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回 劝君征途险 敦料手足逢(1 / 1)
次日。
由四名将军所率领的小队,已都按各自的线路而离开,只剩下了裴武阳和二万士兵。他把这二万亲自重新编整过,并且选出一部分精英士兵分任各队队长,同时对他们将其中的厉害关系说明,让他们提高作战准备。
此时他们的军队刚出了京郊,正在路边扎营,现下一切准备妥当,他刚要求全军起程,忽听到有人来报:“将军,有位姑娘在账外要见您!”
裴武阳第一个反应就是有老百姓来送行。虽然说离京城已远,但延路仍然有一些百姓会来送吃的送喝的,当下也没有在意,道:“替我谢谢她,我们马上就要起程了,让她走吧。”
“将军,她说她不是来送行的。而是有要事来找您。”那士兵顿了一下,犹豫着道:“她还说,她叫子规。您听到这个名字,就会见她的。”
裴武阳一怔,简直怀疑听错了:“子规!”
“是!”那士兵十分的肯定。
他心里一跳,脸色却微微一变,子规到来,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吧?
不一会儿,士兵便把子规领了进来,她的神情憔悴,看上去十分的不安。
“大少爷。”她轻声地喊他。
“是不是我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他不顾旁边有许多人,情急地问。
她马上摇头:“不,不是家里的事。”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她没有立刻回答,却四处看了看:“你,可不可以让他们都退下?”
裴武阳更加的疑惑不解了。虽然他对眼前这个女子可能有一点微微不同的感觉,但此时他在行军打仗,根本没有时间去揣度她,而她怎么选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
子规见他没有说话,更急了:“我真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相信我,好吗?”
“好吧。你们都退下。”
于是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你可以说了。”
“你是不是把军队分成了五小队,然后分成五条线路走?”
子规这一出言,裴武阳便暗吃了一惊,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是的。”
“你是不是设了埋伏,诱敌上钩?”她继续问,“你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算有人偷袭,也完全有办法应付是不是?”
他的心倒因为她的话而平静下来,看来,他此番布置,倒的确给外人形成了埋仗错觉,这也正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问:“你听谁说的?”
“你别奇怪,我不是听你的士兵们说的,恰恰相反,我是听你的敌人说的。”
当下,子规把昨晚在客栈里听到的话都告诉了他,然后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没有吭声,脸上也没有太过的惊诧。
她奇怪他怎么还可以那么镇静,仿佛一点也没事似的。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有人识破了你的计策,根本不会来攻击你,反而要在暗中害你!”
他感动地看着她情急地小脸,却不能告诉她,他正希望对方因为怕他有埋伏而不敢前,但是,她说所的,那人会潜到自己身边,又似乎过于荒唐了些……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这些话,你是编不出来的。”他朝她笑了笑,“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我会留心的。”
她马上又说:“我可以帮你!虽然我没见到那二人的模样,但他们的声音我还是能听得出来一些。”
“你怎么帮我?让我把手下全部叫过来,每人都讲一句话让你听吗?”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却不等她回答,又反问了一句:“还有,你怎么会在客栈里?你不是在家里吗?出来干什么?”
她张口结舌,更加无言以对。
裴武阳没有再理会她,掀帘叫来了手下。
“送这位姑娘去吃点东西,给她安排一辆马车。”
然后他对着仍然不知该怎么回答的子规说:“你脸色很差,昨晚一定一夜没睡。我们马上就要行军不能再耽误,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要不然,我派辆车先送你回裴家?”
“不要!”子规大叫了一声。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只好住了声,看看旁边,又把心一横道:“我既然出来了,不把事情弄清楚,就不会再回去了!”
看样子仿佛她与家里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是想想又不可能,以她温婉的性格,以及裴家上下对她感激的心态,又怎么可能呢?
但此刻当着手下也不能深究,见她一副倔强得完全不妥协的样子,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仿佛如果勉强她离开,倒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了。所以只好说:“好吧,那你先跟着我们,等晚上大家安顿下来再说。”
她松了口气,轻点一下头,声音又柔了下去。
“好。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想了想,她又停住脚步,转头道:“我可以编在你们的杂役队里,我也可以帮着做饭洗衣服,你们这么多人,事情一定很多,我可以帮上许多忙的。”
他哭笑不得:“我并不缺佣人。”
她咬着唇有点不高兴:“你以为我很想当佣人吗?真是好心没好报!”
