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宋漓 中（1 / 1）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想到白天董事会的结果，安然抿唇一笑。
或许可以犒赏自己。这样想着，安然便将车子停好，独自一人漫步在繁华的市区街头，左顾右盼间，想着该买些什么才好。
只是，看着身边时而擦肩而过的行人和情侣，安然突然有一种很彷徨的感觉。她驻足抬头，仰望天上星子。
可惜今夜没有星子，她努力搜寻良久，可惜还是一颗也没有。要下雨了吗？她把提包绕到肩上，然后双手合十放于胸前。
怎么。安然看着此刻一切，心中陡然间一惊。
这个情景该是多么地熟悉啊！如此，所有的思绪便如同流水般，回到了那一夜。
如果要下的话就请下大些吧，既然雨水能洁净大地，洗涮城市那么它一定也能冲洗我们的心灵，净化我们的灵魂的。
她记得高尔基曾经说过，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那样决绝却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话语是人类在深切绝望过后对于新生对于革命的渴望吧。
她知道自己也会有这种渴望的，人类生来好勇斗狠，在现在，在此刻。她当下就是一个斗士，和自己，和恋人。还有恋人的恋人在战斗，哈哈，真是好笑。
安然被自己这么一个荒唐且毫无半点逻辑的想法给逗乐了，可她只笑了一秒钟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事实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它可笑，或许比这还更可笑。
安然继续向前走着，浮华的城市霓虹灯正排排向她压来，虚幻的灯光灼得她眼睛酸涩，一阵眼花缭乱间她躲闪不及，匆匆低头迈步却又迎面撞上了超大的液晶显示屏，要命，上头某某女明星正诡异含笑，她此刻看着，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怪力乱神的很。安然瞪了那屏幕一眼，转身拐进一个胡同。
原以为这下终于能够逃脱出这些高科技魔鬼的手心时，突然一阵风吹来，树影摇曳间不知从哪里飘来了阵阵靡靡之乐，怪腔怪调的不知在唱什么。
天啊，她突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在心里狠狠问自己，干嘛要生活在这个到处都是噪音的钢筋混凝土的巨大牢笼里，她是谁，这里是哪里，她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诸如此列的形而上。
现在是晚上八点一刻，她和卓凡约好八点半钟在玫瑰咖啡厅见面，咖啡厅离现在安然所在的地方还有至少三站路，她若想不迟到，只能打车。
如果这要在平时，安然是铁定会这么做的。可今天，从内心到言语，她都想让自己任性一次。
她已经够荒唐了为什么还要逼迫自己强颜欢笑呢。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卡夫卡荒诞小说里的倒霉配角，眨巴着天真的眼睛，其实不过就莫名其妙地生活在那个离奇怪诞的的城堡附近。
晚风徐徐吹来，安然提着手袋时而抬头悠悠望天，时而低头傻傻数着地砖。
“爸爸。”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抬手掩面，“我好想您，您在哪里，女儿好想您！”
安然默默唤了几声，不争气的眼泪突然就毫无预兆地从指缝间流淌下来，眼泪温热中带着咸涩，凉风一刮，脸颊生疼。
胡同里寂静地出奇，她环顾四周，黑暗幽深的肮脏拐角里突然窜出了一个黑头黑脸的乞丐浪人来。
她吓了一跳，撒腿就跑，直到实在跑累了回头一看，却发现后头空无一人。
她长长吁了口气。不禁苦笑了一声，人的潜意识真是可怕，人吓人吓死人。安然转身茫然看着，那个流浪汉应该早已消失在了不远处街角的暗影里。她抬手扶了扶被风吹乱的长发，转身继续向前。
只是走着走着，她忽然想起了电影《大路》，想起了诗人北岛，想起了他的作品午夜之门。
她不想去那个什么倒霉的玫瑰咖啡厅了，此刻四周昏暗，她在这个破败的弄堂里完全迷失了方向。
怎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拐角外头还是浮华的商业街，怎么这里就这么脏乱不堪，完全是一个贫民窟嘛。安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继续一路向前。
终于她看到了大街，于是不再害怕。
她晃荡到马路对面的街心公园，在一片红树绿树的幽暗角落里看到了一排原木长椅，她在最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卓凡的电话。
．．．．．．
“你会和我结婚吗？”安然没有抬头，但她知道此刻正在慢慢靠近，却悄无声息向她走来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卓凡。
他没有说话，沉默就像沙漏一样，她能够想像得到他此刻会用的表情，满怀怜悯的幽深瞳孔里一定充满了无可奈何。
“你会娶我吗？”她不放弃，继续追问着。
“安然．．．。”卓凡欲言又止，他大概是想说什么吧，却是在动了动嘴皮子后又突然噤声了。
“我想爸爸了，卓凡，我真的想他了。”安然说着说着双手环胸，然后把脸深深埋进双膝里。
卓凡看着安然叹了口气，他坐到她的身边，下意识地轻轻搂住了她，“别难过了，你还有我。”
“我从前总觉得他的离开只是件小事，或者说那只是一个小伤口，是我成长路上的小插曲罢了，可时间一久，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琐事接踵而来，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父母的分开不仅对于子女是一种永远无法磨灭的伤害，对于他们自己更是个穷尽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口，这个伤口就像得了破伤风，一直烂啊烂啊，烂到无处遁形。它烂进血液，烂进心脏。烂进灵魂，永不止息。卓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难道我们都没有责任吗，难道我真的没有赎罪的机会了吗。我知道，我真的知道自己当初应该拉住他的，也许只要这样，一切就会不一样了，起码，他们会有一个和好的基础或者说是开始。可惜，那唯一的机会被我那年少无知的冷漠遗弃了。我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的女儿，我不配。”
“安然，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情，一切不是都结束了吗。”
