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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 五十五 去国怀家之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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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世上有很多空闲,我想杨孟那个家伙一定躺倒不干活;假若他手中的钱多得可以衣食无忧,他一定会出去逛街,想也不会想他还要写东西。

我也如此,看着手中的咖啡一时间不想去上工了。

“觉晓,没有工作吗?”梁雨丰在吧台后面问我。

“没有,都快过年了,怎么会有工作?有工作也让一班不长眼的废柴给推了。”

笑话!都快过年了,当然清闲一点了。

可是看着别人拼死拼活,自己却在阿里斯基喝咖啡,是否有一点愧疚之心呢?

风气日德兰,还是这个好喝一点。

看着窗外又一次飘雪,更增加了我的思家之心。在窗户上的玻璃上用手指一个一个画圈圈,玻璃上的冰霜渐渐融化出了几个奇怪的太极图案,我的手指也渐渐感觉到了冷,可是冷的时间长一点,又渐渐什么感觉也没有。

思乡之情,亦如是。习惯了独在异乡为异客,去国远家的思念就能够接受,虽然强烈,不是不可克制。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嘴中说出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必思亲。”

梁雨丰看到我有感而发,问道:“是杨孟的诗吗?”

“不是。”我回答,“不要看一首诗就是杨孟的,看一首词就是徐弈文的。让你多看书,少看那种没有营养的垃圾!你就是不听!”

梁雨丰很委屈地说道:“杨诗徐词,并蒂双绝。这句话我也听说过啊。”

“不读书啊!”我叹了一口气,刚想教训一下,所谓的“杨诗徐词”,其实都是一大堆没有任何意义的汉字的组合。

门一开,进来了白老大,打断了我教训梁雨丰。

“贤侄啊,这几个圈圈是你画的?”一开门居然问这个问题。

“是啊,怎么了?”我很奇怪。

“你画那几个圈深得自然之道,暗合五行之数,实在是难得的武学奇才,要不我指点你几招?”白老大兴奋得像是吃了一把苍蝇。

“不用了。”我答道,那样岂不是很累?能省就省吧。

“你放心,我虽然是白家的旁系,但是白家不传之秘——大块意气,我有全本,你要不要练一下?”白老大的眼中全是期盼。

可是我知道如果白老大真的练成了传说中的白家武学,一定不会在这里跟我嚼舌了。

“伯父啊,这种东西我小时候见多了,地摊上全是,到了初中才不买的。你那本是从哪里买的?”

白老大顺口说道:“刚在前面那条街的十字路口买的。”

梁雨丰和白秋若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这么老的先生,能这样被人骗,实在不容易。

“哈哈……”白老大摸摸脑袋,无奈的笑了,“死丫头,给我一杯咖啡。”

“鬼才给你!”白秋若发起疯来堪比隔壁卖豆腐的老妈子,“你这次又花了多少冤枉钱?”

“没有多少。”白老大懦懦地说。

“到底多少?”

“这个问题,可不可以作为国家机密?”

“说不说?”白秋若在发飙的边缘。

“一百三十八块。”

“你个老不死!”一个椅子飞了过去。

我喝了一口咖啡,这样程度的攻击,是无效的。

果然白老大一起一带,椅子安稳落地,人也毫发无伤。

“啊……”白老大的叫声。

“怎么了?”我问道。

白老大的脸涨得通红,说道:“砸到脚了。”

“活该!”传来了白秋若的声音。

我耸了耸肩,继续喝咖啡。

“贤侄啊,一点都不知道关照老人家!以后我怎么能把死丫头嫁给你!”白老大揉着脚说道。

“砰”,又一个椅子飞了过去。

我说道:“这样的家伙,我怎么敢娶?”

