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木兰花(2)(1 / 1)
饮酒总是误事。
第二天许多人都起得迟了。不过幸亏崔旰也没能够早起,所以大伙都暗自拍胸庆幸。
崔宽因为是汉州牙将,虽然被崔旰留在维州练了一个月的新兵,但如今战事结束,也得回汉州,因此就跟着崔旰一起离开维州。
浣儿和释清平似乎醉得厉害。他们虽然勉强跟大家一起上路,但却都是精神不振,昏昏欲睡——他们两个以前都是滴酒不沾的人,第一次喝酒却都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日那种混身酸楚、头痛欲裂的感觉,喝醉过的人都能够体会得到。
也许是因为大家的酒都还没醒透,也许是因为这一路上崔旰都紧绷着一张脸一马当先地往灌州赶路,一路之上竟没有任何人出声说话,气氛弄得很有些紧张。
他们一行人除了扎西和阿尼加两人是被囚车押送外,都是一骑轻骑,速度自然比当初从灌州往维州进军时快了许多。
傍晚时分,崔旰等人就已到了灌州城外。王崇俊也早在城外等着他们。于是又免不掉一顿庆功宴。
崔旰此时一见到酒却头痛:“王将军,你看这酒……”
王崇俊笑道:“崔将军放心,今晚我绝不会多灌你——等明天回到成都,还怕没有把你灌醉的机会吗?今晚这酒只是助兴,大家能喝则喝,不能喝也别勉强。”
听王崇俊提到回成都,崔旰微微有些惊讶:“王将军明天也要到成都?”
王崇俊说:“不只是我。凡是东、西两川境内,牙将以上的武将,都要在明天之前赶到成都,参加严大夫为崔将军举办的嘉奖大会。我也是因灌州是将军的必经之道,才特许留在灌州迎接到将军之后,再一起回成都。”
“嘉奖大会?”崔旰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崔旰只不过是尽了一名军人的本份,却要这么多将军为崔旰一人车马劳顿,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些?”
王崇俊笑道:“将军也太自谦了。一来吐蕃败退,是我整个剑南道,甚至是整个大唐的喜事,本就值得庆贺;二来将军英勇果敢,用兵如神,本也值得我等将士学习。因此这嘉奖大会是一定要办、非办不可的。”
崔旰摇头:“虽然末将在西山立了功,却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我剑南地杰人灵,能人异士众多,在各地比末将强过百倍的将军大有人在,只不过是没有机会一显才干罢了。如今末将不过立下微功,就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怕是有些不妥……”
王崇俊凝神道:“崔将军可是怕有人会不服么?”
崔旰笑笑,有些无奈:“实不相瞒,末将早在山南利州时,就已吃过这种苦头了……”
王崇俊眉梢一扬,满脸的不屑:“那些忌才妒能者,不足以成大事!崔将军大可不必将这些人放在心上。更何况有严大夫为将军做主,将军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崔旰叹息:“剑南经过这两年的动乱,各州府早已各自为政,只差没有自立为王了。严将军初回剑南,一切都未必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末将倒是不怕什么,只是担心严将军此举对收伏各州府的人心不利。”
王崇俊沉思片刻,说:“将军言之有理。但以严大夫平素行事作风来看,就算我们将这些想法告诉他,他只怕不仅不会放弃办这个嘉奖大会,反倒会办得更加的热闹壮观……”
崔旰:“是啊,严将军一旦决定要做的事,就算明知是错,也决不会回头的……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盼严将军不要太过张扬才是。”
王崇俊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冷哼一声道:“依我看,哪个州府要是不服严大夫的安置管辖,我们就打到他服为止!这个年月已经没有几个人跟你讲道理讲道义了,只有成王败寇!只有武力才是硬道理!”
崔旰笑了:“王将军这番言论跟严将军倒是很有几分相似——看来严将军的知音非王将军莫属了。”
王崇俊听出了崔旰话中的调侃,哈哈笑道:“我们这些行武之人,不讲武力又讲什么?难道跟那些文人一样斗嘴不成?”
崔旰也是一阵大笑,大笑之后,在胸中郁结了一整天的烦闷之气一扫而空。他举起酒樽,笑道:“王将军说得对!你我行武之人,疆场厮杀,历经生死亦不变色,又何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他若兵来我将挡,他若水来我土掩,见招拆招,无所惧也!”
二更时分,灌州府衙内早已静得只听得到蛙虫的鸣叫声。
“将军……”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将崔旰的脚步绊住。崔旰在房门前站住,回过身来看见任小浣站在一棵玉兰树下,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什么事?”崔旰站在原地。
“昨晚……我好像喝多了……”任小浣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声音低如蚊吟。
“不会喝酒,以后别喝这么多就是了。”崔旰说完,回身推门准备进屋。
“将军!”任小浣有些急切地唤住他。
崔旰站住:“还有什么事?”
“我……我记得自己昨晚是在江边的树上睡着了……可今天早上醒来却在房里……我想知道昨天是不是将军送我回的房……我……我又有没有说过什么不得体的酒话……”任小浣吱唔着,好不容易艰难的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口。
崔旰看着她,一双眼眸在月光下隐隐闪动着叫人费解的光:“不是我。或许是你师兄也说不定。至于什么不得体的酒话,我更是没有听到。”
“不是将军?”
“不是。”
任小浣就象放下一块心头大石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笑靥如花:“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搅将军休息了。”
“嗯。”崔旰看起来漫不经心,“你去休息吧。”
“是!将军!”任小浣几乎是蹦跳着离开的,跟刚才那个站在玉兰树下怯生生的大气都不敢出的人儿真如判若两人。
望着任小浣渐去渐远的身影,一丝微笑浮上崔旰的嘴角——这个浣儿,似乎很怕是他送的她回房呢!她是怕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份吗?
既然她怕他知道,他就继续装作不知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