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占七（1 / 1）

承玉街上高挂着串串的红灯笼，艳红火热的片片暖色烘得人心暖融融的。四月末的季节正到了春深绝色之季，路两旁栽种着整齐的月桂树，淡白色的小花簇拥浓密，桂香缭绕、叶绿花繁，风儿清凉滑润的滋润过行人的脸，袅袅的香气在傍晚的清风中氤氲散开。

人间四月始芳菲，落英沾起露华浓。绡红缓步走在街上，不急不徐不紧不慢的迈着步伐，一边走着，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从鼻腔中沁入心脾，沉醉的令人眩晕。她着一身男装，发髻已高高挽起，一头瀑布式的青丝打了结后铺泄在肩头，两道弯眉不粗不细，完美的鼻弓从侧面看弧度圆畅，英挺的唇边挂着惬意的笑，着一身男装的他越发显得优雅逼人。

“占七”绡红身后跟着一名圆胖浑黑的男人，三十岁上下，卧蚕眉下一对豆大的圆眼，眼内精光四射。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主人身后，听主人问话，跟紧两步，回道：“楼主何事？”

绡红向后微扭头，笑了笑，占七比自己矮了一拳。“没事，只是出去几天再回到这承玉街才感叹潼安金粉之地的繁荣，你说呢？”

“是，主人选在这里落脚，占七以为明智之至！”

“嗨，我不跟你说了，你呀，老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脸，没趣的很。”快走到绡红楼的时候，她快步走到一株丹桂树下，端详了一会儿，抬手折下了一枝正开的火红的花枝，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进了绡红楼。

直接上了主楼三楼的房间，听着丝竹绕耳、莺语燕声，这就是自己十三岁来到潼安城精心预备下的一处安心定身之所，不仅可以容留下一些美貌、多才的女子，还为自己开创了聚财的源头，偶尔和那些美丽女子们闲话两句也有一番自得其乐了。推开三楼的后窗，绡红放眼望去，远处点点如豆的灯火，灿烂若满天繁星。

占七则直接进了大厅的理事间，那是他和文亚赐的工作房间。一身寂寞的旅途风尘从进入绡红楼的那一刻就被热闹的人声洗去了。他提起水壶，往脸盆内倒了些温水，拿起一条棉巾揉在水中，将脸沾湿，稍停，拧尽棉巾的水，将脸抹干。

粗粗擦洗完毕，他安坐下，伸进怀里，掏出几样小东西放在桌子上，一样样的端详着。两只水滴状的红宝石坠子，莹红的颜色，在几缕阳光的折射下透明的晶亮内泛着夺目的光芒；一对草黄色的翡翠镯子，外面包裹着金丝，金丝缠绕处左右各有一字：左玄右璧。

她若是戴上，定然美不胜收。这样想着，占七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二楼去，当面让她戴上给自己看看。不过，现在是生意时间，不知道她有没有客人呢，他可不能耽误了她的生意，虽说一直暗地里照应她，一般的客人也不敢去纠缠。即便这样，出去的这段日子他还是怕她会被人欺负。她虽然有些好胜，性子又直，说话有时也难听，但其实心地很良善。只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她与他总是若即若离，亲近的时候便亲亲热热的叫，疏远的时候见了面也当陌生人一样走过去，让他捉摸不定。此次出门，苦心琢磨着带回了这两件首饰，都是托人从第一流的珠宝店定制的，希望她看了会喜欢，也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

背靠着松软的藤椅，占七眼皮一阖，困顿的瞌睡着了。

文亚赐推开理事间的门，一眼就看见了占七，刚要张口唤他，发现藤椅上的人已睡着了，赶紧轻手轻脚的放慢了步子。

这阵子他也忙坏了，在大厅里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一天到晚说个不停，嗓子已经沙哑了，面色也饥黄了些，越累越没胃口。这下子可是盼到领事回来了，他也能松下口气，要不然，再过几天他还真吃不消了。

“亚赐！”刚坐下，正拿起手边的一卷记录册准备批写，占七已经醒了。

“占领事，看你睡着了，没叫你！刚回来吧？”见占七起来坐到自己对面，文亚赐倒了杯热水递到他面前。

“是啊，楼主跟我一起回来的。这阵子没啥事吧？”占七揉揉自己的眼眶，伸了伸胳膊。

“没大事。楼里新来了一个姑娘，叫秦宝儿，安排到二楼最东侧的房间了；前两天，顺风镖局的徐万全来闹事，被宝儿姑娘摆平了；最近生意特别好，也把我忙坏了！”文亚赐把自己手里的记录册子交给占七。

“看来，是把你忙坏了，瞧瞧，嗓子都累哑了！”占七低下头翻看那本记录册。刚翻了两页，忽然又抬头看着文亚赐，问：“她，怎么样？”

听他问的突然，文亚赐茫然的愕了一下，又想起占七临走时交代自己要照应着，才明白他说的是谁，赶紧回道：“她很好。前几天崴了脚绿荷来找我，我吩咐找了回春馆的郎中，已经都好了，这两天生意也不错。”

“哦，那就好！”占七这才重新翻起记录册，神情逐渐专注。

文亚赐在一边陪着，知道他看完还有话要问自己。大厅的两位管事，占七为正，文亚赐为副。占七身形上有些矮胖，但因长期不苟言笑，所以客人们对他都含有敬畏之意，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而文亚赐却文质彬彬，一副书生的气质，说话做事均周到合理，让客人挑不出毛病来，左右逢源的功夫也炉火纯青，可以说……在绡红楼里，除了楼主之外，占七和文亚赐对楼内的事情都是各有着一半决策权的。

终于翻完了最后一页，占七合上记录册，松了松手腕：“秦宝儿登台半月有余，怎的未接待一位客人？”

“这个，亚赐不清楚，大概宝儿姑娘心里有数！”没想到他第一个问题问这个，文亚赐呆了一会才回答。

占七不语，圆眼稍眯，后又问：“五日前徐万全带人来闹事，被宝儿姑娘接待了，怎的这几日倒不来了？”文亚赐又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别说话了。

“我看，那秦宝儿也是有些手段吧。楼主虽未与我多言，我倒觉出楼主对那秦宝儿也有些另眼看待。”占七与文亚赐闲话，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题让文亚赐听了稍稍的不舒服。

“这个月，陆大人来过三次了，都是宝珠、宝环姐妹接待的，不知道下一次他会找谁喽？”占七双手伸到脑后，舒服的枕着叹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