“你说什么!”白秋若的耳朵好使,看来练过高深内功。

“没说什么。我说,我恐怕配不上你。”我真怕她手上的杯子飞过来,我可没有白老大的本事。

雪还在下,我看可以说“每逢佳节必变天”,这样说来还符合唯物主义的观点。

“觉晓,在看什么?”梁雨丰从厨房里面问道。

我看着手中的遥控器,说道:“没什么,快过年了。”

“哦……”梁雨丰答应了一声,“收拾一下,该吃饭了。”

“喂!好像你刚来的时候都不用我动手的,怎么现在开始支使我了?”想不到给了一点脸色,我就成了软弱可欺。

“哦,开始的时候没搞定你,就多用一点时间;现在搞定了,该你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吧。别忘了,男人追女人的时候都这样。”梁雨丰的声音伴着锅铲撞击传来。

“可是……”我真的无话可说。

“也别忘了,毕竟当过好多年男人。”梁雨丰继续在词语上压制我。

我更加无话可说。

在刚开始的时候,梁雨丰的性别一向是我们两个人不去触摸的敏感话题,可是渐渐的相处,大家都看得云淡风轻,这件事情已经当作了笑谈可以随便开玩笑了。

移风易俗,也是这个过程。只是社会的变化是渐变,比较慢。我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渐变,毕竟比社会的阻力小一点。因为假如将社会作为一个整体人格,必将是一个心智无比坚定的人,不会失去原则地去做每件事情。在观念的改变上,也是从墨守陈规到与时俱进,虽然社会本身的趋势是进步的,但是由于惯性,必将对于变化有着抗拒作用,所以保守的看法,总是主流,何况社会的心智坚定,没那么容易通融。我虽然对于梁雨丰的做法表示反对,但是就梁雨丰个人来说,我还是接受了。

但是我想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说梁雨丰应该作为时代观念进步的标兵树立在联合政府的门口?教导大家突破性别的界限,漠视上帝的手艺?这样看来,也并无不可,只是挂在联合政府的门口,会不会风干?长了皱纹,可观赏性会降低的。

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同时,我已经将桌子收拾了一下。梁雨丰摆上碗筷,准备吃饭。

“觉晓,你在想什么?”梁雨丰看我神不守舍,于是问我。

“风干牛肉。”我回答。

“你想吃了吗?”梁雨丰问道。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我说道。怎么也不能把心中所想的说出去。

“没关系,只是麻烦一点,明天晚上我做好了。”梁雨丰说道。

我端起碗,往嘴里扒饭。

透过玻璃,外面的雪还在下。

吃过饭之后无所事事,我抱着小影上网,梁雨丰看电视。

电话铃响起,梁雨丰去接了。过了十三秒钟,梁雨丰说道:“觉晓,你的电话,家里的。”

“哦。”我应了一声,不知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

“喂……妈啊,怎么了?”我懒懒的说道。

“没什么,想你了,给儿子打个电话。”我妈妈的声音。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

“就是很晚,我才想问,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我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白痴,怎么能让梁雨丰接?

“是不是你女朋友?”我妈问道。

“这个……”是我“男”朋友成不?但是我不敢问。

“儿子啊,保密工作不错啊。”

“这个……”我还是不能说。

“你岳父大人的电话都打到家里了,你还在保密?”我妈说道。

晴天霹雳!白老大什么时候给我家里打电话了?

“那家孩子怎么样?她父亲倒是通情达理,说孩子们的事情,事先知会了亲家。”

“喂!妈啊,什么时候成了亲家?”我问道。

“你跟人家女儿拍拖,我们当然是亲家了。”我妈居然说的不温不火。

“可是我们的关系……”我想要解释,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没关系,儿子,你的事情,我们都支持,你也不用说什么了。我问一下,人家父母都同意了吗?”

我照实回答:“人家父母都同意了,就是她自己还没同意。”

“啊?什么意思?”

“就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越看我越好,但是她还是没有看上我。”

“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自从我雇了一个叫梁雨丰的保姆之后,我的世界开始下雪。”我说道,“哦,现在外面就在下雪。”

“有没有很冷?”

“放心,冻不着。”

“那么女朋友的事情……”我妈还是想知道一些。

“哦,这个事情,还是等一等再说吧。毕竟这个终身大事,草率不得。”我说得道貌岸然。

“可是,为什么刚才是个女人接电话呢?”

