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谈阔论(下)(1 / 1)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谈阔论(下)
王歇说累了,猛咕了一大口茶,呛了,连眼泪都挣出来了,他把茶杯到窗台上。
沈伟沉思了片刻后说:“的确,我们的民族勤劳善良,但是,一部近代史,却是一部伤心的痛史!在我们身上,还没有摆脱封建桎梏,缺乏向新的天地追索的探险精神,习惯于温腾腾,慢悠悠的生活,习惯安于现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这,不是一种劣根性吗?这不是令人痛心的吗?这不是应该铲除的吗?”
一连串的诘问,把王歇问得呆了。是的,对这些,他考虑得太少了。他出了会儿神,马上也愤慨起来,振作起精神,用调侃的语气借题发挥发起了牢骚,表明自己深有同感。
“真是这样,中国人喜欢在心中树立偶像,原始人的图腾,奴隶社会的神灵,封建社会的帝君……那么多的菩萨寺庙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妙的讽刺。到了近代,御用文人或投机取巧的别有用心的人更是乐此不疲。他们利用了国人的仰仗心理和历史遗留下来的恭顺臣民的思想。近年来。人们虽说认识到了偶像崇拜的可笑、无聊,明里看,这类现象少了,但从本质上看,根性难除,只不过变变形式,换换手法而已。要举例吗?当然有!多得是!”
“中国人喜欢起哄,一个报告,一个讲话,往往要带来好多次雷鸣般的掌声,使听广播看电视的人倒弄不清那人到底讲了些啥!更可恨的是,有时讲话的人还只说了个半头,掌声却大起了,我怀疑拍肿了手掌的人,一场听下来,并没有听出个明堂来,他在集中精力鼓掌去了。这种人不少呢,我怀疑一个个或许有拍掌顿足的毛病。倒未可知!当然,相声演员博得的掌声,那倒的确是发自内心地。我觉得。”
“中国人缺乏创造精神。喜欢人云亦云。君不见,哪本讲文学的书,哪篇文学评论不搬几句鲁迅的话来装潢门面。来吓唬人,来衡量人与文?真是言必称鲁迅呀,他们可能很遗憾,感到先生地著作少了点儿,举来举去总是那么几篇。在他们的眼里,鲁迅成了塑着金身闪着圣洁之光的仙公了。这跟六七十年代刮起地个人崇拜风潮有什么两样?倘或先生在世,知道那么多的人拉大旗,作为虎皮,借以吓人,作何感想呢?还有那么多的效法写新诗的人。简直狗屁不通,个别在中国诗坛久享盛名的即兴歌功颂德的诗也一文不值,还不如土家民歌有韵味!”
“中国人喜欢吹捧,报喜不报忧。缺少思考,缺少独立的见解,即使有,也在心里。有人感到奇怪。一些中国听众,特别是想了解中外大事的听众,总喜欢听美国之音,什么原因呢?为什么没多少人听河内之声呢?不真实嘛,污蔑嘛,诽谤嘛,攻击嘛。我怀疑有些文艺评论家。上大学时就学了一手如何吹捧的硬功夫。吹捧的越肉麻。越显得他功力地老道。不是有些名作家对评论文章常常喟叹吗,因为那些溢美之词。连他们自己也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或许是作家卖关子,也或许是真的。但我想,那些评论吹捧家们,为什么不把挖掘形容词的功夫,苦心琢磨别人文字的功夫,自己写一点有意义地东西呢?”
王歇开口一个“中国人”,闭口一个“中国人”,那高屋建瓴、不屑一顾的口风,沈伟不禁有些好笑,倒好像他是擅长评论是非的西方记者。
虽说王歇的语言有些刻薄,提法也不无偏颇之处,但二位难得有这样地共同语言,就又议论了一会国民的劣根性,劣根性的根源以及危害,大有忧国忧民的君子之风。
这时,尤先存风风火火进来邀请二位出去宵夜,王歇开头说不去,沈伟一劝,还是去了。三人刚刚在一处人少的排挡前坐定,周乐屁颠屁颠走进来了,他的问题已经解决,没什么事,只是虚惊了一场,由出纳改成发药的。他依然给大家打高档“泡子”一杯酒下肚,话也就多了起来。周乐提议,每人讲一个荤段子下下酒,王歇第一个鼓掌支持。尤先存说没有,沈伟说仓促之间有点儿想不起来。
周乐给大伙儿把酒满上,说:“你们想想,我抛砖引玉。呵呵!话说清朝乾隆年间,有一个和尚出门化缘,路遇一大嫂在地里耕田,他存心戏耍一番,于是脱口吟道:和尚走了大半天,才看见沙牛(牝牛)耕板田,两个朝后,一个朝前!谁知大嫂听了,马上接口道:大嫂长了十七八,才听见和尚脑壳说话,一个和尚脑壳朝上,一个和尚脑壳朝下!”
