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此奕方博未分明(1 / 1)
违抗军令,实为不赦亦不智之举。
尽管章岳路深知这点,还是情不自禁地一时冲动,跟随列龙川这么多年,他也深知冒然冲动的结果。
果然,他和空桐潋滟都挨了五十军杖。
空桐潋滟伤势如何,章岳路还不知晓,他是被打得昏厥后又被泼醒了,如斯三次才受完杖刑,列龙川的手下,根本不知行刑有放水徇私一说,就算章岳路是列龙川身边护卫中的领头人物,这五十军杖也挨得结结实实。
等到抬到帐篷的时候,好半晌,章岳路才醒过来,咽喉里边干痒得难受,方才强自忍着,就连昏迷的时候,也一声没有吭,嘴唇上也咬破了,渗出细细的血珠儿,又腥又咸,干咳了两声,章岳路感觉头特别昏沉:“哪位兄弟在,麻烦给我一碗水。”
有人立时走过来,章岳路一抬头,看到了满眼无奈的海无言,端着碗水过来,不由一笑:“你过来干什么?”
很小心地端着碗,喂了章岳路一口水,海无言笑道:“你呀,先是明知故犯,现在是明知故问。”
苦笑了一下,章岳路骂道:“要不是王爷叫你过来,你就不过来看我了?兄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海无言坐到一旁,叹了口气:“何苦呢,你明明知道王爷的脾气,还去冲撞他?”
心里有些犹豫,想问的话,到了嘴边,章岳路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干咳了两声,海无言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章岳路立时紧张起来,一边拉住海无言的手:“她,她怎么了?”
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海无言无限同情地拍拍章岳路的手:“兄弟,她比你惨多了。”
心下跟着一痛,章岳路翻身就要起来,奈何牵动了伤处,痛得脸色苍白,冷汗如雨,他抓着海无言的手,青筋爆出:“潋滟怎么样了,也昏过去了?”
摇摇头,海无言连忙按住了章岳路:“是有人昏过去,不过不是你那个长犄角的小姑娘,是掌刑的那些女兵,昏过去好多。”
章岳路愣了愣,才恍然以空桐潋滟的个性,焉能让人按倒了痛扁,还不闹得鸡飞狗跳才怪,现在他到不担心空桐潋滟了,反而担心那些被空桐潋滟弄晕的女兵,连忙问道:“那,可有人受伤?潋滟不会伤了别人吧?”
沉吟一下,海无言叹了口气:“人,倒是没有怎么伤,就是毁了一座帐篷,害得两座帐篷里边的女兵,今天晚上得挤在一处,都是拜你家潋滟所赐。”
噗地一笑,章岳路尽管痛得面无人色,却是有几分得意:“到底怎么了?”
海无言也笑了:“知道你这家伙一定是这样的表情,就你们家那个潋滟,哪里肯老老实实趴着挨揍,武功就不同提了,单单她又是犄角又是翅膀,扑棱棱地满帐篷里边乱飞乱撞,好多的女兵在捉她,都被她的犄角顶晕了,然后帐篷也被涟漪的犄角给划得七零八落,最后还是王爷出手制住了她。”
心,又是一沉,这么说,空桐潋滟还是被刑杖了。
想到空桐潋滟被杖责后的凄然,章岳路的心,痛得抽搐:“无言,我去看看潋滟。”
叹了一口气,海无言还是扶着章岳路起来,他也知道,如果不去看看空桐潋滟的情况,章岳路就无法安心静养,方才海无言已经看过了他身后的伤口,若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无法正常上阵了。
下了床,双脚刚刚沾地,立时,千万枚钢针从脚底直射入腹腔,痛得细碎而杂乱,章岳路闷哼了一声,咬着嘴唇,感受着唇上湿湿的腥咸,和痛彻骨髓的热痛,而这令他冷汗淋漓的疼痛,没有在腹腔停留多久,又发散到了双肋,直冲胸腔与咽喉。
仿佛无数的毛毛漂浮在咽喉处,说不出的刺痒,章岳路弯着腰,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嗽时的动作不免又牵动了伤口,疼痛的感觉,已然遍布全身,还未迈出一步,汗,已经湿透了衣衫。
海无言一皱眉:“兄弟,撑得住?”
