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醒惊心时，却是空悲切（1 / 1）
清晨起来，觉得空气特别清爽。窗外，翠绿的柳条儿柔柔地垂落到地面上，轻轻拂过树下盛开的菊花花瓣，散落的花粉，经风轻轻一吹，飘散出满园的芬芳。我坐在镜台前，一边梳妆，一边吩咐门外正在侍弄花草的巧香：“巧香，你去把我的那把翠羽扇拿来，一会儿我们出去走走。”
“是，小姐，奴婢这就给您拿去。”巧香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应声离去。可才刚过了一会儿，她就回来了。我见她两手空空，正想开口问她怎么回事，抬起头却看见了她那张阴沉的脸。
“怎么了这是？一大清早的，谁又惹到你了？”我开玩笑般地看着她。
“小姐，我……”她欲言又止。看到她的神情，我不禁有些纳闷儿：这丫头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怪怪的，恐怕是哪个倒霉的仆人惹到她了吧。
“有话就赶快说嘛，谁惹到你了，赶快告诉我，小姐我会替你做主的，说吧。”我打趣道。
“小姐，你还有心情说笑？那个端木公子来了。”提到端木瑞风，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脸上愤恨的神情，像是要把人放到嘴里咬碎似的。
“来了就来了呗，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本小姐以前也没有见过你这样讨厌他呀。告诉我，端木瑞风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我颇为好奇地看着她。
“哎呀，我忍不住了，豁出去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小姐，那个端木公子，他......他早就有夫人了。现在，他正和他的夫人在咱们的大厅里陪着老爷说话呢。”
突然，只听得“啪”的一声，我手中的银钗砰然落地，猛然间竟惊了我的心。
“巧香，你刚才说什么？”我强按着梳妆台，努力不使自己倒下去。巧香见状，忙走上前来，扶我坐下，眼里的哀伤使我确信我没有听错。我朝门口走去，刚走了几步就被巧香拦了下来。
“小姐，你不能出去，老爷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她满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停住脚站在那里。是啊，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我还能让他知道吗？这已经注定是一场失败的游戏了。可是，端木瑞风，既然早已经注定不可能，你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既然早有妻室，又何苦来骗我？
阮府，栖凤亭。
“夫人一向安好？”我打量了一下蓝倩，轻声问道。
“多谢阮小姐挂心，妾身一向安好。我家相公在这里多亏了恩师和阮小姐的照顾，妾身在这里谢过了。”她起身向我行礼。
“夫人，您言重了，青柔区区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够照顾到端木公子？”我扶起她，请她坐下。
我记不得自己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只隐隐觉得端木夫人的脸色渐渐地起了变化，尽管她在竭力掩饰，但还是没有能够逃过我的眼睛。我冷冷地看向端木瑞风，心里暗暗说道：端木瑞风，你要记住，这是你欠我阮青柔的。你不能怪我，你不会忘记一件事吧？那就是我跟蓝倩一样，是一个女子，一个对待感情很难释怀的女人。况且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便触动了眼前这个女子的敏感。
“阮小姐，告辞了，打扰多时，还望勿怪。”蓝倩起身告辞，脸上依然是一副镇静的表情。
“夫人客气了。巧香，替我送送端木公子他们。”我淡淡地笑道，回头轻声吩咐站在亭外的丫头巧香。
“是，小姐。夫人，请。”巧香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蓝倩，淡淡地说道。
蓝倩和端木瑞风向我微微点了点头，当是告辞。随后，三人一块儿走出了阮府后园。
一刻钟后，阮青柔闺房。
“小姐，你没看到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解气了。那个端木夫人挥手狠狠赏了端木瑞风一巴掌，然后就一个人走掉了，剩下端木瑞风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门外。只可惜，小姐你没有动手，真是太便宜那个负心汉了。哼，要是换做是奴婢，我一定要他好看。”巧香愤愤地说道。
