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擒贼（1 / 1）
八十九、擒贼
消灭！何等刺耳的字眼。王宝树只觉心中一凉，一瞬之间已经转过无数念头，但这些念头稍稍一掠，他也已经明白在这绝对的实力之下，任何战术上的变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一拳砸在指挥车的车壁上，通过扩音器道：“住手！我们投降！”
对面似乎稍微有一些吃惊，只听对方指挥官在车中发出“嗯”的一声，转而又冷笑道：“哼哼！王师长果然识时务，是个人物。”
他这说话的腔调，王宝树一辈子也会记住，就是这个小人，为了那点权位，对自己病重的老父见死不救。
“李朱珞，成王败寇的道理我懂，你只要放过我的部下，我个人随你处置。”
那巨大的钢铁怪物里面，正坐着那位新任的淮海自治委员会委员长，李朱珞，他显然对王宝树和他的部队有很深的了解，知道王宝树当初在上海曾经指挥装甲部队对尸群进行穿插式攻击，如果被他抓住任何机会，很可能自己瞬间就会落入对方“擒贼擒王”的策略之中，因此他不惜耗费大量物资建造了这具两百吨重，装甲坚固、火力凶猛的陆上堡垒。目的就是不给王宝树任何可能翻身的机会。
而且他的运气也非常之好，他发难的时候，唯一能威胁到这辆钢铁巨兽的黑曜短刀恰巧被唯一一个能威胁到他的人——樊冲拿去追杀吞噬者了。王宝树之所以选择投降，恐怕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可是，以樊冲的速度，此时早该击杀怪物回来了……他肯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王宝树的命令传达道各车，军人们都是他的老部下，并不缺少军人的骨气，但也实在不愿意死在同胞的枪炮之下，他们虽然心有不甘，还是迟疑地从车辆中走出来……但那些新兵却不同，他们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临时投靠过来而已，却都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在生死抉择之际，立刻倒向了占据优势地位的方面，一个个乱纷纷地丢下武器跑出去。
世态炎凉。王宝树心中一声叹息，道：“患难见真心，如果狄兄弟在这里的话，就有办法了。”
他正说着，忽听耳边一人道：“还以为你想不起我这种萍水相逢的‘一般朋友’了。师长，你好。”
王宝树和小瞳都吃了已经，忙转身去看：只见一个清清瘦瘦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他们面前，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但还是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王宝树知道那是真心的笑：“狄恒？——呵呵，我‘不好’。”
狄恒道：“我也‘不好’——我前阵子就听说你们被姓冯的老头施诡计赶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去找你们——王司令他……”
王宝树摇摇头，不愿再提及自己的父亲，只道：“你能对付得了这个铁怪物么？”
狄恒把黑曜短刀反持在手，便道：“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具铁棺材而已——我跟你一起去投降，到时候我找机会挟持住他就行了。我刚才之所以一直不出手帮你，是因为担心对方手下有变革者，所以观察了一会儿。”
王宝树心头一跳：的确，自己没有想到这一层，在自己的意识里，世界还是按照原来的规则在运行，殊不知，一个变革者的存在很可能改变整个力量对比。可幸的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名可以扭转局面的变革者站在他这一边。王宝树顿时有一种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的感觉，人就是这样，当一切失而复得，原本那些被强行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就再也不可遏制地迸发出来：“好兄弟！你要帮我爸爸报仇啊！”
狄恒本来只是担心，到现在已经全明白了，心头就是一阵黯然，同病相怜的凄凉意味不可阻挡地涌上脑际：“嗯，我会的。”
王宝树微微一呆，忽然觉得自己这个曾经同生死共患难的战友有一些陌生，他怎么突然间变得这样阴沉，虽然他和过去一样不喜欢多话，但原来那种举手投足只见逸散出来的乐观平和现在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沉默和冰冷：“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不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萧敏呢？——她……难道……”
狄恒只是沉默不语。