然后她也不再理他,顾自走出去了。
裴武阳倒是愣了愣,看着垂下的布窗,想着那“好心没好报”,倒也是无可奈何。要是这一路上都不能够找出她所说的那个人,那她不是要跟着自己一路去江都?她哪里知道,她的好心,却可能会换来难以想象的危险,这却是他所极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宁可让她认为自己“好心没好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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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规独自坐在一辆小马车中,跟着军队前行,昨天听到那翻对话后,紧张得一夜没睡,此刻因为见到了裴武阳,又把事情说了出来,放心不少。她知道他想把自己送回去,可是她也打定了主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知道犹可,现在已经知道了,是万万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有危险而不顾的。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自己可以帮上一点的忙。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就盍了起来。今天天气暖洋洋的,刚刚又吃了点东西,难免昏昏欲睡。朦胧中,她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小时候,每次去裴哥哥那儿,他都有好吃的好玩的招待自己,还能美美睡上一觉。是啊,在很小的时候,她其实也早就习惯了受他的照顾,有他在身边,自己就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而今却相反了,现在是他有危险,她想帮他,要是真的能帮到他就好了……
啪!
马车重重一顿!
睡梦中的子规的头差点撞在车板上,顿时被惊醒了。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人打过来了!来暗杀裴武阳了!也不顾自己仍然睡意未消,飞快地掀开帘子,脱口而出:“裴哥哥!”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妥,用手蒙住了嘴,一双已经清醒的眸子四下而看
天还没黑,仍是午后,阳光亮亮的,她马车的四周,全是正在行军的士兵,有些人听到了的声音,好奇地看着她。裴武阳的马一直在很前面。幸好没有听到。
她尴尬地笑了笑,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好些个老百姓拦着车呢!”有个士兵回答。
“为什么老百姓要拦车?”她不解地问。
“有些是送吃的,有些是来看热闹,甚至还碰到一个告状的。”那士兵神情好笑无奈,“不过大多数是要和我们一起走。”
她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要一起走?他们也要去打仗吗?”
“不是。这些百姓大多数都是从北而南的商人,而今南方太乱,他们不敢独自走,都喜欢跟着我们。将军也不能说不同意,这不,更慢了。”
随着他的话,后面突然飞奔过来两匹骏马。前面好像是个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衫,快马飞起来如仙子一般,十分的好看。后面则是个黑衣男子。
他们骑得太快,子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二人便都跑上去了。
不过随即,她听到一声勒马厮吼声,他们又在前面停了下来。
向前望去,看到那一男一女已停在了裴武阳的马前,把他拦了下来。
这黄衣少女正是在谢云鹰在酒楼碰上的沐大小姐沐筱慧,她停在路边,俏声高喊:“裴将军慢走!”
裴武阳只好勒住马。
他停下来,倒并非被少女喊住,而是看到了那黑衣男子正是谢云鹰。
挥了一下手,让其他人继续走,自己则策马来到了路边。
他看了看谢云鹰,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谢云鹰却像没看见似的,把脸转向别处,假装正在欣赏路边的风景。
只见沐筱慧已经笑盈盈地向他抱了一拳。
“裴将军,还记得我吗?”
裴武阳只好有礼而生疏地朝她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对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沐筱慧向来自来熟,所以也不在意,继续道:“本姑娘姓沐,叫沐筱慧。我爹是铺国公沐平栋。”
她很满意地看到裴武阳原本淡漠的表情立刻变得诧异:“沐王爷!”
“没错!”沐筱慧得意地偏了一下头,“裴将军,我这次是奉皇……不对,奉王爷之命,特意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她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谢云鹰却只差把头扭到背后去。
裴武阳又看了一眼谢云鹰,淡淡一笑道:“沐姑娘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这是真的!”沐筱慧理直气壮地说,“你是不是看不起女子,认为我帮不了你啊?”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但沐姑娘乃王爷掌上千金,从小又不惯打仗,此行,王爷真的放心吗?”
