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想更了解你(1 / 1)
燕铁衣一点一点地问着。翡咏也在努力地回答着。
燕铁衣逐渐知道,虽然他们才一年不见。伤害翡咏的人,知道燕铁衣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而且,仇人是因为色才伤害他的。
别说燕铁衣额角冒汗,大家都急得都快跳脚了,这样问要问到什么时候去!
因为此事太过惊心动魄,所以大概还记得一些。似乎因为翡咏的妻子被一个混蛋看上了,然后那家伙就掳了他的妻子,折磨翡咏。
除了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仇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我全都不记得了。
裴咏颤抖着、抽搐着,眼中的光芒越来越散乱,烂眼及疮口中的脓血黄水淌流不停,腮边的小孔里也涌出了更多涎液来。他已经接近油干灯灭的情形了。
好不容易才看到熊道元满头大汗地捧着一个超大砚台来了。
我推推他,让他赶紧送上去。
燕铁衣听到熊道元喊他,大怒,回头正准备开骂。看到他手中的砚台,眼中一亮。
他急急接过砚台,放在翡咏脚下,让翡咏用脚写字。
看到燕铁衣的脸色好了一点,所有人才舒了一口气。
他眼里的悲楚、辛酸与怒焰让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敢喘大气。
眼见着翡咏写下“胡绚”、“我妻沈娟”、“十月前”,心中的石头一落,却又堵得慌。
翡咏的生命已经到头了。虽然我知道他与妻子一直到最后关头都是互相惦记。
可这又能如何?
大夫赶来了。
他来了也也没用。翡咏身染毒疮,周身溃烂,血竭气虚。大夫嗫嚅地说,自己再尽力,也没得救了。
得到这个结论,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白惨惨一片,
为什么,总有些人为了私欲可以肆无忌惮的伤人。胡涛是,这个胡绚也是。像这种人,用法律根本无法处置。
在这个崇尚以暴制暴的世界里,只有让敌人比自己更痛,他们才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燕铁衣的声音很低沉。“他的嘴……”
李大夫的汗都吓出来了。
燕铁衣在社里一般都很和气的,他这种悲怆、酷厉的神态,李大夫极少看见。
我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是燕铁衣的另一面吗?可是,心中的酸楚却一阵阵上涌。莫名地就被他现在的神情感染。
“那是被一种极细的羊筋肉线缝合的。当初在缝合的时候,一定是先将他的唇片割削,在血肉未干之际,再将上下唇粘连在一起缝实……照这唇痕结疤的情形看来,恐怕也有四五个月左右的时间了……至于他左腮所开的内洞,也是人为的,自腮孔上灌塞饮食,让翡爷可以勉强活下去……”
越听越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冷。
可既然因为害怕而忍不住颤抖着,仍不想放弃燕铁衣的一点一滴表情。
看到他平静地看着翡咏断了气,看到他静静地站在翡咏的尸身前,最后脸上露出的一丝苦涩。
心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轻轻地动了一下,然后便发出破裂的声音。
怔了怔,这个声音仿佛只有自己感觉到。
燕铁衣说,厚葬翡咏。然后便向门外走去。只是脚步迈动间,有些踉跄不稳。
在场的人默默地帮裴咏收拾着后事。
陪着众人帮着裴咏入土为安。
在裴咏的灵前,我吹起了“哀乐”。在我的家乡,每个人死时,都要放这曲首子。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性别,所有人都一样。
“这首曲子真悲哀。”燕铁衣站在我的前方,一瞬不瞬地盯着墓。
他这些天瘦了。圆圆的娃娃脸也凹下去了。没人敢惹他,因为大家现在连胡绚都找不到。燕铁衣不再温和,他已经勃然大怒了好几次。只是对我,他仍然保持着客气。
“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我轻喃。我也只能以这种方法,对死者进行祭奠。
“那天,谢谢你。”燕铁衣安静地看着翡咏的墓良久,突然开口。
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到他为什么道谢后,才知道大熊哥已经跟他说砚台的事。
不由地苦笑,这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只是实在不忍见到翡咏多受折磨。人在痛苦到了极处,可以早放下心中的事,便能够早点解脱。
这种感觉,我感同身受。
“燕大哥,不用了。”声音有些哽咽。连我这个旁人看到翡咏的惨状,都悲愤成这样。燕铁衣此时心中的煎熬可想而知。
不敢劝解他,因为他看上去仍然是那么平静。只有偶尔对熊道元和崔厚德的怒叱中,才能感觉到他透露的一点点心思。
