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想陪着你(1 / 1)
看着一个大傻没出息地说要请自己师傅出来。燕铁衣笑得挺无所谓的。说什么打了孩子,就不怕大人不出来。看得出来,他压根就没打算让这几个人活着走进门去。
事情发展到现在,我已经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感觉。
打从他开始杀人的那一刻,我就笑不出来了。尤其是看到剩下三个大傻一只双腿被他一剑削断后,竟然还悍勇地扑上来,却被他的照日轻松地削成了纯手工制造的骷髅架子时,胃液就忍不住翻涌起来。
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本就没忘却的记忆仿佛又回来了。那一夜,我也曾嗅到这种森冷和残酷。下意识地想闭眼睛,却发觉自己根本闭不起来。
眼皮子就像不是自己的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控制不了脸上的表情。我想,一定是惊骇吧。
剩下的两个大傻,一个被他削去了半边头盖骨,一被他的太阿飞旋削去头。回旋劲过,太阿飞了回来。燕铁衣照日一挑,太阿“铮”地一声笔直插回鞘内。五个人就在他动都没动一步的情况下,变成了死尸。
我的手也不干净,从这个身体11岁那年开始,就跟着哥哥一枪一枪地捅死胡涛。
可看到燕铁衣夺取人命时的漠然表情,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真的与原来的世界不一样。
酥麻的感觉从尾脊处往上攀爬,努力站直着身体。在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燕铁衣和胡涛是一样的。
这6年的平静让我差点忘了,和平的时代早已经远去。这个世界不像金老爷子笔下那般仁慈,好不容易死了个杨康,还让郭靖内疚一生。
生命不值钱。远到我的家人,近到这五个大傻。
燕铁衣长剑回鞘后,看着剩下掠阵的二十几名大汉,脸上的表情像以往那样温和,“你们还不逃命吗?比看看谁逃得最快。我要留下跑在最后面的那个人脑袋。”
当他那句“开始”说出后,所有人撞挤滚跌成一片哀号着,尖叫着,喊泣着,就像到了世界末日般霎时逃散一空!
说不出的惧意哽在喉头,我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胸口。看着燕铁衣的表情,我咽了咽口水。他的杀戮还没有结束。胡绚还没死,五个大傻的师傅肯定要来复仇。
面对可以看见的后续,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血腥。仿佛第一次见面般,脸上还带着那抹子天真。
仿佛是感觉到我的情绪,燕铁衣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撇过头去。
很奇怪的,就这么一眼,刚刚还如哽在喉的惧怕就没了。
如果我没看错,他眸子里掠过的情绪是悲伤?
狠狠地咬了咬下唇,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能把燕铁衣跟胡涛比?他不但救了我,还将我和哥哥纳入羽翼下。
是,他的手段是狠了些。可我分明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那五个大傻一照面就对他猛下杀手。他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他。
难不成我还指望着穿着制服的警察冲过来把这一窝的混蛋抓进牢狱里,由法官判他们死刑吗?
逼着自己忽略地上的尸块,我平息自己的呼吸。
以为自己早就知道已经没有活在五星红旗下了。我杀人,他杀人,有区别吗?
拄在这里自作清高,还以为自己一尘不染?
狠狠地唾弃着自己,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那抹歉疚。
刚刚,我应该是伤了他的心吧。
过不了多久,那个姓曹的色狼带着一个满头赤发,狮鼻海口的魁梧老人走了出来。
不出所料,他就是胡绚那个王八羔子。
或许是有人撑腰,胡绚居然还猖狂至极。他颠倒黑白,直说自己深爱沈绢,沈绢就该是他的。裴咏用甜言蜜语横刀夺爱,死了是活该。
燕铁衣也动了真怒,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悍勇,那种稚气仿佛从未存在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却不觉得害怕。
他是对的。胡绚该死!
胡绚干脆狞恶地笑了起来,他阴鸷地道:“就算我杀人夫,霸人/妻吧,你打算怎么样?裴咏从后面的猪圈中逃了出去,大约就是请你来替他伸冤报仇的了?如今你已来,我也站在这里,你能奈我何么?”
他的话像是一记耳光般,将我打得更清醒了。就在刚刚,我还把燕铁衣归在胡涛那边,认为他是个刽子手。
拳头比嘴巴管用,真理不是我站在一旁自诩高贵就能维持的。
能混到胡力这个地步也不会真是笨蛋。他的五个徒弟草包了些,他可不笨。竟然瞧出了燕铁衣的身份。
于是,他开始犹豫了。
胡绚此时也怕了。他脸色扭曲,全身不由地打起颤来了。怕胡力丢下自己不理,他竟然把自己往日的孝顺一一摆出来,竟然还说是胡力的骨肉。
直听得大熊哥和大崔哥作呕。“老崔,你说这小子怎么能这么没骨气?”
“也忒恶心了些!难怪会想出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可惜了裴咏,居然让这种畜生糟践成这样!”
