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兰州（1 / 1）

一辆银白色的奥迪急速的超过一辆辆本在前面的车子，一个停在路边不敢前行的大卡车司机拉开车窗，“操，真有强人，这种天气赶着去投胎，”但很快就又关上了车窗，冷风夹着雪花扑了进来，冻的他只缩脖子。

透过满天地雪花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兰州城的轮廓，高楼逐渐显现在视野之中。

郭笑斜躺在车子后排的座位上，闭着眼睛。

“少爷，兰州城就要到了。”

郭笑打了一个哈欠，将两条长腿尽量伸直，车子里开着空调，很温暖很舒服，其实冷与不冷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段旅途似乎太长，太寂寞，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所以他尽量使自己感觉舒服一些。

“华叔叔，你把车子停一下吧。”雪依旧在不停的下着，郭笑静静的站在风雪中，雪花落满了他的头发衣肩甚至眉毛上也挂了几颗。

“少爷，走吧，一会天黑了路就更加不好走了，”开车的中年男人，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当他回头把目光转移向郭笑的时候，立刻就变得柔和而且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同情，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少爷的心，“少爷你又是何苦呢，”中年男人只能在心中暗叹。

车子里很暖和，郭笑头上的雪化成了水跌了下来他却毫不在意，兰州城留下了多少的忧患与哀伤，不该来，却又偏偏来了这又是何苦呢，是来看看老朋友，郭笑为自己解脱。

进了城，车子并没有驶进繁华的城中心而是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小巷深处的路上积雪平整如镜，最少已有好几个小时没有人走过了。

路两旁，古柏森森，小巷的尽头高大的青石门楼，朱红色的大门，门口两尊巨大的石狮子上也已落满了雪，但丝毫掩不住那穿越了岁月的沧桑，沉积下来的历史是无法模仿的。就如兰州城那古老的城墙，在繁华的现代都市中虽没有几个人能懂但是那见证了历史的墙石的分量是何等的沉重。

郭笑抬头看了看那厚重的匾额，这本是自己的家园，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在这里，他曾经渡过一段最幸福的童年，得过最大的荣耀，可是，也就在这里，他曾经亲自将他父母的灵柩抬出去埋葬，在这里他遇上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也遇上了让他一生不能忘怀，留给他无尽痛苦的女人。又谁能想到此刻他在这里竟变成个陌生人了。

推开厚重的红漆大门，满园梅花开了，在那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开的无比的娇艳。杀神郭笑却竟然无法将一双腿从那高高的门槛上迈过去。

在他身后被他称为华叔的中年男子也是神色黯然，悄声道：“少爷，进去吧。“郭笑叹了囗气，平静的道：“既已来了，迟早总要进去的。“谁知他刚跨过门槛，突听一人道：“请问先生和我家主人有预约吗？“一个穿着军用大衣的中年人从大门旁边的小房子里出来拦住了郭笑。“如果没有，二位先生还是请回吧，我家少爷正陪夫人赏梅品茶呢，今天不谈生意，如果二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以代为转达。”中年人礼貌的说道。

“不用了，我家少爷是他的朋友，不是来谈生意的。”华叔忍了忍。

“请问二位怎么称呼，我进去和我家少爷说一声。”中年人还是不让进去。

“我叫郭笑。”郭笑淡淡的说，没有人敢拦笑杀神的路，但此刻却在曾经自己的家门口让门卫给拦住了，可如今已物是人非了。

中年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郭笑的传说他听过了无数次。

“你来的到挺快的，我的酒还没有温好呢，你就来了。”霍东来，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很冷还是假的很冷，那件裹到脚腕的皮袍仿佛一年四季不离身，紧紧的包住整个身体。

郭笑的眼中映现出了一条人影。穿着雪一样颜色的衣服，披着淡淡粉红色的外套，没有丝毫刻意的打扮，在一片银白中看来，就象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郭笑记得她最喜欢雪，下雪的时候，她常常会坐到梅亭边的椅子上的，倾听雪花飞落的声音。他记得那亭子的栏杆是红的，梅花也是红的，红的梅花，红的栏杆上落上了蓬松的雪花，但她坐在栏杆上，梅花和栏杆全都失去了颜色。她并不能算是个真正完美无暇的女人，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她的脸色太苍白，身子太单薄，她的眼睛异常的美但却如同蒙了一层水雾，可是这些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神采，她的气质，反而给人无限的怜惜。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那独特的魅力，无论谁只要瞧过她一眼，就永远无法忘记她那双没有神采的双眼。

