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那天我要是开车送他兴许就不会有事了，我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却让他丢了性命。”秦观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杜杉那双忧戚迷离的眼睛。
“商隐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秦观哀叹一声，“刑警队的杨队找过我，问我苏颜的情况，他说商隐的死跟苏颜的事有关系，是我把苏颜送到商隐身边的，我无意中的一个过错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兄弟，我真希望死的不是商隐而是我。”秦观眼泪无声地滴落着，他心里的痛也在无声无息地蔓延着直到又一次将他彻底淹没。
两人沉默着，过来一会儿杜杉喃喃地说：“商隐知道老韩的事是苏颜做的，他也参与了。”
秦观愕然道：“他终于还是做了，我劝过他让他别招惹那些人，杀身之祸呀，都怪我对他关心太少，只顾着自己那些事把他忽略了。”
“你也不要太自责，商隐其实是为我死的。”杜杉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什么？”秦观有些不解。
“杨队也找过我，他说那些人为了让商隐就范准备把我也抓起来，商隐大概是怕我被他们伤害才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死。你知道吗？我现在感到非常幸福，有一个那么好的男人为了我去死，我这辈子够了，真得够了。”杜杉的眼泪终于泉涌般流了出来，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像现在这样痛痛快快地流过眼泪，这晶莹的泪水里有撕扯不断的悲伤也有刻骨铭心的幸福。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仍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难以自拔，家里也变得异常的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凄凉。
新年那天晚上，秦观李煜小珍在一起吃了顿冷清的年夜饭，桌上为商隐摆放的那盘饺子渐渐地由热变冷，冷得如同他们总也捂不热的心情。
饭后李煜对小珍说：“你明天陪我去趟医院吧，我最近老是觉着胸闷喘不上气来。”
“大概是心情的原因，咱们还去二院吗？”小珍前些日子跟李煜去过一次。
“对，只能去哪儿。”李煜幽幽地说。
听到二院两个字秦观顿时警觉起来，“为什么只能去二院？”
“我是在那里做的人工受精，方大同说精子优化后再受孕生下的孩子智商比较高，不过这是医学禁止的，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说出去，免得给人家添麻烦。你们以后要孩子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办法，精益求精嘛。”
“没听说过，那东西还能优化？是不是很复杂？”小珍好奇地问。
“应该是吧，那天我在手术室等了一下午。”
“他们真有创意啊。”秦观表情怪异，他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正急促地抽搐着。
李煜惊讶地看着他的脸问：“你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
秦观抬手使劲在自己脸上搓了搓说：“没事儿，有点抽筋。”
“可能跟神经有关系，要不你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吧，挂个神经科瞧瞧。”
“不用，我主要是最近睡眠不好，一闭上眼商隐就出来跟我说话，等他说累了自然就会好。”
夜深了，秦观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他想试着理出个头绪，可是越想越憋闷得难受，脑袋里像是注满了氢气只差一点点的火星便会炸裂开来，他很想大声地叫出来，像狼一样地仰天长啸。
“你有心事呀？”小珍在一旁关切地看着他。
秦观轻咳两声，“前些日子梅林说克拉得了艾滋，她带我去二院查过体，这事儿你知道吧？”
“梅林好像跟我说过，怎么啦？”
“我在那儿做了人工取经，李煜在那儿做了人工受精，而且都是在下午，这能是巧合吗？”秦观阴郁地说。
小珍有些惊讶，“你是说李煜肚里的孩子可能是你的？”
“非常有可能，时间上也差不多。”
“方大同可真是用心良苦呀。”小珍惊叹道。
“王朔有部小说叫《给我顶住》，你看过吗？”
小珍摇摇头，“他的小说我只看过《空中小姐》和《永失我爱》，我喜欢纯情的东西。”
“方大同肯定看过，而且认真研习过，还添加了不少创意。”
“是吗？那部小说是什么内容？”
“一个男人千方百计把自己老婆送人的事儿，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方大同对李煜也可谓千方百计了。”
“真可怕，我发现咱们身边真的东西越来越少，尤其是那些让咱们感觉亲近的人，他们的那点亲情一旦掺起水来比印度的假酒还要厉害。”小珍无奈地感叹道。
“方大同、梅林、马小冲、程度都是被王朔洗过脑的人，他们已经把王朔小说里的情节移植到了自己的生活里，他们玩儿得心跳，咱们也跟着心跳。”
“你不是也喜欢王朔吗？”
“是啊，我现在才算明白了一点王朔的意思，可惜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秦观神情落寞。
“什么意思？是忏悔录还是警示录？或者像《道德经》那样，什么意思都有又什么意思都没有？”
秦观现出一丝苦笑，“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别说了，以后离那些人远点就是了。”
“你说孩子生下来以后我该怎么办？”秦观觉得此时自己眼前一片茫然，看来伤痛的确会削减人的智力。
“还能怎么办，好好当爹呗。”稍停片刻小珍疑惑地看着秦观说：“你什么意思呀？刚把我找回来是不是又想把我休了？告诉你，这辈子只许我休你，不许你休我。他们越是不把咱们当人，咱们越是要过得有声有色给他们看看。”
“你能这么想我心里踏实多了，有机会你劝劝李煜让她也离开酒店，以后咱们就在福利院安个家正正经经地过日子。”
“这事儿她未必能听我的，不如把真相告诉她，让她断了念想。”
“我怕她受不了，商隐刚走再告诉她这消息岂不是雪上加霜？孕妇的心情不好会影响胎儿的，李煜以前可能流过产，这次万一有什么闪失对她打击太大，还是等着吧，反正她对方大同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等以后孩子长得越来越像我她自然会明白的，到那时候什么事情也就都习惯了。”
“其实我还真希望那孩子是你的，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家才更像个家。”
“你真的这么想？”
“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方大同他们费尽心机地成全咱们，咱们也不能辜负他们这番好意，我和李煜是姐妹，以后我们姐俩就好好地守着你过小日子。”
秦观感觉鼻子酸酸的，他轻轻把小珍搂在怀里心中涌动着无限的爱恋。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隔壁一群小孩正在兴高采烈地倒计时，当数到1时便爆发出一阵欢腾，“新年快乐”——大家在相互祝福着。
“2012来了有什么可高兴的，感谢上帝、感谢佛祖、感谢天宫一号我们还活着。”秦观低声念叨着。
小珍笑了笑，“你感谢的太多，神仙只喜欢对自己虔诚的人，你这样三心二意的不招他们待见，你应该学学隔壁那些小孩，快乐一点。不是有句话叫笑对人生吗？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快乐，为了商隐咱们也要振作起来，他在天堂里看着你呢，他肯定不愿意看见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小珍劝慰着秦观。
“我想喊一嗓子。”秦观感觉自己好像到了要爆发的临界点，他急需痛痛快快地宣泄一下。
“好啊，喊出来就舒服了，大声喊，让天堂里的商隐也能听见。”小珍鼓励道。
“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新年快乐······”秦观扯着嗓子畅快淋漓地叫起来，他的声音掺杂在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中在夜空里回荡着。
当余音散尽，秦观和小珍的手机几乎同时响了起来，他们收到了同样的一条短信：商隐与我们同在，爱与我们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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