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回 强龙不压地头蛇（1 / 1）

阆州，地处嘉陵江畔，距成都八百里，蜀中名城。其城三面环水，水绕青山，依山畔水中风景美妙如画，更因三国名将张飞命丧于此而闻名遐迩。

三月初二的午后，一人一骑飞快地奔驰到阆州府府衙门前，马背上的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不等俊马停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奔进府衙——衙门口的守卫也不拦他，其中一人还赶紧上前帮他牵住了马。

“大人——”

正在衙内焦躁不安四下踱步的阆州刺史郭冕突听得这声喊叫，“嗖”的一声跨出大堂，直奔着来人而去——

“怎么样？有没有船队到？”人还没走到跟前，郭冕就急切地问道。

“有！已在城外靠岸！大军也已上岸开始安营扎寨了！”来人道。

“五里？”郭冕微一沉吟，随即急步朝着外间边走边令道，“来人——备车！”

“大人是要去迎接杜大人吗？”中年人紧跟其后，问道。

郭冕有些奇怪他会有此一问：“当朝宰相兼西川节度使、两川及邛南数道副元帅到了我阆州，我身为阆州刺史岂有不迎之理？唐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叫做唐季的武将打扮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抬眼问郭冕：“大人你可想好了见到杜大人之后，要作何打算？”

“打算？”郭冕苦笑，“这天威难测，岂是你我能够打算的？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唐季却很有些不以为然：“天威虽是难测，可这里不是长安，是剑南，是阆州——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杜鸿渐他初到剑南，人生地不熟的，只怕凡事也得依仗我们这些小小的地方官员！”

郭冕脚下一滞，警觉到唐季话中有话——杜鸿渐这个带了五千禁卫亲兵的朝中来人得依仗着自己这个阆州刺史提供军粮供给，而自己这个阆州刺史，不同样依靠的是乡绅土豪，才能坐稳官位？

因此听到这“地头蛇”三字，郭冕便有几分明白唐季的意思了——这唐季其人，不正是势力遍布整个川中地带的土豪：唐门的子弟？而阆州这个军事要塞的各个机要部门中，唐门子弟又岂止他衙将唐季一人？

郭冕这才想起，关于杜鸿渐到阆州对付崔旰的事，他还没有问过唐季的想法……想到此处，再抬眼去看唐季的神色，果然从精锐内敛的双眼中看到几分提防和戒备。郭冕不由得直冒冷汗，暗叹自己大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个一州之主，到底有多少事情是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又有哪些主做得，哪些主做不得……

然而，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于是郭冕在脸上堆起谦逊的求教神态，问唐季：“那依唐将军之见，我们阆州应该作何打算？”

唐季脸上终于有了些满意的微笑。他却并不回答郭冕的问话，只是说：“大人，你可听说贱内前两个月前收了个干女儿？”

“略有所闻……”郭冕不明白唐季突然扯到他干女儿的事情上来是什么用意，不过他知道唐季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自动将自己的意图表露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唐季并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的意图的意思：“大人，你也知道我是个惧内的人，若是我那贱内让我做的事情，我是必不敢不从的。所以我那贱内既然收了崔旰的小妾做干女儿，我自然也不好把这干女儿拒之门外了……”

有时候，说怕老婆也不失为一个不想承担责任的好借口……

郭冕也不是不知道身为唐门长房长子的唐季的内室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毒蝴蝶”的名号自是响彻两川！郭冕也听说过“毒蝴蝶”收干女儿的事，可他却是第一次听说，“毒蝴蝶”的干女儿是西川行军司马的妾室！

“大奶奶收和干女儿，必不是平常人！可就是那个将郭英义逼死在简州的任小浣？”郭冕问。他心中虽然已经猜出了个大致，可官场中人，只凭猜是不行的，还需要他人的口实。

“正是这个任小浣。”唐季淡笑，扬眉道，“走吧，大人，我们是时候去迎接朝庭来的大人物了！”

有时候，话不用说得太明，都是聪明人，点到即可为止。

才到阆州一天的当朝宰相杜鸿渐所居的行馆外门庭若市。

各州各府早已闻知杜鸿渐的到来，纷纷派谴使者前来迎接拜访。

迎接拜访的目的无非有二——其一是查探风向，好早作打算；其二是送礼攀亲，以求自保。

这乱世之中，人人无不自危，生怕行差踏错跟错了风向，导致自取灭亡！

杜鸿渐这一上午也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人。见吧，却又看不惯那些墙头草虚伪势利的嘴脸，不见吧，自己新来乍到，多少都得依靠这些当地官员土豪，不可开罪。心中不得不叹息自己就算已是宰相之尊，手握着所谓的生杀大权，来到地方，却也不过是个虚壳。

而所谓授以宰相之职，也不过是当朝递给他这样快要退休的人一个甜果子，目的不过是诱使他去解决蜀地之乱不讨好的差事。若是解决得好，他杜鸿渐也就能以宰相之位而退居田园，从此光宗耀祖不说，也能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虽然这所谓的解决蜀地之乱，不过是扶一个打一个的差事。可这扶谁打谁，却是个头痛的事情。

而解决这个头痛事情的唯一办法，就是将这些前来探他虚实的人全都留下，一起参加阆州刺史郭冕为他准备的接风宴！

正所谓席无好席宴无好宴，这些地头蛇想探他杜鸿渐的虚实，他杜鸿渐也想称一称这蜀中各派势力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