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父归去 决心出谷（1 / 1）
待我醒来，又是一天一夜后了，我动动有些麻木的身子，披上外衣往师父的居处走，还没进去就在厅堂里听得剧烈的咳嗽声，心中又是阵阵抽痛。
“师父，再喝点，喝点就有力气喝酒下棋捉弄我了。”大哥的声音传来，我听得，竟是有些欲哭的语调。
“师父，不肖徒儿梁络君给您老跪下了。”我一个箭步冲进内室，跪在师父床前。我抬眼看到师父像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一样，憔悴不堪地倚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络君来了，身体可是恢复了，上前来。”我听话向前走了几步，在床边跪下。
“来，坐这，为师给你把把脉。”他拍拍自己的床沿，又吃力地向里挪了挪。
我坐在床沿，伸出手来让他把脉，大哥见状端着药碗出去了，留我和师父两人独处。
“络君，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为师总算保住了你，还让你继承了一身内力，不要怪师父以前偷懒不指导你练功啦。”说完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师父，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徒儿给你做，给你讲！”我握着面前老人的手，生怕他会消失在我眼前。
“络君，师父知道你定是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苦楚，不管你经历过什么，要学着信任别人，知道吗，这世上，坏人太多，但总有真心为你的人，就连我这糟老头，也很喜欢你这丫头。”他慈爱地摸摸我的头。
我心头一时有千言万语涌出，却吐不出一个字，只是干干地唤着：“师父。”
“来，给为师讲讲你的世界的故事。”他稍稍躺下，闭上眼，“讲吧，为师就喜欢听些新奇怪异的故事。”
“我原来的的世界，有一种东西叫飞机，比轻功快多了，像鸟一样，肚子里可以装很多人，里面都是舒服的座椅，还有汽车，像马车，但不用马拉，跑得很快，还有电脑，我和师傅千里万里，也能听得到对方的声音，看得到对方的脸，我们那玩游戏都不用千里迢迢找来好友，只要通过电脑，就可以和任何人下棋，你就不用气只有漓玢陪你玩了，对了，有一种酒叫鸡尾酒，一层层的有很多颜色，很漂亮，师父你可别看他好看就乱喝，有的酒几杯就能放倒你了，师父你喝醉呼呼大睡，一定会被酒保扔出去的……”我就这么机械地讲着，不知讲了多久，不知面前的老人是否还在听……
“络君，你怎么靠着床柱就睡了，你身体刚复原，要好好休息。”大哥把我唤醒，又把手帕浸湿拧干，“你回去休息，我来伺候师父洗漱。”
“大哥，我来吧。”我接过手帕，轻轻的唤着：“师父，起来了，吃些饭垫底好吃药。”
师父只是闭着眼，露出幸福的表情。我感到一阵恐慌，不断的唤着，“师父，该醒醒了，师父，该醒醒了，师父，师父……”
“络君，你冷静些！”向漓玢进来看到我一脸泪水地喊着，急忙把我拉到一旁在怀里固住。
我看着大哥颤抖地把手伸到师父鼻下，又从被子里拿出师父的手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摸着脉搏。最后，睁开眼，已有两行清泪流出。原本俊朗的脸，此刻被巨大的伤痛笼罩。
我看着那沉睡的老人，张大了嘴，却喊不出声音来，只是泪水疯狂地流出来。我瘫倒在地上，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我昏沉中似乎看到师父轻轻抚着我头，问我：“好徒儿，师父几时能坐坐你说的飞机呀，能尝尝你说的鸡尾酒？”
“师父，只要你不离开徒儿，我就一定实现你的愿望。”
师父却只是笑，然后一点点飘远，我却动也动不了。
“师父，别走，师父，师父！”
我从梦中恍然惊起，冒了一身的汗。醒来便看到掠嫣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她看我醒来，忙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我忙抓住她的手，“掠嫣，师父呢？”
“他老人家，已经，已经入土为安了。”掠嫣别转头去，不敢再看我。
我觉得世界轰得一下子倒塌了，师父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我爬起来不顾掠嫣的哀求冲到外面，果然，四处都是白绸，我冲进师父居处，大厅赫然摆着“尊师白圣仁”的牌位，我已经再不能思考，只是转身漫无目的地在外面走。走到一处，闻到阵阵幽香，我抬头一看，是半莲亭。
“络君，我不知你从前如何，但，师父可以为你保密，因为我知道，你救掠嫣之事不假，救我徒儿之事亦是没办法提前预知，你有你要做的事，为师只是想劝你，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凡事不要太逞强了，记得还有我这个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别哭了，孩子，不过，你竟然非我族人，那便定是有些奇巧的游戏吧，说与我玩玩，我也好和向漓玢那小子显摆。”他一脸开心的看着我。