“当然!你……你要是不相信,等,等打胜了回去,当面找我爹问好了。”她支支吾吾地说。
他也不和她力争:“在下谢谢王爷的好意,此行极度危险,姑娘还是回去吧。”
沐筱慧急了:“我来都来了,没有走的道理。我才不怕危险呢,我也不会拖累你,看到了没,这是我的保镖!他武功很好的,我们同行,对你没有坏处的!喂,你说话啊!”
谢云鹰只好转过了头,无奈地朝着裴武阳,干笑道:“呃……这个,裴将军是吧。我们……小姐不错的,武功也好,相貌也好,人更是机灵聪明,可爱活泼。你……和她长期相处下来,会发现她很多优点,很快会喜欢上她的。就让我们,呵呵,帮你打仗吧!”
裴武阳并没吃他这一套:“云鹰,这到底怎么回事?”
“哇,你知道他的名字?你们认识?”沐筱慧兴奋地大叫。
裴武阳点点头,也不隐瞒,“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我只是有点奇怪,我这位朋友骄傲得很,好像不太会给别人当保镖的。”
“有什么会不会的,我干嘛骗你。谢云鹰你太过份了,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你和裴将军是朋友,害我还要把爹搬出来做借口。”
裴武阳恍然状:“借口?”
“不是不是……裴将军,你看吧,你好朋友都这么说了,我真的不会连累你的。就让我跟着你吧,多一个人多份力量,是不是?”沐筱慧这几句倒说得很诚恳。
谢云鹰却知道没戏,他当然知道这是打仗不是游山玩水,原来他以为裴武阳会假装不认识他,但没想到他竟然会坦然说出来,看来更加没戏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裴武阳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竟然点头:“好吧。你们如果不怕吃苦,就跟着我吧。但我要事先说好,军中是有军纪军规的,你们如果做错了事,我不会偏私。”
沐筱慧差点乐得从马上蹦下来,谢云鹰却不解了,难不成裴武阳还真是看上沐大小姐了?不可能啊,看他的样子,连瞟一眼沐小姐的力气都懒得用。
“好了,你们跟着队伍走吧。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到达虹柔县驿站。”
他不再多说,转过马头,却意外地看到了原本载着子规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子规不知何时已下了车,正怔怔地看着他们。
“这,这女人是谁啊?”沐筱慧问。
“她……是我家人。”裴武阳回答,见子规的神情极为奇怪,脸色略白,嘴唇微抖,她的眼睛,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他转头,看到了谢云鹰。后者微皱着眉,也看着子规。
“子规?子规?”裴武阳喊二声,子规才回过了神。
她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声,把眼神轻轻地飘向他,那里已满是泪水。
“哦,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
她咬紧嘴唇,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再看了一眼谢云鹰,暗咬了一下牙,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谢云鹰也上来:“她挺面熟的,是之璇还是之瑶?你刚叫她什么……子什么?怎么你把妹妹也带着?”
裴武阳没有说话,皱着眉看着马车。
沐筱慧有些不悦地插嘴:“刚才还不肯让我跟着你呢,我还以为你多大公无私,还不是带着妹妹?看她的样子,风吹吹就倒了,根本不如我!”
“沐姑娘,这不关你的事!你要是不满意,随时可以走!”裴武阳突然沉下了脸,调转马头顾自走了。
沐筱慧似乎被他说得吓了一跳,呆住了,谢云鹰忍不住说:“活该,谁让你老是不会看人眼色。他那个人,别看不太说话,脾气也不算太坏,可发作起来比谁都凶,你以后少惹他!”
但沐筱慧回过头来,虽然刚刚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马上,她又像给自己打气似的重重一点头:“没关系,我不惹他生气就是了!”
“你这又何必呢?累不累?”
沐筱慧不说话,她看着裴武阳的背影,眼中,没有过多的爱恋,反而是一种近乎茫然的自信,她轻轻地说:“除了他,我也不知道还有谁是优秀的!”
谢云鹰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