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歪帽子（1 / 1）
庄小乙坐在王府大门的门厅里一把雕花的靠背椅子上，椅子上面垫着厚厚的绒垫。他四脚哈天，捏着一个鼻烟壶，很有些突然得势的狗腿模样。旁边的桌案上设置了一个书记官，已经陆续有人来报名了。门口两名三十多岁的男子向门厅内探头探脑的瞧。
“喂，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是报名的就赶紧进来！”庄小乙朝那两个人喊。那两个人这才点头哈腰的进了门，看了看庄小乙，又看了看旁边的书记官，眼尖的就看出庄小乙是管事的人了。
“这位小爷，我们是来报名的。”其中一名男子站到了庄小乙对面。
庄小乙一条腿大咧咧的横在桌子上，拿着鼻烟壶嗅了嗅。“什么小爷啊？王府门口的告示没看啊，我是庄小乙，王府新任的大管家！”庄小乙派头十足，拿腔拿调，把那两个人吓的更不敢张口了。
“你们俩是做什么的？”小乙颤着腿拖着话尾巴问。
“回，回大管家，小的我是肉铺的掌柜，我女儿今年十三，没有许配人家。”
“小的是当铺伙计，家里也有一个女儿不满十五。”两个人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肉铺掌柜、当铺伙计。”忽然将右腿从桌上撤回去，庄小乙半个身子坐起，向前倾去，瞪着眼骂道：“你们以为我们永正王府是什么地方？什么小门小户破落人家的女子都来报名，拿我们王府当集市吗？”
来报名的其中一人尴尬的吸了吸鼻子，与另外那人对视一眼，大着胆子反问了一句：“不是说凡是待嫁女子都能报名的吗？我们。”
不等他说完，庄小乙又腾的站了起来，指着那人叫道：“你们不长脑子啊。说当然是这么说了，这样才显得公平嘛，可要是什么人都来，我们王府怎么装的下？”
“大管家说的极是，小民们愚昧。”此人身穿着厚麻布衣服，衣袖边上斑斑油点，一看便知定是肉铺的掌柜。这掌柜的很快打了退堂鼓，埋怨旁边的当铺伙计：“我说不来吧，你非拉着我来，人家王爷怎么可能要咱们家的女儿嘛。”
当铺伙计心眼直，仍然嘟囔道：“王府的兵丁们敲锣在街上喊的，我听的很清楚啊。怎的今日连名也不让报了？”这两人拉拉扯扯，一个要走，一个非要问清楚再走。
“我看你们都是良善子民，我就给你们破个例。一人给我留下一百两银子的质压金，我就让你们把名报上。不过，若是你们家的姑娘来了王府，落了选，我只退五十两，那五十两算是你们体谅我们王府人等的辛苦出的劳务费。你们看如何啊？”庄小乙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有一搭无一搭的样子。
当铺伙计不舍得花那么多钱，暗道：平白无故先拿出一百两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些迟疑。肉铺的掌柜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庄小乙说的有道理，很痛快的答应了。“大管家，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今日就替闺女报名了。”他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书记官眼前，又详细地说明了自家女儿的姓名、年龄等等。当铺伙计犹豫再三，觉得自家女儿面貌平凡，根本没希望被选为王妃，因此自然就放弃了。事情完毕，两个人一起出了王府大门。那肉铺掌柜特意跑到告示底下仔细看了一遍，上面果然提到了负责此事的就是庄小乙大管家，心内更放心了。
“看不出来，那管家年纪轻轻就掌管了整个王府。”肉铺掌柜极羡慕的说道。
“依我看，他定是仗了王爷的信任趁机往自己的腰包里敛财。”当铺伙计忿忿的不齿着。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大户人家都这样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自古都是如此。况且，人家是大管家，上上下下的忙乎，怎么能不给底下人留好处呢？我平常给那些官员们府上送肉，哪次不都要先拿些上品的肉给管家知事们留着。”肉铺掌柜劝解着同伴。
