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1 / 1)
两人在苏堤上行了一段路,景悦悄悄的瞄了他一眼,说道:“你吃过早饭了么?”
汪简摇摇头,答道:“未曾。”一听到她哭,他哪里还顾得上呢?
景悦顿时有些内疚,说道:“走吧,我们去饕餮阁吃饭。”
汪简笑了,说道:“密斯景可是想做东?”
景悦抿嘴笑了笑,说道:“既然我是东道,我自是要做东的。”
闻言,汪简似笑非笑的望了望她,有意无意的瞥着她两手空空的样子,似在提醒她。
景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顿时尴尬起来,窘在原地踟蹰。
可是她的这幅样子,看在汪简眼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上海时,她那无助的可怜模样。
“密斯景,走吧,我饿了。”说着,汪简便拉着景悦离开了西湖,上了车,径自往饕餮阁去了。
饕餮阁彼时是杭城内最富盛名的酒家之一。最出名的便是糕点和米粥,据说这些吃食做起来十分讲究。一些大户人家时常会从这里买现成的回府上,供上人享用。
景悦做女学生时时常同谢羽杉和秦照初她们来这里,自然是熟门熟路。她问了问汪简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后,点了几样小食。
汪简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笑道:“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人来吃早饭。”
景悦笑了,说道:“是啊,这里的东西很好吃的。等下你多吃点。”
看着她的笑颜,汪简心里一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抓住她的手,道:“景悦,我……”可在此时,店小二端着糕点上来,打断了他的话。
景悦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粉着脸,摆好糕点,忽然发现盘子里多了一个品种,便问:“怎么还多了月饼?我们没叫啊?”
店小二解释道:“景小姐,是这样的。这两天就是中秋了,你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这是老板特意吩咐小的备下的。”
“谢谢。”
汪简握了握拳,掌心还留有她柔夷的温度,道:“中秋了。”
“对了,你怎么不在家过中秋?”
汪简叹了口气,道:“上海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只能先来了。”
景悦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有事业的人,今天你这么过来了,不会有什么影响么?”
“其实说起来,等一会我还要回去的。”
景悦愣住,不自禁的有些失落,道:“你要走?”
汪简颌首,道:“是啊。”
“哦,那快吃吧。”
离开饕餮阁后,汪简拿出怀表看了看,皱了皱眉:“哟,坏了。我中午还约了人谈事情呢!”
景悦一听,有些过意不去,说:“那你快些走吧。”
汪简点点头,说道:“恩,我送你回去。”
景悦忙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汪简十分坚持。
无法,景悦只得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到旧居后,景悦下了车,俯身对车内的汪简道:“我进去了。”
目送她进去后,汪简才开车离去。刚拐过弯,便见到了另一个人。
秦照初这日早上来找景悦,快到旧居时,就看到了汪简。她摇下车窗朝他招招手,问道:“汪公子?”
出于礼貌,汪简只得停下车,打开车门下去。
秦照初也下了车,笑道:“汪公子怎么会在此?什么时候来的?”
“哦,此事说来话长了。”
秦照初朝旧居的方向看了看,抿嘴笑了笑,道:“汪公子也不必瞒我了,你定是来找景悦的,我猜的可对?”
汪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道:“秦小姐说的对。对了,不知小姐来此是做什么呢?”
秦照初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我今天来就是做说客的。可能汪公子已经知道了,景悦与冯家少爷青梅竹马的,两家人早有结亲的意思了。本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惜却闹得家里不得安生。我姑母见我同景悦走得近些,便差我来做说客。”
原来是这样。
“那么秦小姐就真的打算不顾念姐妹情谊,去当这个说客么?”
秦照初摇摇头,说:“我就是顾念姐妹情谊,才要去劝劝她。说句实话,整个杭州城都知道她身份尴尬,如果这次再退婚。不只同冯家关系就此恶劣,其他人又该怎么议论?女子最重要的是清誉。也许此时能任性妄为,可到头来落得人言可畏的下场的,就不值了。”
汪简沉默了。他本当秦照初亦是思想开通的女子,却没想到与旧式女子没有什么不同。
“现下汪公子可是在想我一个念新式学堂的人,思想怎么还这么的迂腐?”秦照初含笑问道。
被说中心思,汪简也不否认,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你我立场不同。女子追求自己想要的,无可厚非,却也要量力而行。”秦照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汪公子的心思,我知道。”
汪简挑了挑眉,说:“你知道?”
