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峰(1 / 1)
身体仿佛卷入了巨大的漩涡,被什么吸引着,不断的向江底坠落。江水涌入鼻子和口中,几近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世纪那么长,又似乎只有短短几秒。
快要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隐约觉到有人自身后抱住自己,往水面的方向游去。
而后的事情便一无所知了。
隐约间似乎看到漫天火光将黑夜染得猩红,烈火焚烧着木质的屋子,发出劈劈啪啪的声音。
空气里遍布浓烈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喊杀声夹杂着兵刃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愈加猛烈的狂风催发着火势向更远处曼延。
“哈哈哈……”是何人笑声如此狂放,却又如此落寞。
但见眼前紫衣的男子翩跹而立,绛紫的袍子绞着漆黑长发在狂风中乱舞,像极了黑夜里盛放的罂粟。
他似乎受了伤,血如泉水那般自他的左肩不断的涌出,落在绛紫的袍子上更添几分妖异。
狂风拂开掩住面庞的长发,雌雄莫辩的绝世容颜,令人屏息,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竟与曾经的梦境相交。幽魅邪佞的双目,盛不下的落寞与凄寂,伴着嘴角的笑意直落进人的心理。
不断有人举着兵器向他攻去,却都被他抬手挥袖间击败。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所在的地方,笑得绝美而又悲凉。
这时,一名白衣男子举剑与他交手,一个邪佞似魔,一个清雅如雪。几十招下来,两人竟旗鼓相当,下手之处皆直取要害,却往往被对方险险避过。
心中不知为何那般的紧张。
忽然,那紫衣男子一个内息不稳,让白衣男子找到了空隙,刺中他的手臂。
紫衣男子一手篡着胸口,一手勉强以剑撑地,而白衣男子却一愣,停下手中的招数,不解的看着眼前之人。
血自紫衣男子的口中不断的涌出,他似已支撑不下去,身体摇摇欲坠。
“杀了这个魔头!”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而后几乎所有人都附和起来。
“杀了他!杀了这个魔头!”喊声震耳欲聋,响彻天地。
心,痛到无以附加。
白衣男子终于还是缓缓的抬起了手中之剑,指向面前几乎已没有反抗之力的对手。
清雅如雪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而后毫不犹豫的向面前之人刺去。
“不要!!!”
不知为何要这样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是为了他,还是他。
冰冷长剑刺入心脏的刹那,有些疼痛,却缓解了原本盘踞在心上的疼痛。
身体被紧紧拥入一个充满血腥而又冰冷的怀抱,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脸上。
不远处的白衣男子,手中之剑无力的滑落,那般不可思议表情。
绝望与悲伤在那纯美宛若冬雪的面庞曼延,可不知为何,这面庞叫人如此安心,仿佛只要看着他,死亡,便也不再令人恐惧了。
“雪……卿……”向着那白衣若仙的男子缓缓伸出了手,失去意识的一刹那,终于念出了那个仿佛在心头盘桓了千年的名字。
“姑娘,姑娘!”
缓缓睁开双眼,阳光倾洒在脸上,有几分温暖,柔和的春风裹着淡淡的花香,拂过耳畔,似温柔的轻语。
原来又是一场梦。
紫莲揉了揉有些微疼的太阳穴,慢慢坐起身来,才发觉自己似乎坐在一个古香古色的马车里,对面的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面带微笑满怀关切的看着自己。
此人一身青色的袍子,长发半束,手执折扇,一身儒雅之气颇显不凡。
白皙的面庞上,清秀的五官虽不惊艳,却颇为秀美,有几分温润如玉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眸子,满目波光,似三月的春水多情而又温柔。
“姑娘醒了。”
马车颠簸,使得披在紫莲肩上的斗篷滑落,露出淡紫色的晚礼服。那男子面上便泛起了微红,忙敛目低头,拱手说道。
紫莲拾起手边的斗篷,看材质似乎是织锦,其上花纹当属上乘的苏绣,而这样式,绝对是南北朝时期甚至更早的,但又与以前在壁画和史料里见到的不大相同。
正情不自禁的研究着这珍贵的资料,紫莲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忙抬头看了看身旁的车壁,确实都是古代的工艺,在看看面前的男子,却也是一身古装。
“你们……这是在拍戏吗?”
男子见紫莲这般盯着他看,已觉尴尬,而后又冷不丁的来了这样一句,只好勉强保持着微笑,有些无奈的说道:“拍戏是什么东西,是姑娘的家乡么?”
