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宝姒之死（1 / 1）

折腾了一晚上的人们都纷纷回来了，宝姒最终还是没有找到，眼看就到三更天了，人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睡了，各自拖着疲惫的身子很快就沉入梦乡。除了门口留了值守的两个小厮，整个绡红楼宁静下来。

然而，梦还未做完一个的时候，慌乱匆忙的脚步声就把人搅醒了。值守的小厮飞快的跑进来，敲打着两个理事的门。

“占理事，有人把宝，宝姒姑娘送回来了。”说话的跳胡子一着急开始结巴了。

占七和文亚赐都是刚刚躺下，囫囵着衣服才迷糊着一会，听见敲门声赶紧下床。两个人披了外氅匆匆走向大门外。

门外站着一队人，约有百十个的样子，在绡红楼门口排成三排，鸦雀无声。领头一个人，宽大的风帽遮住头，借着夜色的遮掩根本看不见模样。在最前边，放置着一个横躺着的女子，一动不动。

占七赶紧上前：“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并不正面答话，用手指着地上的人说道：“这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我的人接到报告，在子鹊河里找到了她，已经死了。”话说完，便向身后的人挥手，一队人整齐的掉转了方向。

“等等。”文亚赐抢先一步，上前拦住此人。“还请告知姓名，还有，阁下怎么知道我们绡红楼正在找人？”

那人轻轻笑出声，道：“这个你们可以去问问秦宝儿姑娘，是她告诉我的。”说完，领着人迅疾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文亚赐到了宝姒近前，伸手一摸她的裤脚，湿淋淋的，显然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不久。探了探鼻息，早就没有了，已经死去多时了。他不敢耽搁，与占七抬了宝姒的尸体，将其放到了大厅门外的廊檐下面，又从自己屋内找了一块布盖住了她的脸。

大厅门外这一通折腾，绡红也已经醒了。听站在门外的占七的禀报说宝姒的尸体被人找到，吃惊不小，连忙穿戴整齐来到了厅外。一时，还未睡沉的姑娘们也惊醒了一半。喜妹本来就没睡，见楼主下了楼，她随后就跟了上来。宽阔的廊檐下，借着昏暗的灯火，一具湿乎乎的女子尸体在灯笼底下，白色的裙子皱巴巴的裹紧了身体。未等绡红上前掀开她脸上盖着的黑布，喜妹早已认出来那就是宝姒，她昨晚上就是换上了这件缀着珍珠的百摺莲裙出去的。喜妹“哇啦”一嗓子号啕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声声催人泪下。廊檐下已经站满了人，青尤和绿荷、宝珠带着宝环、宝红身后跟着香茵，眉素、墨兰，在寂静的凌晨时分，喜妹的哭声眨眼就传出数里，楼里哪里还有人睡的着觉。半空里，几只乌鸦“呱呱”叫着，盘旋着不肯飞远。

绡红少有的肃穆阴沉，脸上也看不见一点平日的威严了。“宝姒的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人是怎么死的？”

“是有人送到咱们这的。”占七回道。

“什么人？”绡红一瞪眼，占七猛然打了个哆嗦。“那人没说身份。只说宝姒姑娘是他的人在子鹊河里找到的，还说，还说是宝儿姑娘告诉他咱们在找人的。”

“废物！”绡红一抬手，突然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占七的脸上。“哐。”的一声，众人只觉得那声音象鞭炮一样突然炸响在耳边，禁不住都有些寒战。很少看见绡红如此的严厉和狠虐，狠甩出来的五指在占七的脸上迅速印上了五个指印，片刻肿起来。

占七吓的慌忙跪倒了：“主子，那人带了百十号人到了绡红楼门口，放下人就走了。我？”

文亚赐见占七如此，也不得不站出来说道：“楼主，我瞧那人并无恶意。”

“你们只凭一句话如何断定那人是好是坏？如何证明宝姒不是被他所掳？被他所杀？糊涂！”绡红厉声止住文亚赐。

“宝儿。”听见绡红突然喊她，青尤急忙走上一步答道：“楼主吩咐。”

“刚才的事你怎么说？可是你对人明言咱们绡红楼丢了姑娘？”

青尤一时语塞，叫她怎么说。说自己在楼顶遇到了永正王，然后跟踪他到了郊外，然后告诉了他实情，这显然会暴露自己。可是，如果不是庄生会是谁，只有他知道她们正在找人，而且正是她亲口告诉他的。稍犹豫一会，见绡红锥子一样的目光紧盯自己，她也不敢做过多隐瞒，紧凑到绡红身边，很低的声音：“宝儿出去找宝姒姑娘的时候，刚好碰到永正王爷。王爷询问‘绡红楼为何突然遣散客人’，宝儿就如实回答了。”