“就算是亲爹,也没本事怀胎十月吧?”我轻声嘀咕。
两人齐刷刷回头看我,我扬唇一笑。“或者,胡绚真就是个男人生的?所以缺了心肺?”
两个大个子哈哈大笑。“小姑娘,也够损啊!”
那边听到我们对话的胡绚怒视,我只轻轻后退一步,让熊道元和崔厚德迎了上去。
人总得知道自己斤两,这时候应该没人希望我插手。
燕铁衣没让他们上前,“你们去找沈绢。”
听到吩咐,大熊哥和大崔哥没有二话,便往门里冲去。下意识地看了燕铁衣一眼,他却看都不看我。
苦笑,也一转头跟在大熊哥和大崔哥二人身后往门里冲去。
见得我们进来,门内的仆人惊成一团。没有人刻意阻拦,大熊与大崔也没痛下杀手。
大熊哥和大崔哥将府里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是没看到人,抓了个管家才知道沈绢已经死去。
早知道结果的我也没多言,只是在看到沈绢的坟时,还是忍不住直泛恶心。
胡绚居然立碑称沈绢为爱妻!
深吸一口气,抬腿就将墓碑给踹了。
大熊哥惊讶地看着我,我也懒得顾及自己什么淑女体面了,只是摊开早就准备好的绢布,“大熊哥,把沈绢的骨灰取出来。我们带她走。”
大熊哥没再拖延,三两耙便将沈绢的骨灰给掏了出来。嘴里嘀咕:“小姑娘脾气倒挺对胃口的。”
“燕大哥还在外面,我们快去吧!”
其实用不着我提醒,他们二人也放不下燕铁衣。急匆匆地抱起沈绢的骨灰,我们就往门外冲去。
门外,燕铁衣已经将胡力赶跑了。地上有只胡力的左臂。
重伤的胡力神情萎靡,却仍是咬牙硬挺,直说燕铁衣不杀他,自己将来会回来报仇!
燕铁衣一笑,“随时恭候大驾!”
胡力冷哼一声,没再看胡绚便转身走了。仁至义尽,他已经丢了个胳膊,又何必真为所谓的义子失去性命。燕铁衣说得非常明白,今天他就是要胡绚的命。胡力非要耗在这里,无非就是地上多条横尸。
哭嚎了半天的胡绚在知道自己的义父抛弃他后,一直站在原地颤抖。
燕铁衣面无表情,一步步地走上去。
胡绚吓得语无伦次,也跟着一步步后退,还不忘和燕铁衣打商量,想用家产换自己的命。
别说我,就连大熊哥和大崔哥看他的眼神都如同看死人般。
这个畜生不说话就已经该死了,说了这些话更是让人忍不住鄙夷。
燕铁衣的神情近乎狰狞。他眼睛泛红,脸庞透出一股煞气,狠厉、寡绝的暴戾气息在他周身散开来。
照日刺进胡绚的心脏。在胡绚惨叫时,燕铁衣用力一扭短剑。胡绚痛得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燕铁衣将短剑往下用力划去,任由胡绚的五脏流出。最后猛拍左肘,短剑横切,将胡绚的头切下来。
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大头带着丑陋的表情,洒了满泥的鲜血。
不由地深吸一口,发觉血腥味和别人是一样的。真是奇怪,我还以为这样恶毒的人会臭不可言。
报了仇的燕铁衣只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头,神情中带上了疲倦。
看到我怀里抱着的东西,他投来疑问的眼光。
熊道元悲怆地说:“沈姑娘坚贞刚烈,不愿清白遭污,又不忍见裴爷受折磨这才自绝。可他们却连当时受罪的裴爷也瞒着。”
我轻轻摸着怀里的骨灰盒,“这是沈绢的骨灰。我们带她回去吧,裴咏还在等她。”
像是有些呆滞般,燕铁衣盯着我怀中的骨灰盒,然后便一屁股坐下,别过去的头看着天空,喃喃道:“在地是连理枝,在天为比翼鸟……死了,死了也好。”
大熊与大崔不敢吭声,只是默然地站着。
我低声与大熊哥说:“去把马牵来吧。我们回去。”
是啊!回去吧。将沈绢和裴咏合葬。他们生不能同活,最起码死能同穴吧。
待到大崔哥将马牵来,燕铁衣一挺身,从地上坐起来。
大熊哥小心地说:“魁首,你受伤了。”
刚才与胡力对决时,燕铁衣胜得并不轻松。脚步挪动时,淅淅沥沥的血迹就这样随着脚印落下。
可燕铁衣像是没感觉般,一步步稳稳地朝着来路走去。
我紧抱着骨灰跟在他身后。
“你……”燕铁衣的声音刚响起,我便一把抢过话头。“燕大哥,对不起!”
对不起,刚刚伤了你的心。不要赶我回去,你将来还有好多风雨,我想陪你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燕铁衣身子顿了顿,没再说什么。
我轻轻地笑了。不管他此时心中是不是对我有看法,我都不会走的。即使他赶我,我也不走。
燕铁衣,怎么办。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