“啊?”紫莲甚为不解,于是努力回想之前的经历,一开始是在拍卖会的,后来船身破裂,她去甲板上找周老师,再后来似乎掉到了江里,又做了刚才那个梦,醒来就……
难道说……
紫莲突然从塌上跳下来,抓着那名男子的双臂,急切的问道:“快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哪一年?”
男子的脸更红了,只低声答道:“我们现在正前往楚地,今年是西建17年。”
“天啊……”紫莲无力的滑落在地。
“你这一世承受的果,必然来自于你这一世,甚至是上一世种下的因。”不竟又想起那日所宋医师的话。
男子忙将紫莲扶到榻上,见她一直在兀自思索着什么,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只好努力寻找着话题。
“在下欧阳君锋,不知可否得知姑娘名讳。”
紫莲这才回过神来,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颇觉歉意的答道:“我叫薛紫莲,叫我紫莲便好了。刚刚真是失态了。”
欧阳君锋摇了摇头,笑容绽放在微红的面颊,阳光中让人颇觉温暖,细细与紫莲说了自己途径江畔,又于江水中救起她的过程。
“不知姑娘家乡何处,若蒙姑娘不弃,在下可送姑娘回家。”
紫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公子,只是我的家乡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恐怕暂时回不去了,若公子不介意,我……可能需要打扰一段时间。不知……”
欧阳君锋笑了笑,说道:“君锋自是不介意,只是现在在下有事在身,且路途颇为凶险,姑娘身为为女子,若是相随,恐怕会有危机。不过姑娘不用担心,我此去楚地经过慕雪山庄,老庄主与我父亲曾是至交,而我与大公子也颇有些交情,姑娘可先在慕雪山庄落脚,等在下办完事,便来接姑娘,再想办法送姑娘回家可好?”
紫莲虽有些失望,但仍微笑着点了点头。
身处这完全未知的时空,便也只能若水中的浮萍,任由命运的洪流摆布了。
“对了,姑娘可是慕雪山庄大公子白雪卿的故人?”欧阳君峰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问道。
“白雪卿,雪卿……”反复的将这名字在口里念着,一时间觉得很是熟悉,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好放弃。“并不认识。我今日是第一次来这里。”
“如此,想是我听错了,还以为姑娘方才在梦里念的是这个名字。”欧阳君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浅浅笑着。
“是吗?”紫莲不禁陷入沉吟,脑中隐隐约约有些片断,可在往深处回去却只觉头痛的厉害,也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
马车驶了许久,终于进入了城镇,车外也渐渐热闹起来,路人的喧闹声,小贩的吆喝声。
紫莲难掩好奇的用手拨开车帘,只见窗外的街道热闹非凡。
各色的小摊摆着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捏糖人的老头正被一群扎着团子髻的小孩儿围着,孩子们又跳又叫,好不热闹;再看前方,只见锣鼓被敲得声声响亮,很快便聚集了一群围观的人们,看起来应当是卖艺的……
欧阳君锋只道紫莲是远乡来的异国人,便也就着这街道,讲起这里的种种风俗与文化。
沉浸在对古代人类生活的探索中,紫莲渐渐宽下心来,也慢慢接受了自己身在古代的事实。
只是“西建”这个年号在史料记载中似乎并未出现过,而这里建筑和种种物品的外观风格也与过往所见过的诸多朝代甚为不同。
恐怕这便是那批21世纪出土的文物所指向的,所谓失落的年代吧。
经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窗外的景象忽然变得清雅而又幽静。
优雅的竹,挺拔的杨,俊逸的柳,青葱的色彩令人顿觉清爽。
遍地盛开的繁花则散发着阵阵带露的幽香。
婉转的鸟鸣声在耳际萦绕不绝。
向远处看,一座山峰由远而近,山顶云雾缠绕,颇有几分仙姿。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欧阳君锋搀着紫莲走下车来。
仰望巍峨的山峦,不禁被这清雅的蓬莱之相所震慑。
蜿蜒的小路直通山顶,道旁树木开满了雪白的小花,略带潮湿的春风拂过,便将那花瓣扬起,漫天飞舞的花瓣,宛若从天而落的白雪,高洁而又美丽。
山脚下种着同样盛开白花的树木,嗅着随风而来,若隐若现的花香,似是初春的梨花。
漫天花雨盈盈而落,打着旋儿拂过白玉雕砌的匾额,其上风骨毕现的字体书着“慕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