这张脸在郭笑的梦中已不知出现过几千几万次了，每一次她都距离得那么遥远，不可企及的遥远。每一次郭笑都想去拥抱她，但都会忽然从这心碎的恶梦中惊醒，他只有躺在他自己的冷汗里，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颤抖，痛苦地等待着天亮，可是天亮的时候，他还是同样痛苦，同样寂寞。所以他杀人，所以他冷漠，对爱慕他的女人冷漠的可以算得上残忍。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冷酷，残忍，嗜血，甚至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真正的男人，可是谁能了解他心中的痴迷和痛苦，那永远无法得到的爱也同样永远无法放弃。

现在，梦中人终于真实的在他眼前出现了，他甚至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她，他知道这不再是梦。可是，他又怎能伸手呢？

“是梦回来了吗，”心站了起来。

郭笑突然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九弟你比我幸福多了至少她还记得你。

“心，是笑，他来看我们了，”霍东来的声音是那般的温柔。

“是笑来了啊，你好久没来了。”郭笑想从那雾蒙蒙的眼中看到些什么，可是他失望了，那双漂亮的眼中能够看到的只是让人不安的茫然。

“是两个人来的，可惜我没法看到你爱人的模样，不过我想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心淡淡的笑，可这笑却如刀一样的扎在了郭笑的心中。

“心小姐，我是华严。”

“是华叔叔啊，我眼睛看不见华叔叔不要见怪。”

“我怎么会见怪呢，”华严不知道说什么，这弥漫着梅花香的亭子中的空气变得异常的稀薄，让人窒息透不过气来，华严想躲的远远的。

“我想酒应该温好了，今天的天气多好的，我知道你们来，温的可是梅下埋了十年的宝贝。”霍东来笑道，他只是想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已经好久没有喝过好酒了，有酒没肉可不行。”郭笑也笑了，他想用这不值钱的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

“三代为官，才懂得穿衣吃饭。”这句话并不适合于霍东来，他只不过是个孤儿，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但没有人敢说他不懂得享受。

“我没有父母，所以不需要为他们养老，我的霍东来女儿当然更不会倚仗父母的庇荫生活一辈子，我赚来的钱我必须补它们花出去，否则就对不起它们。”霍东来曾经这样对几个所谓的成功人士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享受这美妙的生活，有钱人这世上很多，但是会享受的人并不是很多，我勉强算是一个会享受的吧。”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话，因为他的确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老天爷生下他，好橡就是为了要他来享受这人世间种种荣华富贵，他天生就好橡要比别人的运气好得多，只是人们看到的只是一面，而另一面永远没有人去热心的了解。

大厅中已经升起了火盆，在这电气化的年代有钱人都在房间装上了空调，而用铜盆生起炭火的恐怕很难找到第二家了，炭火正旺，蓝色的火苗直往上蹿，没有一丝烟气，四面的窗户都关得严严的，连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小铜炉上酒香正浓，火盆上边女佣摆好了佐料和生鹿肉。

华严走了，任心怎么挽留，他找了几十个必须离开的理由。虽然他的确有些事情要去办但绝对不急于在乎喝杯酒的时间。

郭笑醉了，而且是烂醉，到最后是霍东来把他拖到床上的，已经十年了他再一次的喝醉了。喝醉了酒除了醒来后头很疼外，还有很多好处的，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喝醉酒，喝醉了酒就可以忘记一切的烦恼和忧伤，甚至连身上流血的伤口的疼痛都可以忘记，据传说关云长当年刮骨疗毒时不是在看书，不是在下棋，也不是在看美女貂婵而是在喝酒。

久雪初晴，酷寒却使得梅树上的积雪都结成冰，但怒放的梅花却更加的娇艳了，天很蓝，蓝的让人不敢正视，阳光下，屋檐下如犬牙交错的冰柱掉下晶莹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