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陈焱怒了(1 / 1)
端阳果然没有让陈鱼失望,只是面色凝重地提出想留在小姐身边,晚些时候再回正院当差。虽然没有说出陈鱼想听的话来,但她依然很满意,至少不是什么“小姐慎行”之类的话了,也算得上是隐晦的支持,不能再贪心了,不是嘛?
陈鱼浅笑着婉拒了丫头的好意,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正院里歇着几位虎视眈眈的表老爷,那可不是谁都能应付得了的。端阳故然可心且善解主意,但陈鱼再三权衡还是决定要把她用在刀口上,先攘了外才能静下心来安内,想着陈家主母的任重道远,不禁地长出一口气。
陈总管端茶的手,在听闻主母的长叹不由一滞,眼睛谨慎地小范围扫了半圈儿,见主母只是犹自地发着呆,才总算是暂时放下了心,重新专注起手中的茶来。
等了半晌也不见主位上坐的人儿开口,陈总管有些不淡定了。心道这位大奶奶使的是什么招子?那边捅了马蜂窝,这边却还在状似悠闲地吃茶发怔,一点都没把将要上演的怒火烈焚放在心上,还非要拉着他这个老人家一起承受大爷那可想而知的雷霆。
可不带这么折腾老头的啊,正想着要怎么请辞,却听见主位上的大奶奶开口问道:“我让天扬去记老太爷的日常,陈总管可曾看过了?”
陈总管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连带着将应付的心思收起,认认真真地道:“回大奶奶的话,老奴前儿就看过了,还是大奶奶想得周到,将老太爷的食寝都记录下来,能有个对比,往后也好给请平安脉的大夫过目,省得会有因为时间长而忘却的事情发生。”
陈鱼摆了摆手,果断地制止了陈总管的疑似拍马的行为,“刚听端阳说起,天扬那孩子书读得少,负责记录似是有些吃力,陈总管看看从哪里能抽调上来位先生吧,这可是咱们陈府头等的大事,要用心办妥……”
话音未落,二人就被重物坠地的声音惊得同时向门口望去,只见陈焱正驾着一团怒火将两把临着门口的交椅掀翻,一脸的狰狞让人头皮发紧。
陈鱼和陈总管心中同时一禀:来了……
只是两人的心境各不同,陈总管面上虽然维持着官方家仆相,脸色中却透着丝丝的不自在,想必是身处在这对既是夫妻又是主子的人面前,他这个虽说在陈府里统领几百号仆人的大总管,可毕竟还是个奴才,一时也不知道是要低头敛目做无视状,还是像其他跪了一地的奴才一样请罪求饶……
陈鱼只是微弯着嘴角,看着呼啦啦跪了满屋子的丫头使女,平日里也没怎么见有人在身边走动,怎么今儿这一跪,却是这么浩浩荡荡的一大片啊?正不解间,对上了金婵紧皱着的眉眼,心下明白了大半儿:肯定是这丫头干的好事,前会儿还说去请陈氏兄弟过来压压阵角,见自己没允,就调了这许多丫头使女。
眼见着一个个的哀哀怨怨地低泣,听着怪闹心的,陈鱼暗自翻了翻眼睛,挑着眉尾要金婵打发这些使女下去。
金婵迟疑着,终还是听了小姐的话,将十多个使女打发出了正堂。
那边陈焱正砸得起劲,丝毫没有了初见时的文弱气质,完全是一副地痞的流氓范儿。
看着细腻的白瓷听风瓶哗啦啦地碎在地上,精致巧妙的盆景儿躺在一角,红木紫檀的家具东倒西歪,陈鱼居然没有兴起心疼之意。虽然知道这些东西都属上品,是真金白银花了大价钱买进府的,可是对银子没有概念的陈鱼就是无法将眼前的狼籍,变化为数字换化为银钱。所以也就可有可无以看着陈焱的暴行,偶尔还端过杯喝个水,很有看人撒野的趣味。
眼见陈焱慢下了动手的速度,陈鱼才闲闲地开口对着青氤说道:“去给大爷倒杯水,没见大爷累了嘛?怎么这么没眼力价儿?”
两个丫头虽然没有像其他使女一样,被吓得惊叫哭泣,却也是白了小脸,看得陈鱼一阵心疼,于是调遣着两个丫头做些事,分散着注意力,这样也不会太过于露怯而丢了她这个主母的颜面。
陈焱闻言回过头狠狠地瞪着陈鱼,见她一副没事人儿似的端坐在主位上,还时不时的打量下指甲,心道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异于常人?自己这番脾气发得还不足以令她吓软了身子嘛?怎么还是这副闲淡的样子?