“果真如此？”

“宝儿不敢隐瞒，的确如此！”若是永正暗中帮忙，在这么短的时间从子鹊河里捞出宝姒的尸首倒不足为奇。只是宝姒到底因何而死？绡红低头，看见喜妹仍然伏在宝姒身边小声哭泣。

“喜妹，你家姑娘究竟因何事而死，你还不说实话吗？”绡红悄然站到喜妹近前，突然喝问。

“姑娘她，姑娘她。”喜妹突然被楼主盘问，哭声戛然止住，“她太傻了！”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莫非这喜妹还真的知道什么隐情？

“还不快说！”有人从大厅搬来一把椅子，绡红坐下，使劲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人中。绡红楼最近正是多事之秋，她不能急噪、气郁，刚才就有些按奈不住了，才出手打了占七。

周围的姑娘们都看着喜妹，听她断断续续的讲出了宝姒的事情：一年前，也是秋试时间，宝姒认识了一位苗献苗公子。那苗公子风度翩翩，出口成章，又精通音律，为人柔情体贴，只在绡红楼呆了一天时间，就深深俘获了宝姒的心。此后，那苗公子隔三差五就来找宝姒。几天下来，两个人互生情愫。苗献便对宝姒说出了自己的家世，他本不是潼安人，是进都城秋试的秀才。家中也并不宽裕，两位高堂为资助他读书，倾尽家产送他来举试。到都城后，被同乡带来绡红楼才认识了宝姒的，只是，他秋试过后就要回去了，不能呆在这里，更没有钱到绡红楼消费。宝姒闻听他如此家世，便答应不收他一文钱，只让他常来找自己。为了留住苗献，宝姒开始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供他在都城的开销，并在东郊买了一座民房给他安身。一来二去，那苗献也再不提回家的事情了，只不过，宝姒的钱却象流水一样哗哗的流进了他的口袋。

秋试过后，苗献未中功名，他赌咒发誓说来年一定一举中榜，到时便将宝姒娶回家去。宝姒心花怒放，更是努力的赚钱。可是，她再努力也抵不住苗献的大手大脚。有一回，宝姒让喜妹偷偷跟着他，看他拿了钱都去干什么用。结果，苗献从绡红楼出来就进了赌局，眨眼就把钱输掉了。不但如此，他还到别的花楼找姑娘，用宝姒的钱去风流快活。喜妹回来之后告诉宝姒这些，她却不信，亲口质问苗献。苗献一口咬定说，定是喜妹看错了人。之后，两个人开始口角甚至吵骂，可即便如此，宝姒还是离不开他。此后，苗献以种种理由要钱，什么与朋友做生意呀，什么要为高堂治病啊等等，直到最后，宝姒已经拿不出钱来了。一个月以前，苗献彻底人间蒸发了。宝姒曾到东郊去找，不想，那处房子他早已转手卖给别人了。苗献曾经对宝姒说：七夕之日，就娶你回家。尽管喜妹苦苦规劝，可还是挽不回宝姒已如死灰的一颗心，所以，她才终于选择了轻生之路，以这种方式在七夕前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喜妹哭哭啼啼的说完，周围的姑娘们没有人出声。宝姒，这个在她们看来很内向寡言的女子，谁也不曾想到竟还有这样悲哀的故事发生，而且，这个故事就悄悄发生在她们的身边。

“子鹊河就是离此八里外的那条河吧？”沉静了一会，绡红问。

“是，就是那条引了护城河水的护林河。”文亚赐回答。

“将她好好安葬了吧。”绡红吩咐占七和文亚赐天亮之前处理好宝姒的事，然后对着廊檐下站着的姑娘们，说：“最近咱们绡红楼事情多，大家也都很紧张、疲惫，从今天起我给姑娘们放探亲假。我会带着宝珠、宝环，还有宝儿姑娘出去一段时间，等我们回来，绡红楼再重新开张。如果此期间你们还留在这里的话，所有开销由楼里支付。”说罢，她手拄着椅子背站了起来，独自回了房间。众人听说放了探亲假，都有些兴奋，只有宝珠和宝儿还不明白，楼主突然说要带她们出去是要做什么呢？

看着四个人用一卷白布缠了宝姒的尸体，将她抬进了一座棺木里，宝环突然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干净了一个！”说完，一个人呵呵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