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找两个傻大个来当护卫了,若不是他们,燕铁衣活得会更辛苦。至少,他们还能当他的导火线,抒发郁结心中的怒火。
像我,根本触摸不到他的内心。
几天后,他得知裴咏居住的钱塘镇后,便带着两大护卫出门了。
其实他用不着亲自出门。凭着青龙社的势力,想找一个胡绚,杀掉他,并不是难事。可他仍然自己去了。
因为这是他对朋友的心意。
我踌躇了一下,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燕铁衣的状态让我觉得有些不放心。第一次如此接近他的内心,却是因为这种悲惨的事情。
很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敢跟得太近,大概知道方向后,我一路狂奔。因为,燕铁衣也是日夜兼程地往这边赶。我想在赶在他之前,去看看那个恶毒的胡绚到底是生成什么模样。
沿途吃了不少苦头,摸了摸口袋不由苦笑。果然是钱多好办事,租车直奔也免得自己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转。被颠得晕头转向总好过天天迷路。
这一路没跟他们碰上。
坐在车上,思索良久,才记起他们最先找的是那个会缝嘴巴的大夫。
看着钱塘镇,我迅速地打听到大悠河。
因为隐约记得胡绚住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河流。而且,他似乎和一个义父住在一起,还有五个奇丑的师兄弟。有这个线索,大悠河就呼之欲出。
待我来到大悠河,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
此时已经是秋季了。
大悠河河水清澈,两岸烟笼林陌,隐约重叠,点缀着几只翱翔河面的凫鸟,拥有令人神往的幽静清雅韵致。
摇头叹惜,无论是多么恶毒的人,都会被美景吸引吧。只是,这种神仙之地却不能选择自己的主人。
老远就看到了那个临水的楼阁,却束手无策。
记得里面有个BOSS级别的人物。
一时间,只是怔怔地站在河边旁发呆。
这么莽莽撞撞的冲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由地开始后悔,当时应该告诉燕铁衣一点线索的。可是,又怎么开口呢?
“这位姑娘,你站在这里良久了。是有什么心事吗?”一个男声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心中一惊,什么时候身后有人?
缓缓回身,发现身后站着个男人。长相俊秀。唇红齿白,颊如敷粉。只是年纪大了些,看面相便能感觉出已经三十岁了。
暗暗地撇撇嘴,换在原来的时代,倒是不愁被人倒追。可现在,这家伙顶多也只是个老男人而已。
……打住,打住,这一骂,连燕铁衣也跟着骂了进去。
“姑娘,我看你眉头轻锁,是有烦心事吗?”这个穿着淡青便袍的男人微笑询问,看起来像是没有恶意。
笑笑:“是啊!我与兄长走散了,正烦着不知该如何联系到她。打扰了公子雅兴,真是抱歉。”他一手拿竹笠,一手拿着竹篓与长竿,看样子是想来垂钓。
脑海中警钟突然亮起,钓鱼,莫不是撞上了正主儿——胡绚了。除了主人家,谁还有空跑这么山远水远的地方垂钓?
这个男人仿佛挺怜香惜玉的,“姑娘,这里除了临波轩外,便再无人家。你是不是要到市集里,才能与令兄联系。”
点点头,“公子说的是。我这就赶去。”转身,心中不停地祈祷,千万别被猜中了。
此人手脚轻盈,估计武功不差。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是知道的,想办法开溜再说。
“姑娘,天色尚早,不如先在此等等令兄。说不准,她会寻来呢?”还没走两步,这个男人又在后面喊了起来。
我头也不回,“谢谢公子好意,我实在心急。”
“姑娘!”他身法一展,竟然拦在了我面前。
只能停住脚步,却也不掩不悦,这个举动有点孟浪了。
“这位公子,你拦着我干什么?”
他没介意我的脸色,只一味地笑着:“这里景色优美,我只想请姑娘与我一同垂钓。还请姑娘赏脸。”
如果真的是正主儿,倒真该庆幸自己的运道好。但说实在的,我并不开心。上辈子加这辈子我都没被人这样轻薄过,虽然是个新奇的体验,但是却让人心中愤怒。“公子此举是否过于唐突?”
“佳人美景自相宜。姑娘,你真的不能陪陪曹某吗?”他还是那一脸看起来俊秀的笑容。
姓曹?不是胡绚吗?
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他的皮相还真是不赖,只是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令人厌烦。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术不正的主儿。
……可以完美地演绎“衣冠禽兽”这四个字了。
心中思忖,要不要直接开跑。可是能跑得过他吗?
正在着急时,却老远看到了来路上有三个紫色的身影。
心中一喜,燕铁衣终于赶到了。咬咬牙,虽然待会解释起来会有点头疼,但总比硬生生地被别人占便宜得好。
毫不犹豫,我便迎了上去,把那个有些诧异的曹姓男人丢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