当其他人全部离开车辆，被对方控制起来之后，王宝树、小瞳、狄恒三人也离开了指挥车的掩护，抬起双手，走近李朱珞所乘坐的巨型战车。他们刚刚一靠近，立即被六名人高马大的持枪壮汉一一押着，送进战车之中。
这战车从外面看纯然是一派狰狞可怖的模样，里面却是装修得很有些豪华气派，不仅把两边的走道装饰成了复古的列车走道，车腹中央则格外建造了一个房间，此刻正门正敞开着，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电视、电脑、冰箱，甚至还有家庭影院……就连地板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红色地毯，王宝树的军靴踩上去，竟然丝毫没有磕硬的感觉——那位委员长先生此刻正高坐中央，正慢慢品尝着一杯成色极好的葡萄酒，他旁若无人地享受着，好像没有看见来人。
“委员长，”一名上士军衔的战士上前，恭恭敬敬地道，“犯人带到了。”
李朱珞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把杯和酒瓶摆在一起，又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道：“哦，王师长啊，令尊的事是本人不对，不应该见死不救。不过本人忝为淮海自治委员会的主要领导人，有很多事也要顾及委员会其他成员的感受，实在是身不由己啊。”
王宝树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拿充满了仇恨的眼神死死盯住这个脑满肠肥的恶棍。
李朱珞见他如此激动，心中那股莫名的快意让他几乎要得意得笑起来，当下嘴角不自然地上扬，满是肥膘的脸颊一抖一抖：“哎呀，不要这样嘛，大家说到底都是国家的干部，相互之间还是应该讲究和谐才对呀。虽然因为政见不同，才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我个人还是非常欣赏你的军事才能的。如果你愿意放下原来的矛盾，顾全大局，我可以以委员会的名义任命你为……”
“放屁！”王宝树厌恶地啐了一口，只恨唾沫星子溅得不够远，只沾到了他面前的红木短案。只听李朱珞“哎呀”一声尖叫起来，面色一变而未暴怒，一只手揪起旁边的一块丝绸缎布，就在家具上使劲揩拭，仿佛是有什么洁癖一样，为了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唾沫大发雷霆。
“来人，来人！把这个疯子、疯狗、垃圾给我拖出去，别让老子再看见他！”
“慢着！”狄恒见对方的戏也演得差不多了，终于抬起头来，“我有话要说。”
李朱珞虽然和高永明有某种勾结，却从未见过狄恒这位受害人，当下正为自己那点鬼蜮伎俩沾沾自喜，不疑有他，便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嘛，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不推辞的。”
狄恒见他故作大度，自然也道：“我有个熟人也在扬州基地做事，我本来想去找他的，可惜半路上……”
李朱珞道：“他叫什么？你如果愿意替我做事，我倒是极愿意好人做到底。”
“他叫高永明，”狄恒道，“他以前和我一起在南京地面上混的。前阵子正巧听说高大哥托人传口信来说他现在混出头了——所以我打算来投奔他的。”
李朱珞闻言，面色一变，呆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似乎是极为忌惮，然而他的一张老脸，由阴变黑，竟透露出一种怨气来：“原来你竟然是他的同乡。”他说到此处忽而发出一声冷笑，顿在此处。
狄恒已从他纷乱的思绪和恶毒的诅咒之中知道了不少有用的讯息。不过这些根本不够，他还无法搞清楚意见最重要的事情——高永明是不是还挟持着萧敏，他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又在什么地方落脚，于是狄恒不顾对方已经极为分明的恼怒之色，继续“无知无觉”地道：“高大哥让人传话给我，说他在扬州基地谋得了一个很大的官儿，你是委员长，一定知道他的——他现在在哪里啊，在做什么事儿？”
李朱珞却是哼了一声，道：“那条恶狗走了！”
“走啦？”狄恒依旧不咸不淡地傻问，“他放着大官儿不当，能去哪里？”
“想知道？”李朱珞冷冷地一字一顿道，“你下地狱去等他吧！”
狄恒自然知道他和高永明发生了某种十分严重的矛盾，以至于最终分道扬镳。不过单是从李朱珞这个猪猡还活着这一点上看，高永明一定没有吧这种冲突放在心上，他之所以离开基地，一定是源于其他的什么目的。狄恒只是从李朱珞的意识外溢中知道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姓高的那条恶狗、白眼狼、王八羔子，他离开基地“往北”去了。虽然仅仅是知道往北这个信息还是远远不够，但至少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真相；而对方也不太可能继续详细地挖掘那点有限的记忆。
现在，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