“这个……”

“儿子啊,我知道了,不用说了,既然不想说,就等到想说的时候好了。”

我妈看来以为我那传说中的女友在我家里,于是一段少儿不宜的剧情即将开场。我有心想纠正她的想法,但是若解释起来,梁雨丰的事情又不好说明,那么麻烦,索性将错就错好了。

单细胞思维,分分钟解决。——杨孟诗集。这句诗似乎莫名其妙,但是意思是越简单的思路,越容易解决。如同废话一样的事情,写进了诗里,立刻成为真理。

“儿子啊,过年真的不回家了?”我妈在那边问道,上回已经说过了不回家,今次又问了一遍,是期望还是什么,其实我知道。可是留下梁雨丰一人,我自认有点冷血,为了漂泊的旅人,也该留下来陪一年新春。家里那边,只是一年而已。

“是啊,不回去了。”我无奈的说道。

“工作怎么样?”我妈问道,这个问题经久不息,与“最近身体怎么样”这句话一直是老妈常问的事情。

“还好,没什么事情,还能拿薪水。”我说道。

“薪水什么的,倒是不用说,听说你岳父也在你那个公司里,老人家照顾一下。”我妈居然嘱咐我照顾白老大,恐怕说反了,他照顾我才对。

“好的,咱们家那边怎么样了?”我问道。

“和每年一样,不过今年是我和你爸在家里过年了。”我妈应该在那边笑了笑。

“没办法,翅膀硬了毕竟要飞的。”我安慰我妈。

“怎么一有女朋友就飞了?你这样让我很伤心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放心,媳妇还没有完全骗到手,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老妈支持你!”不知道这算不算理解,可是这样的话,我对自己的人品都会产生怀疑的。

“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儿子啊,过年的时候别亏了自己,要是没钱了,跟家里说一声。”

“妈啊,我已经很大了,不用了吧?”我说道。

“再大不也是我儿子?”我妈一句话回过来,噎得我半天上不来气。

“哦,好得好的。”我说道,“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就这样吧。”

“好了,不跟你多说了。好好把媳妇骗到手里面。”我妈最后叮嘱我一句。

“知道了。”我自己都知道说得有气无力。

“儿子啊,最近不要太劳身了,慢慢来。”

“呃……”三秒钟之后反应过来,“妈啊,就这样了,我挂了!”

挂上的瞬间,我还是听到了一句“毕竟有媳妇了”。

背后的冷汗出来了,好在温度不高。

“喝咖啡吗?”梁雨丰问道,不忘拿一条毛巾来。

我点了点头,用毛巾擦了擦额头,才发现其实我头上一点汗都没有。

“好像你真的很紧张。”梁雨丰的脸上,满是得逞后狐狸的笑容。

“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端过咖啡一饮而尽。

“有的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你说是吗?”梁雨丰也看着窗外的雪。

“嗯?”梁雨丰大概又在发什么所谓感慨的神经了。

“又过年了。”

“八年了……”我接着她的话茬说道。

“嗯。”梁雨丰回答。

“但是总是说这一件事好像有点洒狗血的样子,总是为了一件事情而耿耿于怀,也不符合与时俱进的传统,有的事情既然能够放下,还是放下的好。”

我在劝梁雨丰与往事干杯,和家人告别。虽然这不是狗血,而是冷血。正如所言,翅膀硬了,不是被砍下去烧了鸡翼,就是扑腾扑腾飞走了。我想,飞走的话,恐怕还是好一点。

梁雨丰对这个论调很不满意,但是也无别的想法,只是坐在我的旁边轻轻枕在我的肩上,想一些奇怪的东西。

“过年的时候,家里的雪,应该也是这样下的吧。”过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叹了一句。

“刚才你不才说不该洒狗血吗?”梁雨丰问道。

“是啊。”

“为什么说出来的自己还不能做到?”

“要是我能做到杨孟也不必天天看《孟子》了。”我说道。

梁雨丰很奇怪地问道:“杨孟看《孟子》做什么?”

“那个家伙天天教导人家仁义,就是他自己不仁不义,《孟子》开篇就教导人‘仁义而已矣’,偏偏杨孟看了那么多遍,还是没学会。”

“可是,你能不能跟一个正直的人比一下,跟杨孟比道德,是不是太……”

“好像是的。”我回答。

窗外的雪还在下,过节的时候不能回家。

去国怀家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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