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六、何去（1 / 1）
一〇六、何去
正当众人乱哄哄地打算追下山去，李宏鸣忽然摆了摆手，高声压过他们的声音：
“大家仔细想一想，他们的实力那么强，我们的实力这么弱，而且既然能穿越重重险阻来到我们这岛上，说不定还有别的什么手下。如果我们就这么跟过去，怎么知道人家就愿意拿出食物来白白养活我们？难道他们会把精力和物资浪费在一群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吗？你们刚才那种侥幸的心理，是完全要不得的！——他们只会在我们失去利用价值之后，狠狠地一脚踢开！”
他这话，实在是说出了众人心底里那一丝最深层的担忧：在这人命如草芥，信誉如狗屎的末世，一切旧有的道德、法律都早已经被人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如果轻易依附他人，将来恐怕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李宏鸣见这话依然奏效，继续道：“大家听好了，每人带好自己惯用的武器弹药，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支自成体系的部队；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都要抱成一团，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单独依附外人，否则，所有队员有权立刻射杀叛徒！”
这番话，李宏鸣在刚才的一个小时时间里不知道想过多少遍，当下一字一句说出来，还真是有些理直气壮手握真理的味道。再加上他在这幸存者中一向以领导才能著称，竟没有一个人敢有非议，都情愿推举他为队长，领导众人。于是这最后的二十三名幸存者各自准备了满满一包的枪支弹药，带上两天的干粮，随他下山到码头与狄恒他们会合。
狄恒正在码头等他们下来：正如他原先所料想的一样，如果强制地他们离开这赖以生存的土地，只会引起他们的反感，而如果让他们直接面对现实，自行作出正确的选择。实际上，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高永明会把事情做绝，毁掉所有船只，因为他和燕崇来的时候所乘坐的那支小艇也运上两次也足够把所有人都运上岸去了；他担心的是，高永明明白不能和燕崇硬拼，以他那种志在必得的行事作风，很可能会拿岛上这几个人作为人质，要挟自己。
尽管这看起来应该是早已不存在的“人质家属们”的事情，和狄恒风马牛不相及，但他这恰恰是狄恒的心理上最大的漏洞。
不过，他所担心的，最后还是没有发生。高永明也许还处在狄恒的意识影响之下不可自拔——幸存者们最后虽然没有开走所有的船，而是依照狄恒的要求拉走了岛上所有的燃料，如果高永明想要离开这个岛，就得先学会用木浆了……
“只是这样一来……”萧敏静静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搂住那小银猫，静静地笑着，“过一阵子，恐怕高永明还是会来打扰我们的。”
狄恒一笑——这件事情上，自己确实太心软了。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做得太绝，说不定被高永明看到后，反而逼使他决意同归于尽，那样一来，大家可就都成了湖底那些丧尸鱼的盘中餐了。他随即不再多想，欣欣然道：“别在意这个了，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萧敏的嘴角噙着难得的轻松的笑意：“那好，我现在奖励你……帮它去一个好听的名字吧。”
狄恒伸出食指摸摸下颚，随口道：“它将来一定也会长成通体银丝得神气模样，嗯，‘银猫’——小银，就叫这个。”
她一笑：“真偷懒——不过，小银猫，你要是同意的话，就叫唤一声好了。”
真是令狄恒始料不及，这小猫儿才和她相处了不过实际分钟，居然就已经如此相熟，竟果然喵喵地叫唤起来……
度过微山湖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当十几分钟后众人从船上下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这才知道，刚才，他们度过了这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码头前，革命式战车正如一座钢铁大山一般停着，负责在车顶上守夜的正是林珊，她早就望见了走在最前面的狄恒，当即欣然跳下战车：“狄恒，你回来了！没事吧？——哦，萧敏？你可算找到她了，恭喜恭喜。”
狄恒忙笑道：“林珊，这两天实在辛苦你了，我想你一定困了吧，接下来有我们，你回去休息吧。”
林珊却道：“你说谁困了？谁告诉你我‘辛苦’了？你问过我了么？——我看，需要休息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我们的狄大队长？”
