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雨中生事（1 / 1）
清明早已过去了，可最近几天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连绵细雨，雨轻飘飘的，斜着交织在空中，绿叶红花被雨水洗礼着，透出另一番柔美。因为天气的原因，绡红楼的生意也格外的清淡。下了一夜的小雨，街上已经积起了水，一洼洼的水渍在阴暗灰沉的天空下泛着通明的影子。一大清早，承玉街上人迹少见。姑娘们难得的清闲了，都纷纷撑着雨伞跑到院子里玩耍。
“这雨都下了三四天了，怎的也不见晴？”眉素问旁边的香茵。
“这样不是更好，难得我们有清闲了，不用在姑娘跟前伺候，能出来看雨！”香洇漫不经心的回道。
“你小声点说话，姑娘们就在那边，听见了说你偷懒！”绿荷扭头。几个丫头前面是宝红、宝菁、宝姒，宝珠、宝环、宝儿没和她们站一起，而是在临近的石砌花坛旁。
“宝环，你看：下雨了！”宝珠一手撑着伞，一手为妹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宝环盯着眼前花坛里的几株凤仙花，对姐姐的话毫无回应。凤仙花丝长卷曲的花瓣里含着莹莹的水滴，不时有雨丝扑进去，没有风，颤颤的水滴附着在花心里，很牢固。
“听说宝环妹妹喜欢花，桑妈妈房间里的那几盆茶花就是妹妹买的。”青尤放低声音。
这些日子，宝珠为了妹妹几乎想尽办法，可是自从身体恢复以后，宝环就是这个样子了，无论问她什么，她都一言不发。给她饭就吃，给她水就喝，若是不给，她自己连饥饿、干渴也不知道，整日坐在房间里，一步房门都不出。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她都象没听见没看见一样。青尤想，宝环经此大变，怕是以后也再难恢复那天真烂漫的样子了。
“绡红楼里什么时候养起闲人来了？也不知道楼主是怎么想的？得了怪病就可以占着位置不待客了，真是稀罕，难不成要我们大家养着她吗？”宝菁尖刻的话是冲着宝环的。
“宝菁姐姐说的是谁？宝环吗？”宝姒在旁问。
“我说的谁，谁心里自然清楚，干嘛非要指名道姓的？”宝菁瞥向花坛这边，正好迎上青尤的视线，一个眼里是奚落的讥笑，一个眼里是危险的警告。
“妹妹说话要注意了，小心别人听了心里记恨！”宝红似在劝宝菁。
宝珠本来就对妹妹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无处消解，此刻听宝菁出言不逊，哪里还忍的住。她忽然转身，快步走到宝红、宝菁三个人近前，眼眶里已经蕴着泪花：“宝菁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妹妹什么时候成闲人了，即便她从此不出堂了，那也不用你们养，我宝珠还养的起妹妹！”
“呵，果然是姐妹情深哪，怎么？我说错了吗？要是她摘了出堂的牌子，那就是做伙夫做丫头做奴做婢，难道伙夫奴婢还要住着二楼的堂客房间？”宝菁寸步不让。
“我们同在楼里三年有余了，如今妹妹得病才刚见好，你不来安慰同情倒也罢了，却落井下石、恶语相加，难道我们姐妹得罪了你吗？”宝珠对待宝红她们三个一向温和有礼，可现在她也顾不得撕破脸皮了，定要为妹妹争这口气。
“哼！什么得病，以为我们都蒙在鼓里吧，头天接待了陆通，第二天就起不来床了，平时装着天真懵懂，与人无害的傻子样，一旦被男人鼓惑还不是一样放荡无度。”
“已经被破瓜的身子，如今又来装什么清纯？”话说完，最后她又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来。
这话彻底激怒了宝珠，她气的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指着宝菁哆嗦着嘴唇，半天没说一个字。猛然，她使劲一个前扑，双手抓住了宝菁的衣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宝菁促不及妨，手里的竹伞“啪哒”掉在雨水里，她立刻腾出双手，随即扭住了宝珠。两个人在雨水中扭打在一起，高矮胖瘦都差不多的两个人，宝菁比宝珠年长两岁，气力上占了些便宜。滚倒的衣裳沾满了泥水，虽说宝菁年长些，可宝珠却是要被她气疯了，早已不管不顾，头上、脸上、胳膊腿上、腰上、肚子上，只要她能够的着的地方，都是掐抓撕咬一番，宝菁见她疯了似的和自己打，只得一只手护着脸面和胸前，另一只手和她对着比划，宝珠的脸上、脖子上、腿上也被她拧的块块青紫。不远处站着的小丫头们惊慌起来，绿荷跑过来，急的在旁边跺着脚，要将宝菁拉起来。
“姑娘快别打了，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她干着急，奈何一个人怎么拉的开？
看着宝红和宝姒站着，花坛边的宝儿也不动，绿荷喊：“几位姑娘是怎么了？怎么也不来劝解呀？要是来了客人，不是被人看了笑话去？”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说，宝红转身就走：“香洇，我们回去，可别在这跟她们丢人！”
“宝红姑娘别走啊！”绿荷见她要走，欲伸手去拉，却抓了个空。
二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占七和文亚赐从门外跑了进来，到了滚打的二人身边，一人伸出一只手，将两个人扯开。
“你别拽我？你拽我干什么？我今天非好好教训她不可！”虽然被占七制住了，宝菁还是不肯罢休的嚷着。
宝珠发上沾着黄色泥浆，一身雅蓝色的裙子完全被水浸湿了，皱巴巴的裹在身上，脸上有两三条指甲刮出来的血印，脖子上也有一道血痕。脸上湿漉漉，苍白中带着怅恨，眼泪和着雨水不断冲刷着还残留在她脸上的怨忿。
“怎么回事啊？你们这是？”文亚赐问。
“回屋！”占七钳住宝菁的胳膊，朝文亚赐说：“快让宝珠回去换衣服，这冷雨里淋久了，肯定生病！”
文亚赐不再问了，他看了看还撑着雨伞陪在宝环身边的青尤，说：“宝儿姑娘也带宝环上楼吧，别在外站的太久了。今天的事楼主要是不问，我们都别说！”他紧拉着宝珠，连搀带扶，拽着她进了大厅。
青尤看了看宝环，愣了愣。方才没注意，那一池子开的艳丽夺目的花朵都被宝环掐断了，脚下是撵的不成形的花瓣，都已碎成零丁。雨伞被搁置在花坛的条石上，此刻她的身上也早被细雨沾湿，一缕湿发贴在脸颊上，慢慢的流到下颌。她的脸上仍旧毫无表情，与姐姐的哀伤怨愤形成鲜明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