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偶遇（1 / 1）

我迈着四方步子向家走去，夜风撩起棉服的一角，轻声作响。突然一点红光自空中坠落在我脚畔，我出于本能的惊叫一声跳着躲开，没想到竟惹得一阵轻轻的笑声。

我抬头，看见三楼阳台上的少年的身影嵌在暖意融融的橘色灯光里，竟有瞬间的失神。

“只是一个烟头，你不要怕。”他敛了笑意，语气温软，字字落在我的心坎里。

如果就这样息事宁人了，岂不是显得我太花痴？为了那薄得可怜的面子，我单手掐腰，伸手指着他，显出十足的泼妇模样，“喂，你还有没有公德心啊？烟头是随便仍的吗？小区的环境都是被你这样的人破环的┅┅”我对他怒目而视，嘴巴不停地进行着说教。但他只是沉默，黑暗里的双眸似乎揉进了万点星光，闪烁明亮。

我渐渐没了底气，收回半空中挥舞的手臂，尴尬地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发丝。“算了，我就大人有大量┅┅”话音未落，我人已在数步开外。

到了我家楼下，回望，我看见少年所站阳台上落地窗边飘动的窗帘，橘色的暖光被阻断，在室内形成一片模糊朦胧的梦幻光影，隐没了少年的身形。

我悻悻地收回视线，不知怎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楼道里似乎都清晰可闻了。

我未曾料想，就是这次遇见，注定了我们此后的纠缠，此生不休。

我在家门口停住脚步，于书包口袋中摸索钥匙的手在我听到门内传来的阵阵欢笑后生生僵住。我瞬间慌了心神，脑海里竟然冒出逃跑的可笑念头，就像我并不是要回家，而是一个企图窃取别人家庭和美的贼被当场捉住了行迹。

我长舒一口气，开门。刺眼的白色灯光顷刻间逼入眼帘，沙发上的和乐景象是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画面。祖父母、父母簇拥着弟弟慕燃，脸上都挂着欣喜和骄傲，弟弟乖巧懂事，一声一声“爷爷奶奶”叫得两个老人笑开了脸上的皱纹。

但是我，竟像是一个不速之客，给这美好氛围带来一点瑕疵。

“爷爷！奶奶！”我扬起笑脸，故作惊喜而又热情地唤了两声。如我所料，换来的不过是爷爷的略微点头和奶奶的冷眼相看，以及母亲脸上那深深的怨毒。

我努力表现出的那一丝喜悦瞬间化于无形。借口功课多，我径直进了卧室。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竟是说不出的轻松，当然也有心酸。

罢了，始终都是如此，我若依然伤心，岂不是自寻烦恼。没有他们的关爱，我依然可以活得很好。

可是为什么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依然忍不住在翻开书本的瞬间湿润了眼睛？

春风料峭，迅疾的风势携带着冬末的寒气迎面袭来，似细小的尖刀划过面颊，点点刺痛。我低下头，缩了缩脖子，顶风前行，刘海在风中凌乱的飘动着，让我突然涌出了一丝苍凉之感。

就在我这般狼狈的时候，叶航突然出现。

他拉了手闸，单车停在我身畔。他敞着怀，黑色的棉衣在风中扬起，露出里面单薄的针织衫。我猜测寒气一定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灌入他的胸膛，因此竟不争气地产生了对他的丝丝心疼。

“好久不见，冰思炎。我昨天转来，看见了你。”他语气平静，表情也是一样的波澜不惊。于此相比，昨日我的欢欣雀跃显得那么可笑。

“嗯，好久不见。转学来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除了这样生疏的客套，此刻我竟想不出一个可以说出口、适合说出口的句子。原来时间的力量如此强大，不过三年，我们之间的情谊单薄得似乎禁不住这三月春风地吹拂。

气氛尴尬，我挥了挥手：“你快走吧，天挺冷的。”说着，还有意识的双手并拢，向手心呼出大团白气。叶航丢下一句“再见”，风一样从我身边掠过。

他是这样迫不及待地结束这次遇见啊！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胸膛里的那颗心蓦地加重，下沉。

或许，我是真的喜欢过他吧。

年少时暗恋的情愫，在友情的外衣下安然生长，直到友情的外衣随着岁月的更迭悄悄脱落时才发现，它在心里已经埋下了深深的根，狠心一拔，整颗心都痛。

不过，既然已成往事，我便会学着遗忘。

因为我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曾经相约今生的朋友，早就迷失在了时间的洪流里，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