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第一轮阻击(1 / 1)
入夜,雨终于停了。低洼的地面上存着很深的积水,深夜的此刻,百姓们早已沉入了美好的梦乡。夏季的雨夜,自是难得的凉爽,正是人们好睡的时候。无人出没的街头,涌现出一队队的士兵,他们淌着路面的积水向各个城楼运送着守城器具。车轱辘轧过水洼,溅得四周兵士们一身泥水。衣服早就湿透了,此刻他们还在不停地忙碌。潼安城的四处城门,守备处的军队加上皇宫的侍卫军、禁卫队,连同之前各个城门的守门兵丁早已聚集一处,刘如堂亲自镇守南城门,东城门、西城门和北城门他也派出了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战将把守。
下过雨的夜色灰蒙蒙的,空气湿润而凉爽,连蚊虫也都不见了。城楼上无数双眼睛盯着城外,他们看不清楚对面有什么,只见是黑忽忽的一大片。为了避免暴露目标,城楼上的火把和灯笼已经熄灭了,从城外望向城上,也是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临近子夜时分,有更鼓声远远地响了起来,就在更鼓敲响的一瞬间,城外突然燃起一片通明的火光,城楼上的人们看得十分清楚:在离城门几里之外的地方驻扎着大量的人马。
攻城!响亮的号角声从四面响起,潮涌般的军队涌了过来。马儿的嘶喊和军士的呐喊声轰隆隆传到守城军士们的耳中,尽管已经料到必有一场恶战,可琴尤还是对这样的自相残杀感到悲痛不已。
当攻城的人群逐渐离城门近了,只看见无数的火把明光暗影中迅速向前移动,已经近到强弓和箭弩的有效射程内,北城门的守城将军萧亍终于沉着地大声命令:“杀!”
早已准备好的兵士们将城墙上的床弩架好位置,听将军一声令下,数道箭弩齐发,射向对面黑糊糊的人群。床弩是一种经过改进的弩,弩的射程本就比普通弓箭远一倍不止,而床弩可同时发出五六根箭弩,相当于五六个弓弩手同时射击,威力大了许多。只不过,床弩在第一轮发射之后,装弩的过程要慢一些,与第二轮的发射要间隔一段时间。即便如此,它对敌人构成的威慑力还是很大。攻城的军队没料到城里竟然早有了防范,冲杀之时根本无人持盾牌、挡板护身,很多人当时就被强力的弓弩一箭射穿,倒毙而死。只片刻的迟疑,敌人就反应过来,行进中的火把都被熄灭了,在黑漆一片中,军队加速向前冲杀。
城外的人看不见城楼上的布置和安排,不知道守城人马的虚实,而城楼上的人此刻也看不清外面的举动了。两轮的床弩过后,萧亍命令弓箭手上前,近距离的射程改用了较轻盈但射程近的羽箭。羽箭的制造简单容易,而且在军械司存有大量的精制的箭头,赶制弓箭很容易。三排士兵在离城墙一尺左右的位置站好,向着城外黑暗中奔袭过来的密密麻麻的敌影用力拉扯弓弦,飞箭如蝗,落在敌军的队伍中。箭雨之后,敌人的速度又慢下来。以这样的远弩近弓的阻击安排,既消灭了小撮敌人,也措了他们进攻的锐气。琴尤对萧亍的先期退敌效果很满意。铜盔铜甲,手持大环扣刀的萧亍面向城外,不知道此刻皇上就站在他的身后。
“将军沉着勇武,真乃大卫良将啊!”琴尤走到萧亍身旁,由衷地对他发出赞许。萧亍扭头,见旁侧之人金盔金甲,手握佩剑,双目在黑夜中灿明如星斗,那佩剑的剑柄上雕刻着一条盘旋的金龙,金龙的眼发出晶亮如豆的一隙微光,是一把上方宝剑。
“末将萧亍参见皇上!”见到了天子佩剑,萧亍自然猜出了琴尤的身份,赶忙跪下参拜。
“萧将军快起!将军是在守备营中任职吗?”琴尤连忙双手虚搀,将对方扶起。
“回皇上,末将正是在守备营刘大人麾下任中军副将。”
此刻,城外的部队在强弩硬弓的逼迫下,不得不后退到安全地带,暂时停止了攻击。本来是打算趁城内守城军不备,悄悄潜伏于城外,然后一鼓作气攻进城门的,没料到遭遇了强烈的阻击。攻城的敌人不再轻举妄动。
“萧将军可知,这北城门外攻城的是哪一营?”琴尤的视线飘向城外。
“末将不知。对方熄灭了营中火把,看不到旗号。不过,依末将判断,很可能是炎字营的人马!”萧亍不太肯定的语气判断,猜测出对面的部队番号来。
“何以见得?”琴尤问。
“末将是从对方将领的用兵之法来判断的。”萧亍沉吟片刻后为琴尤讲解道:“炎字营由落炎将军率领,此人是军中谋臣出身,不比勇字营拓勇那样勇猛、凶狠,落炎用兵极谨慎,对自己营中的军卒又十分爱惜,很少严厉斥责。他临阵用兵最见不得无效伤亡,若是死去的兵卒太多,又达不到进攻目的,他必然不会硬拼死打,而是会再想别的方法以减少伤亡数目。”
琴尤点头称是:“看来,倒是个懂得爱兵的儒将,只是……”没说只是的内容是什么,萧亍见皇上眼中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又听皇上接着问:“这么说来,拓勇就是那种不怕死的打法了?”
“正是。皇上的判断没错!”萧亍见皇上感兴趣,便接着说:“拓勇力大如牛,勇冠三军,立下军功无数,打仗时经常身先士卒,只是此人傲慢自大,且有勇无谋,若不是他屡居奇功,先帝不会把勇字营交给他。拓勇与司徒扇交好,娶了司徒扇的妹妹司徒英为妻。司徒扇此人诡计多端,与敌对阵变化莫测,水火毒无所不用。文帝在时,他仅为军中参将,却在与北部蛮族部落交战中孤军入敌,烧光了对方百里内的营寨,迫蛮族北迁到噶里山以北,不再出山。我大卫的北部边境才从此无事。只是,此人面善心狠,难以琢磨。”
“朕还听说有一个柳字营,他们的将领如何?”琴尤暗道:柳仞峰,不知你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柳字营的柳将军曾是先帝最喜欢的将领,他比司徒扇多谋,却不阴险狡诈;比拓勇骁勇却不蛮横粗暴,比落炎坚毅儒雅,却不优柔寡断,可以说,他是我卫朝难得的优秀将才!”萧亍完全不顾及对方已经是叛将,实事求是地讲出了自己心中对柳仞峰的尊敬和景仰。怪不得庄王要把押运救济粮的任务交给柳字营,原来他是最受武皇器重的将领。琴尤心中了然。
“只是可惜了。”萧亍叹了口气,没说下去。
“可惜什么?可惜他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不是。他去年在一次押运粮草的任务中被一伙神秘人伏击,兵马损折大半,听说后来招募了许多饥民回来,可是短短七八个月的时间,这些新入伍的兵士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先前久经沙场的军卒同等。在四个营中,他的力量现下是最弱的,兵力一弱,说话便没有分量,所以,这次集体的叛乱,估计柳将军多半是出于无奈的协同。”萧亍为琴尤作了仔细分析,也是想在皇上面前为自己崇敬的将军说几句话,怕他一旦被擒,人头不保。琴尤听了萧亍的话倒觉得有几分道理,心中对萧亍更更多了几许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