四个人笑成一团,一口喝了半杯。
“完了吗?”尤先存余兴未尽地问。
“没呢。”沈伟接着讲,“那和尚生气了,定要拉大嫂去见官。见了县太爷,如此这般一说,县太爷表示,你们心裁都不错。这样吧,你们若能对上我地诗,就免罪,诗中要有大、小、围到、金鸡叫、来了。我先做示范:我官大衙门小,周围城围到。五更金鸡叫,告状的又来了!县太爷好不得意!那和尚连忙接上:我庙大庙门小,周围树围到。五更金鸡叫,烧香地又来了!县太爷伸出大拇指,和尚挑衅似的看着大嫂。那大嫂想了半天,拍着大腿,指着和尚说:我人大阴门小,周围毛围到。五更金鸡叫,和尚脑壳又来了!”排挡内外爆发出一片大笑声,有几位把嘴里的饭菜也喷了出来。王歇笑流了眼泪。
喝第三杯的时候,王歇开讲:“从前,有三连襟,去给岳父拜寿,在酒宴上,两个大的存心欺负小的,他老实些。要求当场作诗,然后喝酒,诗中要有四角方、在中央、睃上睃下、鼓起个眼睛。老大先说:桌子四角方,火锅在中央,筷子在上面梭上梭下,花狗在下面鼓起个眼睛。老二鼓掌过后接上说:房子四角方,梁树在中央,老鼠在上面梭上梭下,猫咪在下面鼓起个眼睛。老大又给老二鼓掌。老三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正在着急,突然看见盯着自己的岳父岳母,大声说:我有了!床儿四角方,枕头在中央,岳父在上面梭上梭下,岳母在下面鼓起个眼睛。”
“哈哈!”
“哈哈哈哈!”
嗨,这酒喝得!一行人歪歪斜斜,心满意足的回了学校。
夜深了,才上了床。上了床,王歇和沈伟依然兴奋不已。
王歇听沈伟说起两个人睡一床就失眠的话后,没有像周乐那样取笑他,看了沈伟一眼,有些神秘的说:“我最近想,像你这类性格的人,可能是当元帅的料子,却难得把士兵当好;可能是一位出色的教师,却不是一个好学生……”
“可以去食堂、饭店请客,花多少银子也不在乎;可以彬彬有礼的等待服务,即使不周到,也难得发起火来;但若给两人以上的客人做一顿饭,心里便慌慌的,怪别扭,有时甚至觉得难受死了;可以给别人同情、怜悯,却无法接受别人的这些……”沈伟补充说。
“这虽是一种独特的气质,只是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单位,一个家庭,都多有不得。才与才逢宜必合,智与智角又难容!这种人,在现实生活里,难免不碰得鼻青脸肿,或者说,在不得志的时候。呵呵!言重了。”王歇进一步剖析。
“过去的谋士和主子的关系,令人费解,你的话可以解释了。国不可二君,家不可二主吧?人心向上,有什么不好呢?都想当总统,这不能算罪过,不可能都去当吧!反过来,倒可以使人努力去做一份自己应该做的事呢。为什么就不可以多些呢?”沈伟像是问王歇,又像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问我,我回答不出来,只是心里这样觉得。”王歇说,“此类人自视甚高,说话从来是高屋建瓴,走起路来显得头重脚轻……喝高了,喝高了!”
“嗨!你倒很有研究呀。正像你说的,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怎么办呢?”沈伟问王歇。
“改不改得过来,我们姑且不论。要知道,与众不同的人就要受到与众相同的人的嫉妒、为难,甚至敌视。这种人,只有经过煎熬和抗争,反复较量,才能终成正果……哦嚯嚯!”王歇打了个呵欠。
“这是一个谈不尽的话题哩。”沈伟指指显出朦胧晓色的窗外说,“算了。”
雄鸡报晓声穿破重重夜幕,在万籁俱寂的黎明,声音显得清越、嘹亮。
“算了。”王歇把被角扯了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