听着巧香的话，我微微怔了一下。是么，蓝倩动手打了端木瑞风么？她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的丈夫呢？就算是要打，不是也该由我先动手的吗？我不由冷笑了一声，在蓝倩的心里面，她的丈夫---端木瑞风是不可原谅的，而我，亦是轻贱的吧。
夜深了，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白天，我可以努力地使自己忙碌，看书，刺绣，侍弄花草，甚至去和巧香争着擦桌子，好让自己不去想任何事情。可是，当斯夜归于沉寂，我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地想起了那个人，满脑子里都是他的身影，听觉幻想里，全都是他的声音。
端木瑞风，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曾经我以为，我们会成为彼此的唯一，所以我倾尽了我所有的温柔，给予你我所有的关怀。我把所有的愿望都许在了你一个人的身上。我忘记了父亲教给我的一切，只是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你仍旧是真实的存在。可是，你终究还是没能够承受起我生命的重量。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忘记了：你可以是我的全部，我的生命里最高的守望，而我，却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所有。因为这辈子，我只是一个女子，一个面对爱情变故却无能为力的女子。你从不曾告诉我，你还有一个红颜知己的妻。你明知道我不如她，却还是让我对你有了这莫大的期许。可终究，你还是爱她的，只因为你枯燥的生活，才把我圈进了爱情的无辜里。我输了这场爱情游戏，梦醒来，我却被这场游戏刺得鲜血淋漓。我终究没有成为你生命里的陪伴者，只是稍微失了神，才在你的世界里驻足了片刻，却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匆匆的过客。我输给了你的妻，不是因为我不够美丽，只是因为她早已是你的妻。只一巴掌便消了她心中所受的全部屈辱，抚平了她那被你刺痛了的伤痕，你们又相爱了。而我，注定要在爱的沧海里慢慢老去。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的背叛。可是，天意弄人，我容忍了其他所有人对我的背叛，却惟独你的背叛让我觉得无能为力。我曾经有多么的相信你，现在就有多么的痛苦。如果可以，真的希望十倍、千倍地把这痛苦还给你。
阮府正房。
“柔儿，你看到了，端木瑞风已经有家室了。以前你们怎么样闹，爹都不想知道，可是从现在开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父亲突然开口说道。
“爹，你……”听到父亲的话，我心头一惊。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却一直不曾骂过我，只因为他爱我。
“柔儿，你是爹看着长大的，你在想什么、做什么，爹怎么会不知道。你和瑞风的事，爹也有责任，是爹没有及时阻止你们，才会让你这么痛苦。”父亲淡淡地说道，却是在刻意躲开我的目光。
“爹，你知道他有妻子？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一个已经有了七十的人，哪怕我有多么爱他。为什么。爹，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积攒了许多天的怨气，终于藏不住了，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发泄的对象竟然是我最敬爱的父亲。
“柔儿……”他满眼的怜惜与慈爱。父亲第一次表现出来的手足无措，让我懂得了他内心所有的矛盾。
“爹，对不起，对不起……”我跪在父亲面前，拉着他的衣襟，泪流满面。
“柔儿，忘了吧，忘了瑞风。”父亲俯身扶我起来，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水。
深夜，阮青柔的闺房。
推开窗子，丝丝凉风吹进来，我闭上眼睛，泪水被夜色吞没。我哭着忘了，忘记了痛，忘记了恨，却独独忘不了那个我最该忘记的人。
“青柔，你真好，我真想就这样和你在一起，不奢求一生一世，只愿一朝一夕……”西子湖畔，端木瑞风的话再次在我的耳旁响起。
一朝一夕？端木瑞风，你真的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吗？你从一开始就只想和我“一朝一夕”，是吗？是我太傻，曾经还奢求能和你一生一世，可你真正想用一生一世陪伴的那个人，是端木氏蓝倩，从来都不是我，从来都不是。我没有权利任性，去天真地以为我可以寻找自己的爱情，我到现在才明白到这个道理，却一点儿也没能阻止现实带给我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