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不辞而别（1 / 1）

已经在芙禧客栈逗留了近十天，青尤一直陪着祖婆，哪里也没去。老人很爱静，经常半天坐在一个地方话也不说一句，好在青尤性子也喜静，并不觉得闷。

她坐在祖婆的房间里，手下摊着一本书，已经看了两三遍了的，可因为无事可做，还是一页页的翻着。

她知道她得听祖婆的，下一步做什么，什么时候开始，她都得遵从老人的吩咐。老人为她过去的十三年填充了几项强大的本领，而她的任务就是不断的消化、学习，再消化、再学习，老人成了她的方向，没有老人的指点，她也就没有方向。

青尤抬头，看见阳光漏进窗子来，满屋子都很亮。老人的脸陷在片片阳光的罅隙里，半张侧脸光影交叠，特别安详。

有的时候，青尤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这个老人，觉得她满肚子都是别人无法探究的秘密；可有的时候，青尤又觉得她很了解她，觉得她不过是一块被历史添塞的有些变了形状的泥胚，一把火的熔炼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青尤，我要回魔芋教了！”老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青尤吃了一惊，没想到祖婆这么快就回去了，她还什么也没对自己交代呢，怎么就要走呢？

“祖婆。”青尤赶紧把书放下，静悄悄的走到老人身边，“可有什么话要对尤儿讲吗？”

老人转过脸，握住青尤的手。这个动作是她的习惯，只要她有话说的时候，就要握住青尤的手。

“尤儿，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我该对你说什么。”老人缓缓的说着，声音很低，沧桑浑厚：“此次出去不必刻意做什么，你只要想着一点，你是要替祖婆重新活一遍，要让天下男人知道女人可以做什么。”老人浑浊的话音里是尘灰飞扬的气味，仿佛被淹没了许久的地带突然之间洞开一条缝。她的眼睁着，只是却没有看向青尤。

“祖婆，小尤还是不知道怎么做。”青尤有些迷惑，她看着老人，希望她说的明白一点。

“你去吧，你只务必答应我一个要求。”老人的手心里攥的紧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青尤静静的等待祖婆的下文。

“祖婆要你答应我：今生不要爱上任何男人！”话说一半停下，忽然就厉色起来，“否则，我不会饶过你！”

青尤愣怔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听见祖婆如此严厉的说话，从小到大，她没怎么向她发过火，生气也只是罚她抄书，或者闭门思过，不许出屋。

“祖婆放心，青尤绝不让您失望。”此刻的青尤并不觉得祖婆所提的是多么无理的要求，当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心的时候才了解，若要不爱，真的很难。

“绡红楼是个声色之所，你在那里立住脚之后再见机行事吧；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如果遇到什么难事，魔芋教会帮忙；祖婆已经没什么夙愿了，但是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祖婆可以帮你，即便是你要坐天下，祖婆也支持你！”老人说着，站起来。

青尤赶紧扶住她，老人把手轻放在青尤的头上，摩挲着她一头青丝道：“尤儿是个好孩子。”

扶着老人站在院子里，青尤侧耳听着不远处的街道上热闹的人声。将刚才老人说的话过了一遍脑子，以后的路她自己走，只不过，这条路的起点是老人替她选好的。

“这家客栈离大街近，坐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叫卖声，倒让人感觉如在闹市一般，不那么寂寞。”老人说着，扶着青尤下了几个台阶，顺势坐了下来。

“祖婆要是觉得寂寞，青尤就不走了，一直陪着您好了。”青尤将头靠在老人的臂上，真诚的说。一老一小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头并着头，是一幅特别和谐的图画。

“老了才需要寂寞。你这个年龄可不行，学了一身的本事，不折腾他个天翻地覆都算白活一场，祖婆可不耽误你。再说，你义父到时还要跟我抢人呢！”老人和蔼的笑容里有种慈爱的味道。

青尤耳朵尖，听见客栈门口“水蜜桃”的吆喝声特别清晰，是挑担子的货郎在走街串巷。

“祖婆，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去买些桃子回来。”青尤“腾”的跳起来，冲出了院门。等脚步声消失，烈火突然出现在老人身后。

“教主，刚接到教里传来的消息，无影门的掌门鬼见愁要约教主到点仓山断崖比武，说一定要和您分出胜负。”

“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魔芋教早就不参与江湖纷争了，那鬼见愁却年年下战贴，这次我就会会她！”说着，老人回转身，从屋里提出一个小包袱，抽出一张银票扔在了桌子上。

“烈火，你到逍遥宫给他报信，说青尤今日回潼安绡红楼，让他有话就直接找我当面说，另外，在承玉街上安插几个眼线，如果能安进绡红楼里最好。”

“是。”烈火应声回道，“不过教主，安插眼线的事情估计逍遥王也会办的。”

“他安他的，我们安我们的。”老人将包袱扔给烈火，纵身一跃，轻飘飘出去了几丈远，两个人几个闪身出了芙禧客栈。

青尤提着一兜水蜜桃兴冲冲的跑回来，“祖婆，这桃子可新鲜了，挑夫说是刚摘下来的。”等她跑进来，屋子里空荡荡的，早已经没了人。她把几个桃子扔在桌子上，一眼看见了桌上的银票，拿起来仔细瞅了瞅，是祖婆留下来的。她转身又跑到利字号里，烈火也没在。

客栈的一个杂役伙计正在收拾房间，看见她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随即脸就红了，再也不敢抬头，手里边擦着一把茶壶，边低着脑袋问：“小姐找谁啊？”

“住在这里的人呢？”青尤问。

“刚结了帐，已经走了！”伙计说着话，还犯着嘀咕，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长了二十几年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呢。

青尤慢吞吞的回来，心里想：祖婆怎么突然就走了，连烈火叔叔也不和她打个招呼，这么说：是真把自己放在外面不理会了。不过，也好，本来也老想着要独自出来看一看，十天前奉祖婆的指令到绡红楼去了才知道，都城潼安那么热闹。人都走了，青尤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啃着桌上的几个桃子。这个节令桃花才开，就有了鲜桃子卖，本想着买几个给祖婆尝鲜，没想到饱了自己的口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