卓凡没想到安然是在为这件事苦恼，他在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卓凡，我好怕会失去你，你曾经说过我之所以会这么依赖你这么爱你完全是因为我没有父亲，也许吧，当我知道你可能随时会离开的时候，父亲当年那含笑宠溺的眼神就会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我的梦中，挥之不去。”
“安然，对不起。”卓凡的心开始软下来，这是言语□□吗，他突然就有一种很愧疚的感觉。
“我讨厌你说对不起，我讨厌任何一次你不加思索地认错，你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或许你觉得自己根本就没错，你只当自己是天生的大少爷，求饶只是为了尽快地结束纷争。”
安然突然激动起来，她双眼怒视卓凡，用力拍打他的身体，“都是你的错。”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莫名其妙地说这么一大推有的没有。”若说刚才心底还隐隐泛起一丝愧疚的话，那么现在他是说什么都没有了，卓凡甩开她的手，怒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这里应该很容易打到车的，路上小心吧。”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卓凡。”安然从背后叫住他，“即使你已经不爱我了，可五年的情分，你难道不会不舍吗？”
卓凡驻足，却并未回头。他沉默良久，叹气道：“我，会不舍。”
“卓凡！”看着此处熟悉的场景，想起一年前的往事，安然心痛难耐。
“这或许是我们分手之前，无数次的争吵中最心平气和的一次吧！”安然喃喃自语着，“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想到最后悲痛化为愤怒，眼下，安然已无心闲逛，转身提步，迅速离开。
这日晚上安然终于有了几日来难得的空闲时间，于是约了好久不见的莫贝一起去99预备好好HAPPY一下。借此舒缓舒缓这几日来因为压力还绷紧的心境。
“怎么，你也来了？”
只是她刚一进包厢却发现自己来早了，不仅如此，更让人意外的是她竟然看见黎楚也在，该不会是眼花吧。
黎楚从一堆宣传册里抬去头来，他似乎并不像安然那么惊讶，只是淡淡一笑道：“来了。”
这倒显得安然唐突了，她这么惊讶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脱下工作服面对和自己没有利益关系的朋友她就会变得很不成熟。真是有够逊的。
“我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有点意外。”
安然在距离黎楚稍远的地方坐下，尴尬之余只是故作忙碌地去翻自己本就东西不多的包包。
“回来很久了吧，听说你回HK了。”黎楚起身端了一杯饮料给安然，“外头热，先喝口解解渴吧，放心，不会太冰。”
“嗯，谢谢。”安然接过杯子微笑看着他，想来是自己多心了，他应该早已淡忘了吧，毕竟都这么久了。
“最近还好吧。”黎楚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说道，“我的意思是工作或是感情生活什么的。”
“我，很好，对了你呢，前不久我见到小欣了，你们．．．．．．”安然没有说下去，她知道黎楚明白的。
黎楚微微一笑，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朋友或者说妹妹。”
安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后说道：“可小欣并不这么以为吧，那天我看见她一个人在这买醉来着。”
黎楚低头看着地毯闷闷说道：“是吗？什么时候，我不清楚。”
“有一段时间了，”安然看着黎楚略有些心虚的神色，犹豫片刻后问道：“那个，是不是因为江宁回来了？”
“嗯？”黎楚看着安然，眼神有些许惊讶，不过只是一瞬间却又恢复了常态，淡淡道，“对，回来了。”
安然看着黎楚，她知道黎楚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继续道：“小欣是好女孩，我希望你．．．．．．”
“够了安然，你知道吗，其实你身上有一种特质一直以来都让人感觉非常的困扰，你难道都不懂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权利去替别人做出选择吗。”安然话未说完，不知为什么，黎楚突然怒气冲冲地大声咆哮。安然看着他完全愣住了。
“我，对不起。”良久，安然才喃喃道。
“我。”黎楚也被自己的口气吓住了。怎么会，她是公主，从小到大，他都不舍得去凶她分毫的，难道还是放不下吗，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黎楚看着安然良久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安然的眼眶有些微红，可她却是极力的忍住什么也不说，她没有立即夺门而去，或许，在内心深处，她也在自责自己的自私。
“你们都来啦，哈哈，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莫贝才姗姗来迟。她看了着安然和黎楚各坐一边，表情严肃，想来定时在她还未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吧。算了，自己原本还想当个和事佬，或者红娘什么的，想来是自作聪明啦。不得已，莫贝只得硬着头皮去打圆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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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酒后安然没有开车，她看见黎楚从另一个方向离去，毅然决然，不知为何突然就好难过。
“其实生活已经不同了，谁又会真的愿意去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呢。”安然想起刚才还在99时黎楚夹了一片鱼干只咀嚼了没几下就吐掉了。如果自己没有记错，他从前最爱吃这个牌子的鱼干了。
或许这也该是好事吧，他忘记了过去，说明他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想来，却是只有自己的时间还是停止的。努力地想要去抓住些什么，可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又究竟是在为什么。