我捂着耳朵跑出去，踉跄间走到了师父常和向漓玢下棋喝酒的地方，师傅正趴在棋盘上呼呼大睡。我想要去扶他，刚一触碰，师傅就不见了。
“我俩就是醉了，强大的意志也会让我们自己回房睡觉！”师父站在不远处，高深莫测地捋着胡子。
我跌坐在地。师父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我在这个世界的支柱了，他会毫不犹豫地拿钱让我在外面开拓事业，也会偷懒翘掉我的练功时间，他会散尽一身功力只为救我性命，他也会缠着我讲我的世界的新奇物什。
师父，那我现在，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谁？这个世界本没有我，本没有我呀！
“师父，我现在孑然一身，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而活？”我茫然地低语着。
“你还有掠嫣，北晖，还有我，我们都会支持你，也都需要你，你不要说你救那些孩子是为了一时有趣，你能抛下他们不管吗？”向漓玢蹲下来，抓住我的肩，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此刻他的脸少了平时的洒脱邪气，显得认真无比。
“他们可以生活的很好，有菡萏庄，足够了，大哥和掠嫣有药谷，你有你的秘密，清宁居也可以是你的归属，你们都与我不一样。”
“一派胡言，如果你觉得大家只是有个居所就够了，为什么现在你还这么伤心，人是有感情的，一个人需要的不只是落脚的地方，你没了师父，可我们不能没有你！”
“不能没有我？”我疑惑地看着他。
“是啊，少了个专爱和我作对的你，我饭都吃不香了，你快去看看北晖吧，他一个大男人，哭又不能哭，整个人不知多憔悴。”
大哥，我还有大哥！我急忙站起来，去寻大哥。
向漓玢看着这个突然窜出去的身影，无奈地笑笑。
我在师父常下棋的地方看到大哥，静静地坐着，手摸着棋盘，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却完全不自知。
“大哥。”我忍不住上前唤他。
“络君，你说师父他，真的走了吗？”他痛苦地看着我。
“大哥，是络君的错，大哥你心里难受，就打我好了。”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只是不敢相信，几天前，他还在捉弄我，可是突然，就走了，我好不习惯呢。”大哥收回目光一遍遍抚摸着棋盘。
“大哥，我……”我还未说完，有一根手指按住我的嘴，我一回头，不知掠嫣何时来了。
“这里交给我了，你回去休息吧。”她握了握我的手，把我推走了。我想，此刻，大哥需要的是掠嫣吧。
这边，岑北晖还是一言不发，掠嫣缓缓上前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岑大哥，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师父他生前也是希望你多笑啊。”
“掠嫣，我，我不能相信，师父他……”岑北晖还未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掠嫣轻轻抱住他，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此刻的岑北晖，就像一个孩子，一个孤单悲伤的孩子。
我回房后，一直盯着手里的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师父白白死了，究竟为什么竹婉会中毒，她不是应该在京都打探消息吗，何人下此毒手？这些疑问，我必须要解出来，然后将那罪魁祸首碎尸万段，我决不会饶了他！
心中下定决心，我定要出谷把掠嫣之事调查清楚，当年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时至今日还会牵连无辜。
我走出房去，仔细将药谷的一草一木都收在眼底，行至小树林，又看到那温泉，想起师父飞过来高喊着“徒儿，错了，错了，这才是心经！”嘴角自然上扬。
晚饭时，我看着众人都不言语，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决定出谷，掠嫣，你在谷中陪大哥！”
“不，我和你一起出去，这事，我也要负责任。”掠嫣定定地看着我。
我看出她眼光中的坚定，可是大哥又该怎么办？“掠嫣，大哥现在还需要你。”
“络君，你和掠嫣尽管出谷，我在谷中料理一番后，也会去找你们的，睹物思人，出去转转也好，我也该恢复我‘毒手恶偷’的身份了，他们乱用毒物，完全不懂生命可贵。”
“呀，看你们一个个都壮志凌云的样子，我就放心了，我也该去干我该干的事情了。”向漓玢起身，冲我们抱了拳，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眼中坚定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