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改变（1 / 1）

高中同学聚会，犹如一个盛大的节日般降临。

我满心欢喜，把淑女裙装、职业套装统统丢在一旁，穿上了短裤、T恤，扎起了马尾。看着镜中的自己，我扬起嘴角。高中时代的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吧。不同的，只是脸上的青涩全部换成了成熟。

和家里打好了招呼，我便坐上出租车直奔万和酒店而去。

四年不见，不知道那些曾经和我同在一个班级、或生疏或熟悉的同学们，都怎样了?

我到酒店的时候，聚会所在的包间已经十分热闹了。三张排列开来的二十人大桌上已经坐了不少聊天的同学，沙发处也有一群人围着说笑。包间气氛温暖而活跃，就像是我们共同经历的高中三年时光。

许久不见，大家并没有想象中的生分，反倒是亲近更胜往昔，甚至见了那些不曾过多接触、言语交流很少的同学都觉得亲切万分。我欢笑着和大家打招呼，一颗心被喜悦涨得满满的。

“炎炎！”一声呼唤穿透嘈杂，直直跌入我的耳蜗。我循声而望，看见了沙发上那个丽装女子。她身着黑色雪纺淑女裙，雪白的脖颈上佩带着荧荧闪光的精美项链。丰满莹润的双唇弯出迷人的弧度，那丝笑意荡漾开去直到她温柔的眼底。随意挽着的蜷曲长发，衬托着她精致的妆容，自有一段风流秀巧。

我走过去，半信半疑：“艾宁？”

她笑意更深，起身给我一个拥抱，并在我耳畔细语：“是我，炎炎。”

我将她拉开，再度细细打量她。当年那个清甜的女孩子摇身一变，竟已是如今我眼前这般万种风情的模样，着实让我有几分不敢相认。“好久不见，艾宁。”我按捺了一下心头的吃惊，将她拥入怀里，紧紧地抱住。

四年前的分歧，导致了我们四年之中不曾联系，今日再见，那些隔阂都消弭于无形了，友谊的枝蔓疾速生长，迅速缠绕上激动的心房。

我们交谈正欢时，秋纪白来了。我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当年那个阳光少年的影子了，此时的他，幽邃的眼底写着无尽的沧桑。

到底还是搁浅在内心深处无法遗忘的人，艾宁望向秋纪白的目光里纠缠着几多苦涩和牵念，只有她自己懂得。

秋纪白过来与我们打招呼，视线毫无顾忌地流连在艾宁身上，深情不减，思念未消。

我在交谈中得知，他们都在这座城市工作，之间的联系虽不紧密，但始终都未断过。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我和凌远川是。他们也是。为什么，世间要有这样的悲哀和无奈？

由得我胡乱感慨，身为班长的秋纪白就招呼同学们入座，准备点菜。我和艾宁牵着手一同落座，相视一笑间，时光仿佛回到高中时代。

我的左手旁是她的右手。

吃过饭后我们又去唱K，直到凌晨一点左右，大家才纷纷有了倦意。人群散去，我和艾宁并肩走在灯火明亮、安静车稀的街道上，一道回家。

“艾宁，看得出，你现在过得很好。”我说道。艾宁明确地追求物质和名利，现在这样可以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听闻此言，艾宁苦笑。我看向她，那层淡淡的精致粉状，竟也难掩她一脸的苦涩和自嘲。“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我表面的精彩。”此话一出，悲凉无遗。“大四时的校园招聘，我被一家外企聘用，毕业后就去上班了，做HR总监的助理。中薪，待遇不错，也算是中产阶级了。没过几天，我就结识了公司的驻华总裁。他四十有余，为人亲善。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就辞职了。现在我是被他养在家里的女人，不用工作一样穿金戴银，山珍海味。”

“艾宁，你┅┅你爱他吗？”问罢，我顿感自己的愚蠢。想也想得到，艾宁爱的不过是那个男人的地位和财势，怕与他本人无丝毫关系。

“爱与不爱又怎样？他能给我想要的一切。你看看我，身上哪一件不是世界名牌？每天我吃的东西，都是营养师特殊调配的，名贵而富含营养。这些都是我曾经最想得到的，他给了我，那么我当然要留在他身边。”艾宁神色决绝。

我的脚步明显一滞。得到梦寐以求的奢华与享乐的艾宁，真的会同她所想的那样获得源自内心的、真正的幸福吗？“但你并不快乐，所以你说我们看到的是你表面的光彩。”我并不留情面，直接说出心里话。

“是啊，我并不快乐。以前总觉得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满足了，但我现在一点都不满足，不满足。我觉得心里很空┅┅”她神色凄然，眼里泪光点点。

欲壑难填。物质与名利是永远都难以追逐到尽头的。而感情不同，它是心灵的根系所在，是我们倾听真心就能找得到的。艾宁这么做，无异于舍本求末，到头来伤的还是自己。

我沉默了，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人各有志，道路只能自己选择，旁人难以左右。只能希望艾宁能够早日穿透外界虚妄的迷雾，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眷恋。

“不说我了。你和凌远川怎样？是不是该请我喝喜酒了？”艾宁换了轻快语气。

这一次，换做我无尽悲戚。

“分了”两个从我口中轻飘飘地飞出，却扯出我心头难以言说的沉重。

艾宁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与凌远川会是这样的结局，脸上的难以置信久久凝滞。我耸了耸肩，作无所谓状，迈着四方步子向前踱去。

“炎炎，我们所追逐的爱情，迟早是要向现实屈膝的。”艾宁的话里，透出无尽的苍凉。

“不是爱情向现实屈膝，而是我们。”我转头，直视她的眼。

没错，就是我们向现实屈膝了。

艾宁为了拥有更美好的前途舍弃了那个深爱的少年，为了减少独自奋斗的辛酸选择了依靠一个老男人。而我，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就被残酷的现实推入了逼仄的痛苦深渊。

“大人现在在哪儿高就啊？”我话锋突转，尽量避免使自己陷入无边的苦海。每一次追忆过去，都无异于一次自我虐待。

“他啊。”艾宁温柔起来，眸子里泛起奇异的光芒。到底是真心在意的人，也许只是默默关注，也会感到幸福吧。“在一家私企做法律顾问，日子也算过得光鲜滋润吧。其实┈┈”艾宁举言又止，随即兀自摇头。

其实，如果当初选择了他，我现在也可以过得很好。只是我没有相信他，做错了选择。我想，这就是艾宁本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吧。

此去经年，那些后悔，该怎么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