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汗血宝马一（1 / 1）
已经入了秋，凌晨时分凉薄如水。庄生已经醒了，他的作息很规律，每天的早朝雷打不动。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永正王爷，他不敢有一天懈怠。翻身坐起，天还很黑，点起红烛，室内摇曳着红通通的火光。侧耳听，门外有人在轻声嘀咕。
“小乙！”庄生知道庄小乙定是侯在门外了。门突然被一股力量推开，进门的不是庄小乙，而是青尤。
青尤起的也很早，被思忆领着来到了颜湖居。在庄王的卧室外与庄小乙碰了面，见庄小乙在门外站着，她也侯在了门外。
“你怎么也站着？你应该进去伺候王爷穿衣！”庄小乙指着屋门，对站在自己身边的青尤暗示。
“你怎么不去？”青尤从没干过这种差使，想着不如让庄小乙先进去，她看看再说。
两个人正嘀咕，听见庄生的呼唤。青尤一愣神的工夫，就被庄小乙一把推进了门。
“王爷，我，我来。”在庄生温和、亲切的目光中，映着满室的烛火憋了半晌，青尤也说不出“我来侍奉王爷”这句话。
“是小乙让你进来的吧？他倒学会偷懒了。”见青尤手脚发僵，说话也不自在，庄生断定她以前从未做过这些侍奉人的事情，便笑笑说：“我自己来吧，你把屏风后面挂着的官服拿过来。”
官服有内外两件，里面是白色滚着紫金边的软料衬服，外面是绛紫色苏绣袍褂，前胸上描绣着一条长须蟒龙，厚底朝靴也带着堇色刺绣。玉带缠腰，王冠束顶。穿戴完毕的庄王不怒自威，贵气十足。
拉开房门，庄小乙赶紧给庄生请安。“王爷，轿子已在王府门外备好了。”
庄生大步在前，脚步匆匆。庄王府早已大门洞开，一行人恭候在门口。因为天还很黑，数人高擎的灯笼照着府门内外，影影绰绰的人影在灯下乱晃。青尤随庄生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门外一人高呼：王爷上朝啦。几名轿夫在各自的位置挺身站好，门外的两盏大红灯笼是下一顶气派的官轿。
正要出门的庄生忽然回头，“青尤，你不必跟着，在府内多熟悉一下环境吧，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钟伯。”青尤停住了脚，庄生钻进轿内，门外又一声高呼：起轿啦。一行人一直站着，轿子往皇宫的方向越走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了，大家才各自散开。
青尤慢腾腾的回到咏雯园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思忆正站在咏雯园的门口迎着她：“小主，厨房送来了早饭。等一会吃完了，我陪您逛逛王府。还有，您若是要买什么东西，可以列出来，我帮您去买。”
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看思忆一个一个揭开饭菜上的盖子。饭菜量不大，菜的样式有五六碟，还有一壶热腾腾的糯米八宝粥，一个人是吃不完的。见思忆站着，青尤指着桌旁的凳子说：“你也吃吧，我自己吃不完。”
思忆摆手：“厨房的掌厨是按规矩做的，王爷平常都是八个菜，掌厨就给小主做了六个菜，我们下人每顿只有一两个菜的。若是让外人看见我和小主一起吃饭，要笑话我的。”
青尤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让她，只挑了两样自己喜欢的口味。
吃罢早饭，忽然想起昨天庄小乙送过来的那捆信札还没来得及看呢。外间小厅的书桌上，那捆信札还摆放在那里。青尤提起捆着信札的绸布条，解开上面系着的盘扣。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展开，淡白色的纸上写着：工部尚书景谈之女景惜辰，生辰年月：乙酉年正月二十五日再翻过来看后面，除了这几个字外什么也没有。再拿起第二张，墨色纸面上依然是类似的字样：都城右司马贺满城之女贺绯绯，生辰年月：戊戌年四月十四日。再拿起第三张，还是如此。看来，这一整捆的信札都是女子生辰年月的庚贴了，很多家中尚有待嫁女儿的朝廷官员们都希望能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庄王府里做王妃。真不知道钟伯是怎么积攒了这么一大堆庚贴的，这些女子要是都进了王府，大概所有的园子都住满了也装不下。外面传言庄王不近女色，多年来不娶妻纳妾，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根由呢。