秦照初点点头,说道:“是汪公子太不懂得掩饰了。这里不比上海和北平。”看样子,这个汪公子的立场是十分坚定的了。
汪简心里清楚她话里的意思,他行事太过高调,只怕会将此事弄巧成拙。
“秦小姐,你很聪明。”
“谢谢!”秦照初从善如流的答道。
汪简点点头,说道:“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要先走一步了。”
送走汪简后,秦照初才重新钻回车内,吩咐司机道:“开车。”秦照初理了理下摆,心想,在这个圈子里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景悦回到旧居没多久,门房就又来报,说是表小姐来了。她蹙了蹙眉,照初怎么来了?
“照初?”景悦从屋内迎出来。
秦照初笑着走过去,拉了她的手,说:“你这几日足不出户的,做什么呢?”
景悦淡淡一笑,说:“还能怎么样?家里被我闹成这样,一个人都没来看过我,你是头一个。”
“怎么?其他人没来过了么?”秦照初反问,那么刚刚汪简是怎么回事?
景悦看了眼秦照初,觉得她话中有话,道:“你这话,我不是很明白。”
秦照初笑道:“我是指景怡和仁谦,他们俩没来?”
那日她与秦氏的纠葛,都被他们听了去,他们只怕不会原谅她呢!
秦照初见她一脸担忧的样子,便道:“你倒也不用这么担心,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总会过去的。”
景悦对“一家人”一说不予置评,笑笑道:“对了,你今日怎的会来?”
“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见你几日不出门,来瞧瞧你。”秦照初随意的坐下,继续道:“羽杉嫁去了上海,你平日里要说些知心话的也不大能找到人。”
“你有心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秦照初忽的提及:“你这里有没有纸笔?”
“自是有的。你要作甚?”景悦有些不明所以。
“好久未写诗了,不如随意一作,打发打发时间。”
景悦一听,也来了兴致,便道:“也好。”
去房里拿了纸笔,铺在院里的石桌上,两人便散开思索起来。
秦照初率先下笔,很快便一气呵成。
景悦抬头看了看落叶,树叶随风被弃,飘向天空,那暖暖的阳光又让她想起汪简了。西湖边的他,西山的他,天津的他,上海的他,所有的所有不禁让她有些动容,甚至有些怀念。
她抬笔写了两句话,浅笑道:“我这真算不得什么诗,不过是两句话罢了。”
秦照初收笔走过来看,只见纸上写着【书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景悦看着自己写的字,慢慢扬起唇角,当日他那一封轻佻的信,如今想来却是贴切的。
“你的字真是隽秀好看。”
“哪里。还是让我来看看你的罢!”说着,便去看秦照初写的:【秋日游,落英缤纷花满头。儿郎情深,依依双泪流,恨离愁。不忍别,待到山崩水断流!】。
秦照初见她露出疑惑的神色,便解释道:“不过是想起那日汪公子与我们几个一起去西湖游玩的情景了。”
听到她提起汪简,景悦心里一跳。这词是出自韦庄的《思帝乡》,讲的就是一个女子游玩时对一个风流多情男子的向往和期待。
景悦本就心思敏感,秦照初这一来二去的暗示,似乎是在告诉她,汪简就是那个她想要将身嫁予的男子。
“景悦?你怎么了?”
景悦回过神,笑了,说道:“只是感叹姐姐的字写的越来越好了。”
“哪里。我是班门弄斧了。”
话说汪简当日回到上海,处理完事情后,不过半日,就接到了汪筝的电话。
“世樊,听说你在上海惹事了?”
“四姐,你从哪里听来的?”汪简心里一惊,忙问。
电话那头的汪筝冷哼了一下,说:“这么说,还真有其事?那日向东挂电话来我还不信。好端端的冯家少爷怎么惹你了?”
“这事说电话里不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了?我看你是不想说,是吧。”
“四姐!”
“行,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下来总可以了吧。”
汪简叹了口气,说道:“四姐,你也不必特地下来吧。”
“我又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家里商量过了,怕你一个人在上海会孤单,爸爸就让我去陪你。”
“不用了吧。我平日里有事情做,到时候孤单怕是四姐你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三哥在上海的一家报社有熟人,这次我下去后就要去那家报社做事了。”
汪简见木已成舟,便道:“行,那你来吧。还有那件事,你可别跟家里说啊!”
“知道,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