“你……”想着,才发泄出去的怒火不禁又重新集结……陈焱抬着手不停地点指着陈鱼的方向,“你这个女人就这么不懂消停嘛?见不得爷过两天舒心的日子怎么着?这三天两头的折腾,你不累爷可不愿意侍候你了,赶紧的自己打包好滚回临安……”说话间将青氤俸上的茶一掌挥落,自己站在碎瓷残土中喘着粗气,眼却一眨不眨地瞪着陈鱼。
陈鱼很无辜地透过洞开的正门向屋外望了望:不带这么冤枉人的啊,没准都会四月飞雪呢,她就是宋朝版的窦氏女,怎么整天就剩被冤枉了呢?前几天被误会欺负秀芸的打击还没恢复过来,今儿又被扣上了烦扰后院的罪名,这……实在是让人连还嘴的兴致都提不起……
陈焱见陈鱼并没有开口,只当她在心虚,也是,往日里都是针锋相对,他说一句,那女人就有百句在等着呢,今儿难得自己又占了上锋,怎肯轻易罢休?
瞪视了一会得不到回应,陈焱才用脚踢了踢七零八落的椅子,抬转杏眸才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着了缩在一边的陈总管,正垂着头努力稀释着自己的存在感,原本铁青的脸,愈发黑沉了。
陈鱼见他举步要往自己的方向来,目标似是她身边另一把完好的椅子,忙开口吩咐身边的金婵,“去搬把椅子给大爷,没见大爷忙活了半天嘛?”
金婵立即会意的点头应诺,动作十分利落地将交椅搬到了陈焱前身。
青氤又给二人换上了热茶,夫妻俩个才隔着满的瓷片杂土绿植花架,暂时平静了下来。
这下不止是金婵与青氤舒了口气,连窝在角落里当着壁花的陈总管也将紧崩了半晌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陈鱼双手捧着茶盅,温热的氲氤在眼前弥散,模糊了一室的残败,也让陈焱在自己眼中迷离起来。
“大爷的气可消了?能有心思听我说几句话嘛?”
陈焱拿眼尾扫了眼她并未作答,只是犹自喝着茶。
陈鱼没有在乎这个男人的态度,目光透过面前的水雾,穿过开启的正门,看向院中,声线中飘飘乎乎的似是从半空传来,“大爷这通火气发得实在是有些莫名……”在看到陈焱想开口时,又紧着问道:“大爷这是听了谁说过什么吧?”
陈焱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才回府就被人请去了临水望竹,一院子的女人都哭着说你将人赶出了主院……你……给爷说说,又存了什么祸害人的心思?”
“您没听说我打发人送去了衣料和首饰嘛?”在看到陈焱一头雾水的样子,陈鱼无奈地翻了翻眼睛,那群女人怎么就这般不长记性呢?难不成以为她敢强硬的赶人,都不会留退路嘛?
“大爷心平气和的听我说两句话吧,人是我请去临水望竹的,只是……我想着后儿是初一,想给绛雪和宝珠盘了头,又想着其他的三个丫头最终也会被正了名,不可能总跟着您挤在一处,给她们个体面屋子,给您的陪房夫人们配上该有的丫头婆子,这也错了嘛?”
“为什么是临水望竹,那么远?为什么只有绛雪和宝珠?”陈焱的声音明显的弱了气势,只是硬撑着场面。
陈鱼伸手将一直捧在手里的茶放回到小几上,失了温度的茶汤已经暖不了掌间的冷,索性就弃了……再回身间,脸上又漾上了浅浅的笑纹,“临水望竹是陈府里为数不多的体面院子,难道就贪个近,要将人安排在入不得眼的院中?至于为什么是绛雪和宝珠……那绛雪熟读诗书,盘了头能将您院子的帐目琐碎交了她,宝珠是最早跟了您的丫头,给她们两个盘了头,难道有什么不妥?”
陈焱闻听,心中咯噔一下,回想起上次为映云屋里的丫头那通闹,最后是以自己灰溜溜地走出正堂收场,不禁又恨起自己不长记性来,今儿本因谈成了笔大生意,正想着回府跟几个可心的人显摆显摆,却在刚进府时被人直接请去了临水望竹,自己的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陈鱼背着他把人赶出了主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他当时便气炸了肺,也没来得及细想,就跑来主院里问罪,谁成想,那几个女人竟又将这天大的信儿给瞒了……
陈焱偷眼看了看从容不乱地坐在主位上,目光不知放空到什么地方的陈鱼,嘴张了几张,想说些什么来缓缓气氛,却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损坏的家具器物,一件件都在提示着他刚刚的鲁莽,但要他道歉?不可能……于是这位陈家大爷就坐在椅子上,别别扭扭地不说话。
感觉肚子中空空地在叫,陈鱼轻抚着,道:“陈总管……”
感觉逃过了烽火的陈总管一颗心还未放平,就听到大奶奶的召唤,忙回道:“老奴在……”
陈鱼并不急于吩咐,环视了一圈自己待客的正堂,才开口说道:“把这正堂的帐给大爷算算……”说着扶着金婵的手,转入内室,图留下一站一坐的两人张口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