应，景玄心想。
“第一呢，以后不能乱用武功，尽量不要让人知道你还有武功，不然我们都会倒霉的。第二，只有有危险或者要救人的时候才可以用武功。第三，厄……第三……”晓霏所谓的“约法三章”只是信口一说，“三”却一时说不出来了，“第三，我告诉你哦，那个“散功丹”我还留着，我要是发现你做坏事的话，还是会给你吃的。”
“是，景玄谨记。”居然只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晓霏的想法真是太单纯了，景玄暗想。
厄，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不好玩——晓霏这边却是这样想着。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想问景玄：“对了，景玄，你会弹古琴吗？”
景玄没想到晓霏会突然问这个，微微愣了一下，答道：“略懂。”
“哇，你真的会古琴哎！下次有机会弹给我听哦！”晓霏笑着说道。
“是！晓霏你想听的话，随时可吩咐景玄。”景玄立刻应道，却不明白晓霏为什么那么高兴。
“好了，我也该走了，鸡汤要趁热喝哦。”晓霏最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