狄恒本是下意识的关心，不料却给她一通抢白，倒有些招架不住，忙赔笑道：“我还好吧。”
林珊道：“没错，没错。看你好没好，只要看看小敏就行了。只要她‘好了’，你就什么都大好了，是不是？”
旁人只听她劈头盖脸地全是“好”，虽然难免有几分头晕，不过，大抵的意味却都是清清楚楚。当下一个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就连燕崇这算不上人的“人”，也呵呵怪笑，两只眼睛眯都成了缝。
狄恒还待出言自我解嘲一番，只听萧敏笑道：“好啦好啦，他的心思我早就看得透透的了，珊姐你就不用老拿他取笑了嘛，要是以后他的脸皮越来越厚，岂不是越来越没趣了？”萧敏这话出口，忽然就觉得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不觉暗叫不好。林珊自然也是一心要不依不饶地作弄个够，不料萧敏臂弯里趴着的小银猫也跟着她欢快地叫了起来，倒是一下子就把林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呀！这小花猫太可爱了，我能摸摸吗？”
萧敏点点头，道：“是他把小银猫救回来的。”
林珊哼了一声：“他对你还真是用心得不得了呢。”她一边笑吟吟地说着，一边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抚摸小猫的头。不料这小银猫忽然把身子一撅，竟然撑开两个小小的前爪，挥舞着抗拒她。林珊险些就叫这小家伙抓破了手指，惊得急忙缩回去，好不纳罕：“这小东西怎么这么不喜欢我？”
萧敏道：“它刚刚没有了爸爸，恐怕是非常怕生吧。”
林珊扫兴道：“哼，来日方长，看我以后怎么管教你这个小东西……狄恒，你下一步有什么计划没有？打算去哪里？”
如今父母也找不到——狄恒倒有些被她问住了，当下略略想了一下道：“我想……还是回和平镇去吧。”
“以后呢，难道就这么在和平镇呆一辈子？”林珊似乎很有些不以为然，“就没想过要有什么样的未来么？”
“未来？”听她提到这个词，狄恒心中忽然一紧，却又惨淡下来，喃喃自语道，“什么才是你想要的未来呢？”
萧敏虽然也想知道这样一个问题，也曾不止一次地试探。不过她从来不愿意直白地去问——她不明白什么爱情技巧，只是觉得有些事，并不需要明明白白，身在局中的人也未必就能把这问题想得透彻；既然相逢相知，还勉强那些细枝末节做什么？不过她心中隐约也感觉得到，狄恒虽然看上去随遇而安，对身外事都不大放在心上，其实内心里装着的，是一团火焰——一团世界上并不存在现实形态的火焰。
只见狄恒默然地绕到车门外，真要一脚跨上去，忽然停下来道：“我从小，就对自己说：将来，要做教师、要做军人、要做学问家……不过我想，我真正的念头，应该是……”
“是什么？”林珊追问道。
狄恒顿了好一会儿，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道：“我决定了，我们下一步去北京。”
“什么？北京？”林珊诧异道，“现在还去北京做什么？”
狄恒道：“老萨做研究需要最好的设备，而现在，全国最有可能提供这样条件的，就只有北京了。”
“你打算把老萨交给政府了？”林珊微微皱起她那细长的眉毛，似乎有一丝不快。
狄恒摇头：“老萨是我的朋友，我不做朋友不愿意的事。”
“呵呵，我的小朋友——我就知道你会及时回来的，哦，上帝啊请原谅握刚才的偷听——你提到‘朋友’两个字？我真是太荣幸了。”狄恒的话才刚刚出口，就听车里一个老家伙披着衣服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原来老萨因为前天晚上看电影看得有些晚，打乱了作息习惯，加上年纪又大了，这天晚上居然这么早就再睡不着，恰巧正在百无聊赖地摆弄车上那些电子仪器，便听到了狄恒的话。
狄恒见他精神很好，不觉指了指身后的燕崇，笑道：“接下来，你就得费点心思，帮这个大块头解除R病毒了。”
燕崇听他提到正题，忙裂开嘴丑陋地笑了笑。
却听萨瑟兰德道：“我需要进一步分析R病毒的特性和遗传基因，而现在我们的仪器实在太过简陋了。假如我们能拥有相当于我过去的实验条件，也许会有所进展。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有了狄恒你的血液作对比，说不定还能研究出更完美的……呃，我是说……”
狄恒自然能理解，每一个生物学家心里头都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找到人类进化的钥匙。不过，现在显然还不是不顾一切地寻找钥匙的时候……
这时，一个小女孩忽然出现在老萨身后，只见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呀——太可爱了。”司麓雨直接扑到萧敏面前，直接把粉嫩的小脸和小银猫的毛发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