两个人出了王府的时候，路边来报名的各色人等开始络绎不绝的赶来了。庄王府大门外很快就排起了队，两名王府的兵士站在左右维持着秩序。肉铺掌柜回头望了望长长的排队人群，庆幸道：“还好，咱俩来的早，要不然不定排到啥时候去了。”
一天之内，庄王府大门外的人只见多不见少，而从门厅运进咏雯园的银子也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庄小乙最后也懒得说话了，打量来人穿戴后估摸其身份，直接报银子数目，交完钱、登记完就走人。这一天，关于庄王选妃，有人说：庄王府是个高门槛，是要看女子的出身和家世的。也有人鄙夷：庄王公开选妃，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根本就瞧不上咱们庄户人家的女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更有人揣摩：也许这质压金的事情并不是王爷的主意，是那年轻的大管家受了王爷的宠信就乱来，不执行王爷的命令。因为永正王爷在全国百姓的心里地位还是很高的，名声也是极好的，因此，最后一种猜测被大家广泛接受。而庄小乙这个大管家的贪财、势利、侍宠而娇的本性也就广为人知了。不过尽管如此，但凡家境殷实的人家还是希望自家女儿能够进王府，并不在乎那几百两的银子。
直至子夜时分，庄小乙已经困的在门厅的椅子上瞌睡起来。王府门口排队的人群都被护卫们赶走了，让他们明天过了卯时再来。青尤却仍然让庄小乙继续在这里等着。王府的大门开了半扇，通明的灯笼照的里外都是雪亮的。寂静的夜里，周围都很安静。门口的值夜和护卫们已经换了两班，只有庄小乙没有人替换。“这个女人不是趁此机会整我吧？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哈欠连天的庄小乙很想立刻回寝室睡觉。
书记官早就离开了，门厅内只有他一个人，茶也已经喝了两壶了。庄小乙心里想着，要是过一会再没什么动静，他才不管那么多，赶紧回去睡觉了。这时，只听门外有车轱辘轻轻滚动的声音，门外值班的护卫领进了一个人。庄小乙揉了揉眼，看清来人后赶紧从椅子上站起。他每日随庄生上朝，朝廷的那些官员大多都认识，来的正是工部尚书景谈。景谈没有穿官服，一身墨蓝色的便服。
“庄小乙参见景大人。大人可是来找王爷的？”庄小乙困意全无。
“哦。听说小乙荣升为庄府大管家了，实在是可喜可贺。”景谈淡然笑笑，“今日带了些薄礼当是庆贺，小女惜辰就请代为照顾了。”
门外的景府随从搬进来两个不大的箱子，沉甸甸的。“这里是五千两白银、一千两黄金。”景谈并没多说，放下银两后匆匆离去。
景惜辰没来报名啊，庄小乙正发呆，忽见青尤笑咪咪的站在门口。“刚才是谁来了？我远远的看见几个人影出了门。”
“景谈。”庄小乙回答。
“呵呵，他倒是第一个。你打起精神，只怕这两天夜里会不断有人送银两来的。”青尤的视线停在地上的两个红木箱子上，笑道：“这些我们可是不用还的，只当他们无偿奉捐了。”
“还是你有办法。王爷在朝上屡次号召官员为大灾捐献，这些人没有一个大手笔的，都吝啬的不行，拿个五百两都说是家用紧张了。”庄小乙啧啧称赞：“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参加遴选的？”
青尤努了努嘴角，将手中的一张人名清单交给庄小乙。“这名单上的人应该都会来的。你可记得我刚进王府那天，钟叔让你送往咏雯园的厚厚一打信札，那信里就是这些了。我让钟叔派人给他们送去消息了。他们怎么能错过如此机会呢？又听说你这个新任大管家爱财如命，肯定舍得花钱买通你的。”
“秦青尤，你太过分了！”庄小乙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半夜来王府是来买通他的。
“没关系，反正你这大管家顶多就当一个月，爱财如命也不太坏。”忍着没当着庄小乙的面嘲笑，青尤转过身一个人笑个不停。
流言猛于虎，这些报名的人的大嘴巴再加上百晓厅四处那些喽罗们的帮忙，她给庄小乙戴的这顶歪帽子他只怕很难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