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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流水之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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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坐在桌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红糖水,时不时抬眼看她,她居然还知道替他点红糖水,太阳真是打西头出来了,不过这天,倒是一点见不着日光。

雪还在下,越来越密,淮江江面上的船只舱顶眼见着开始堆积起一片白色,那几个客商正在付账,穿了狐皮大袄接连起身离开。

风承远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沈默喝完了一碗红糖水,放在桌上继续贴手握着取暖,“你在等人吗?”

风承远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丝奇怪他怎么会发现,沈默见她默认,双手松了碗巴在桌上,“嗯?真的,是什么人?”

他话音刚落定,那飞桥桥头又走来了四五个女人,二三十出头的都有,最大不会超过四十,走在前面的两个眉目疏朗,甚是引人注意,进了门,倒是各个身着轻便,眼瞅上去单薄得都像是只穿了几件单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裹得臃肿的棉袄,再看看风承远的单袍,生出几分欣羡之意来,早知道他小时也该习些武艺,防身什么的到是再说,至少能够得以御寒。

“头儿。”最前面那人开了口,眼神在沈默身上扫过时似乎泛过一丝不敢置信的诧异,沈默自己也诧异得很,因为那话确实是冲着风承远说的,几个人都站在她们桌前。

“我们几个正在附近,看到浮烟就过来了,你需要人手吗?”

风承远还是阴沉着眉眼,吐了三个字出来,“淮南渡。”

居然是淮南军水军的营地,那最先开口的女人更诧异了,“头儿,你确定?自从贤王一病不起,淮南渡最近有些不太平,而且,我们为什么要插手朝廷的事?”

“因为这是我的事。”风承远还是那副死沉沉的表情,那几个女人显然没理解,不过还是相继离开,最前面那女人走到门口还忍不住回过头来看。

沈默叹了口气,风承远偏头分神看了他一眼,“你叹什么气?”

“我突然很怀疑,你听不懂人话,就比如说你对着一头驴说话,它肯定只会回答你无意义的声音,你说是不是?”

“我听得懂。”

沈默无奈地摇头,撑着右脸手肘靠在桌上,连损人都听不懂。

“那些是什么人?浮烟是什么?你是因为放浮烟所以把后背弄得这么湿?你到底要上淮南做什么?收了兵权?”他顿了顿,“好歹回答我一个。”

“是。”风承远站起了身,丢了银子在桌上就走进了小雪中,沈默也站了起来,跟着她出去,“是?我怎么知道你回答了什么?风承远,你少敷衍我。”

她走在飞桥上,突然停了下来,沈默撞在她后背上,朝后晃了晃,再抬眼的时候她已经正对着站在他面前,耳鬓的发微微有些卷起,呼出的热气在这雪天腾起一阵阵浅浅的白雾,他几乎能感觉得到那热气碰触到了他的鼻尖。

沈默有些不自在,别扭地转开了脸,她抓过他身后的斗笠替他盖上,“你真不该叫这个名字。”

刚刚还听不懂他损她,这会倒是知道损他了?沈默气得歪了一双浅眉,靴子重重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风承远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去过军营吗?”

“废话,当然没有。”

“你最好扮回女装。”

***

二十万淮南军,七成都是水军,沿海驻扎,还有一部分分散在淮江的各大渡口,其中十万水军都屯在淮南渡,淮江的入海口。

沈默还在和风承远置气,一直板着脸没吭声,他重新画了眉,扮了女装,这次是在大冬天,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袄,倒是很好地替他掩去了身形,加上他脸上的伤疤,单看打扮也难分真假,只是声音不加掩饰压一下的话还是能够听得出来。

“为什么我们不能坐船去?”

风承远看了他一眼,牵着马朝着十八铺边上的江淮渡口走去,沈默分神看向了船只交替进出不绝的场景,没再顾着和她怄气,“我还以为淮江里走的楼船都是舱底设暗桨雇人划桨的。”

“有一些是。”

“你以前不回皇城的时候都在呆在南陵?”

她没有作声,转身上了渡口边的长堤,眯眼望过去看了会,又转回头来,“搭船还是赁船?”

“搭船吧,除非你很急。”

因为下雪的缘故,不少客商都赶着回家,淮江的客船很快就满艘下了江,甲板上融化的小雪将木质的船板弄得又湿又滑,风承远牵着马上来,那马蹄铁踩在甲板上,才上了三个蹄子就朝前打滑,沈默正走在马前面毫无提防,正奇怪身后传来的嘎吱声,腰上一紧,他看清的时候,整个人都被风承远单手圈进了怀里。

她的马跌倒在了甲板上,沈默一时有些发怔,才想来自己现在是个女人打扮,他连忙挣脱了出去,看着风承远弯下了身伸手一提马缰绳把倒在地上的马提正起来,几个船娘过来替她牵了去安顿在船尾。

“谢谢。”他蚊子叫一样飞快地吐出去两个字,脚下更快,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朝着船舱进去。

***

雪下下停停,客船在南州屏溪锦州的几个渡口都停歇了个把时辰,水速有些湍急,没过几天江面就开始拉宽,到这天傍晚的时候,已经进入了绍安城流域,也进入了封属于贤王的淮南境内。

天上阴沉沉的没有半颗星辰,沈默站在甲板上吹冷风,冷得牙齿打着战栗,嘴唇哆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面,看着那一道带着火光的水波以飞快的速度从远处的江面下游移过来,有点像是鱼,涌起了一段波纹,高出江面,但看样子又不会是鱼,锚雷和水底雷都不会游动,难道是漂雷,可也没这么快,再说大晚上的就算前面是淮南渡的水军营地,也没道理来打一艘客船。

他正自想不明白,身后一件厚重的披风搭在肩上,“回舱房,我马上回来。”

“你要去哪里?”他转过头去不解地看着她,她们还在船上,她能上哪里去?

风承远的视线在他刚刚一直在看的奇怪不明物上一扫而过,“岸上,就回来。”

“我也去。”他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角,即使夜色不清,他还是看到风承远皱着眉,眼带不耐,他有时候一直忍不住怀疑风承远憋着不动手掐死他,憋得很辛苦。

“你也要去?”她问得有些重,他也重重点头,虽然他嘴上老是和她怄气,可他对南陵一无所知,唯一认得的人就是她,不跟着她那就真的一点安全感都没了,万一她一去不回把他一个人丢在船上,那可就真的不知道该上哪里去了。

她重重地出了口气,拉紧了他身上的披风,拦腰一揽,沈默一惊,下意识地双手拉住了她的衣领,风承远被他一拉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又不能松劲,不然两人就该一起掉进冰冷刺骨的淮江里去了,一直到跃上岸的时候,她才一把松开他,恶狠狠地盯着他,“不许扯我衣领。”

“啊?”他刚着了地还没回过神来,茫然地看着她。

“衣领,不许碰。”

“可是…”双手不抓点东西他总觉得自己会掉下去,“你撒手了怎么办?”

“不会。”她似乎更加气得不轻,“总之不许扯。”

“那我抓什么?”

“我管你抓什么,总之别碰我。”风承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结,沈默挑起了眉,“是你先不打声招呼就自说自话抱我,我怎么不碰你。”

“那是因为你要跟来。”

“那也是因为你硬是抓我来南陵。”大概是觉得气势实在不够没法和她比,他伸出手指戳着她的肩膀,只戳得自己指尖发疼,夜色沉沉,耳中敏锐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憋不住地扑哧笑声,听上去是年轻女人的声音,还不止一个。

“头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主君来了也不带我们见上一见?”

“可不是,还只找地煞的人,难道我们天罡不是你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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