强笑了一下,章岳路抬头:“金鼓一响,咱还一样上阵杀敌。哦嗯,这几年,没怎么挨王爷的板子,居然有点儿生疏了,当年我们兄弟,哪个不是挨了板子后,还能生龙活虎地和敌人拼命?无言,你借我一把力气就好。”
终是拗不过章岳路,海无言半扶半架着章岳路出来。
漫天星光,辉映着满地的积雪,幽凉相映,寥寥生寒。
好在,空桐潋滟被安置在王妃岑依露所住的帐篷内,岑依露的帐篷距离王爷列龙川的帐篷不太远,海无言扶着章岳路经过列龙川的大帐时,尚自闻到焦糊的味道,因为天气晚了,列龙川也没有移住别处,就将被烧得乱七八糟的大帐简单地修补了一下,此时,帐篷里边,灯火通明,应该是王爷在召集部下商谈事情。
在大帐外边当值的正是秦谦,旁边还是几个亲卫,都标枪一样侍立在那儿。
稍微停顿了一下,章岳路喘了一口气,看看秦谦,秦谦向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过去,列龙川的大帐外,没有人敢高声交谈,海无言也看到了秦谦的眼神,曳了曳章岳路的衣袖,低声道:“章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
章岳路也不答话,继续前行,海无言只好陪着他。
有当值的任务在身,秦谦无法过来,只好微皱着眉头,眼睁睁看着章岳路和海无言过去。
好不容易走进安置空桐潋滟的那座帐篷,里边霹雳扑通的声音,显得异常热闹,只是听不到空桐潋滟的声音,也听不到其他女兵的声音,感觉好像这座帐篷里边是关了一只受伤的动物,正在上蹿下跳地折腾呢。
停了一下,里边还是乱七八糟的响动,依旧没有人声,不知为何,章岳路的心头,升起一丝惶
惶,居然甩开了海无言的手,几步就冲了进去。
里边,正打得热闹。
王妃岑依露不在帐篷里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个女兵,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大帐之中,撕斗在一处的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和空桐潋滟。
空桐潋滟的样子,极为狼狈,头发凌乱,犄角欲坠,一手拎着红线理,另一只手尚自提着裙腰,那系裙子的如意绦,尾巴一样半卷半垂着,想来是这个黑衣人冲进来袭击的时候,那些女兵正在给空桐潋滟上药。
血贯瞳仁,章岳路怒喝一声,脚尖挑起女兵落在地上的一把柳叶刀,飞身纵去,刀带寒风,直刺那个黑衣人的咽喉。
这一式,门户大开,只攻不守,章岳路一副拼命的架势,刀风凄厉,呜咽森然,而且速度之疾,力道之狠,颇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得那个黑衣人不得不舍下空桐潋滟,拧身后退了一步,稍微调整了一下,有持刀刺来,下手也是毫不留情。
此时海无言也已经进来,看到大帐中的情势,心里沉了一下,从那个黑衣人的身形上来,应该是个女子的模样,列龙川的大营,守卫森严,绝对不可能让外人混进来,这个女子,应该早在军中。
只是从这个蒙面女子的身手上看,武功固然不柔,应该也无法在瞬间就制住帐篷里边的所有女兵,而且还和空桐潋滟缠斗这么久,空桐潋滟的功夫,可是不容小觑,纵然是有伤在身,生死关头,也不会如此拖延。
这帐篷,本是王妃岑依露的住处,将空桐潋滟安排在这儿的事情,是他和秦谦亲自打理,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绝对第三个人知道。
黑衣人早已经潜入军营,半夜三更,还摸入王妃岑依露的帐篷里边,用心如何,不难揣测,只是在她发现帐中易人之后,恐怕又被女兵们纠缠,此番时刻,空桐潋滟又和她缠斗起来,然后他们两个就赶来了。
弧线优美的脸庞,□□荡漾,空桐潋滟明明在生气,却是笑眯眯地:“小章哥哥,快点儿把这个孽障给人家捉了玩,她方才还偷看人家的……”
未等空桐潋滟说出那两个字,章岳路沉声喝断:“知道了。”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看到场中的情形,海无言只是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若是平日,他能看到猜到的事情,章岳路焉能不知?
只是现在看章岳路的情形,已经有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思了。
撅着粉嘟嘟的小嘴儿,空桐潋滟一边系好了腰上的如意绦,一边拎着红线理,娇声道:“小章哥哥你有伤哒,这个孽障欺负人,是潋滟哒!”
说着话,足尖一拧,红影飘飞,空桐潋滟展开双翅,也冲了上去。
海无言有意地退了一步,堵住了大帐里边唯一的出口,面色平常地注视着帐中的情形。
大帐里边的空间并不太宽敞,地上有躺着好几个女兵,可以落足之处有限,故而空桐潋滟张开的双翅,无法发挥到应有的威力,反而成为一种负累,有时阻挡了章岳路的凌厉攻势,让那个黑衣蒙面女子有了喘息之机。
一心想捉住这个黑衣蒙面女子,又怕伤到潋滟,章岳路更心疼空桐潋滟身上的板伤,也不忖度,他本是想去搂住空桐潋滟的腰,奈何潋滟肋下那双翅膀实在碍事,让他无从下手,时间紧迫,无奈之下,章岳路只好顺手拎住了潋滟的犄角,把她曳过来,空桐潋滟哎呦了一声,显然被吓了一跳,章岳路然后用力一摔:“无言,接住。”
空桐潋滟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般,飘飘摇摇地向着海无言撞去。
几乎与此同时,因为章岳路使劲全力将空桐潋滟摔了出去,趁此时机,那个黑衣蒙面人脱开章岳路的掌控,向门口冲去,想夺门而逃。
本来海无言应该去接空桐潋滟,可是,他早已经有了准备,不但没有伸手,反而挥手一拳,将被抛过来的空桐潋滟打得更远,继而纵身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到那个黑衣蒙面女子的膝盖上:“趴下!”
扑通,扑通。
空桐潋滟摔倒在帐篷的另一边,那个黑衣蒙面女子也应是落到,团身抱着膝盖,痛得闷哼了一声,还未等她起身,海无言过来点住她的穴道,一把扯下她的面具,冷笑一声:“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