这一刻没有星星的夜晚漫长而孤独，安然独自一人漫步在午夜寂静的街道上，她想起了从前的许多许多，为什么那年的樱花缤纷绚烂，为什么那年的艳阳绝伦无双。又为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就像冲破云霄的美丽烟火一样，绚烂之后换来的却是无尽的寂寞呢。
难道要用一辈子去记住吗，这样会不会太过残忍，早知今日，当年又何必要遇见呢。
无数个为什么围绕着她，她看见头顶黑压压的仿佛就有千万片的黑云正迅速向她压来，突然间就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毫无预兆地，她跪倒在地上，痛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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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按照自己的打算和威宇在私下里达成共识，建立了联合小组。
于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威宇和HK共同起草了一份协议原始稿。
所有的人都对这一成果惊叹不已，因为即使完全迁就威宇，或者HK，协议书都不可能被这么快就修订出来，撇开谢安然的个人能力不言，大家更愿意把大部分的好奇目光投到两位高管负责人的身上，难道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还是HK的谢总监真的就和威宇的郭向东有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这一天，安然照例请郭向东在私人会所吃饭。
“恭喜，没想到这么快计划书就修订出来了。”安然举杯，看着郭向东笑道。
“都是你的功劳，没想到你会收集到那么多的资料。”郭向东也举杯，夸赞道，“你的前期工作实在太过完美了，如果这次不是那么坚定要和你们合作，威宇可能真会输得很惨。”
安然听完，谦逊笑道：“哪里，都是向东给的机会。”
郭向东看着安然，犹豫片刻后说道：“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份草稿协议，你应该做好很久了吧。”
“怎么。”安然正夹着一口菜吃，听到这个险些咽住。
“对不起。”郭向东赶忙递过清水，抱歉道，“吃慢些。”
“你看出来了。”安然看着郭向东，她知道自己瞒不过，索性大方承认了。
郭向东看着安然，见她脸上并没有不开心，于是继续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合作，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差点得罪董事会。”
安然看着他，反问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同意帮我吗？”
“即使我不帮你，我猜你也做的到。”郭向东说完莞尔一笑。
安然挑着桌上的菜，随意说道：“如果仅仅只是那样，游戏难道就不会太无趣吗？”
郭向东放下筷子，微皱着眉头看着安然道：“你就真的这么恨卓思诚。”
安然听后，心中不由得一慌，可言语却是故意闪躲道：“呵呵，为什么这么说，哪里看出我有恨了。”
“那家贸易公司只是幌子，如果只是为公，HK这么大的集团应该完全没理由吧，如果只是为私，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劝你放手。”
“我只是要你帮我将这个公司从董事会的名单上除去，难道就这么让你为难了吗，我已经迁就威宇很多了。”安然说到最后口气已是相当不悦。
郭向东似乎并不在意，看着安然继续道：“就因为这样，我才说你不值得。”
“怎么，刚过河就想拆桥吗，好呀，那么就终止合约，要知道，我还保留着决定权。”
“如果我告诉你，董事会不但否决了我的提议，还拔高了卓思诚，说不定过两天，他还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威宇的董事席上，你又该怎么办。”
“你吭我。”安然说完站起身来，她被气得全身直哆嗦，连手指骨节都在颤动。
郭向东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全是HK的董事做的，你信不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有什么意思，总之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如果我小人些的话，这一切是不是就说明了你们HK想要大小通吃呢？”
安然听后，完全被惊住了。“也许现在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信的，但我必须要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也许有人早就出卖了威宇也说不定，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去证监会告他。”
“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HK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那不是更好，到时候就没人敢和你们争了。”
“可你一定会失望对不对。”郭向东走近安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道，“我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
“你。”他靠得好近，安然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别。”郭向东突然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扶住安然。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不得已，安然只得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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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以后，政府正式的招标书下来了，安然作为HK的代表参加了第一次政府会议，探讨生态工程的发展前景。
这是安然第一次在公开场合接触Z城的政府官员，所以她格外重视，可当所有的人都到场后她环顾四周。那个本该出现的熟悉身影却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