“小主，王爷都上朝去了，你还这么用功啊？”思忆打起珠帘，嬉嬉笑着凑了过来：“快别看这些了，我带小主出去认认路吧。”说着，拖住青尤的胳膊就向外拽。
青尤甩下她的手，抽回胳膊，把桌上的信札收拾好，放回到书柜里。这才转身说道：“做事要沉稳些，不要毛毛躁躁的。”
“哦，思忆记住了，下次一定改。”思忆被青尤甩了一下，耷拉着脑袋等着挨数落，见青尤并未过多责怪，才仰起脸。
随思忆在王府里随意的走，各处景致不一，假山上怪石嶙峋，翠竹林青翠凉爽。走到一处围墙外，忽听墙内有马儿的嘶鸣声。青尤按住思忆，指着围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思忆眨着眼，想了想，说：“这是马场，是王爷专门养马放马的地方，不让我们进的。”
“你等着，我进去看看。”青尤说着，不管思忆同意不同意，提身一纵上了墙头，人在墙头上一晃跳了下去。
墙这边的思忆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原来青尤小主还会功夫的。
围墙内是一片草地，种植的都是抓地皮的虎茸草、马耳草，十几匹马散养在里面，有高的有矮的，有壮的有瘦的，形态不一。有一匹马特别引人注意，那马不到一人高，没有马鬃，马尾很短，四条马腿也短，毛色纯黑，在一群高大的骏马中显得有些丑陋。
青尤一落地，惊动了围墙边上的一匹小马驹。它撂着蹶子跳起来，惊叫一声。叫声引起了看马人的注意。看马人是一个青年小伙，他刚才正躺在草地上望天儿。听见马叫，一骨碌爬了起来，看见了跳进围墙内的青尤。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庄王府的马场，不能随便进，知道吗？你是哪个园子的？”小伙子不认识青尤，以为是误进了马场的丫头。
青尤并不理那看马人，悄悄向自己看见的那匹马靠近。还未等她近到离它十步远的时候，那马就发现了她的意图。它抬起脑袋，扭过头望向她，一对耳朵支棱起来，十分警惕。看马人见青尤不理睬他，十分生气的跑了过来，青尤却突然朝那匹马纵身一跃，直接跨上了马背。
看马人急了，大喊：“你快下来，那可是王爷最心爱的马，脾气爆的很。”果然，那马儿见冷不丁有一个生人骑在了自己背上，当即就发了飚。后腿向后，前腿猛提，使劲的向上蹦蹿着，身子几乎要直立起来。青尤紧紧抓住马的短鬃，双腿运力紧紧夹住马肚子，身子紧贴在马背上，任凭它拼命的甩来甩去。甩了好一会，马儿又开始使劲的转着圈，一边转一边仰起脖子“嘶嘶”的叫着，抗议着青尤的行为。青尤如同沾在了马背上，任它怎么折腾也不下来。马儿被惹急了，催动四蹄，绕着马场疯狂的跑起来，速度如闪电一般快。青尤贴在马背上，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物飕飕，周围什么也看不清楚。
一圈，十圈，一百圈。马儿驮着青尤没命似的跑，很多很多圈以后，速度才逐渐慢了下来。青尤被它颠的屁股都快成两半了，臀部的肌肉生疼。马儿突然一声长鸣，“咯！”的停了下来。然后，四腿一蜷跪在草地上了。青尤咧着嘴角从马背上挪下来，心里疑惑：这马不会累死了吧？
看马的小伙子急急从边上跑了上来，先仔细观察了一圈马儿的情况，松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对青尤亮开嗓门叫起来：“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突然从墙头上蹦下来，也不打招呼就骑别人的马？”
青尤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臀：“那马死了没？”
“呸呸呸！”看马的小伙子朝地上淬着唾沫，“你当我这马是什么，跑这么点路就累死了？它是被你气的。”
“我还以为它跑不动了呢。”青尤挪近了些，奇怪的看着那马。刚才明明是漆黑的一匹，怎么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通体的红色，漂亮的很。
“越是好马脾气越大，越有野性，你不知道啊？”小伙子对青尤的做法十分不满，“被你这样不明不白的骑了一回，你还是个女人，它能不生气吗？”
青尤瞪大眼，十分不解的问：“这马样子这么难看，还是好马啊？”
小伙子鄙夷的看着她，撇着嘴，不屑的回道：“这可是汗血宝马，王爷好不容易才从塞外的马帮弄来的一匹纯种的马，还没完全驯服呢。”
“怪不得身上会变颜色呢。”青尤试着伸手去触摸马儿身上的毛，那马机灵一抖，甩了一下尾巴，就不动了。
小伙子惊讶的瞅着青尤，又看看她放在马背上的那只手，有些不相信的自语：“王爷都没驯服的马，你这么快就驯服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