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乘凉大树（1 / 1）
杨震宁有些手足无措，见我哭得伤心，只知道将我抱在怀里。“小妮，不会的，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事的！小妮，你别哭啊！”
杨震宁慌乱得太是时候。燕铁衣会不会动恻隐之心呢？
我试过扑过一次，就不敢扑第二次了。虽然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但打从我开始算计他时，就怕他了。那双澄清却又幽深如海的眼睛，清明理智得让我觉得自惭形秽。
“小兄弟，你们先不用急。我这些天暂且空闲，待处理好了你们的事情再走也不迟。”燕铁衣轻柔的声音响起。
我心中一安。
他不急着走，我就可以拉着杨震宁细分其中利害。隐隐约约记得他虽然不讨厌助人，却是个不愿意惹麻烦的人。
若不是我们年幼，他不见得乐意揽下这档子事。陪我们几天，应该是怜悯我与哥哥孤苦无依。
再次自唾了自己一把，真是小人！
紧紧地靠在杨震宁身旁，看着青龙社的人将我们家人抬到装进棺材，抬到坟山。
杨震宁一锹洒下第一把土，我努力咬着下唇，忍住呜咽。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却怎么也无法放那些烧得黑乎乎的人体与亲人们联系在一起。
杨震宁一直默默地做着，我人小力微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
感觉有人在看我。回眸望去，竟然是燕铁衣。
见我转头，他递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我慌忙低头，不敢再看。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仿佛在观察我。难道是因为我表现得过于怪异？
仔细想想，除了揩了他衣服一把油和哭嚎了一阵外，我没有做什么啊。
应该是这样吧！
安葬完家人，我与杨震宁戴上重孝。远方的亲戚、近处的邻居一一来拜访，我们跪在灵前，一个又一个地磕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家都睡了，只有我跟杨震宁两人还守在灵前。
小心地看了四周，我拉了拉昏昏欲睡的杨震宁，小心地靠在他的怀里。
这种事不能太大声了。周围都是青龙社的弟兄，我却明目张胆地算计他们的直属领导。
“小妮，累了吗？”杨震宁疲惫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悄声伏在他耳边说：“哥哥，要不，明天你求求燕哥哥吧。我今天说让他收留我们，是真心的。”
杨震宁惊讶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却被我一把捂住了嘴。“你别说话，听我说。哥哥，燕铁衣虽然是绿林霸主，但他为人正直。我们如果进入了青龙社，虽然免不得过那种血雨腥风的日子。可也比现在这处孤苦无依的生活来得好。哥哥，你相信我，你也相信燕铁衣。他不会害我们的。”
杨震宁眼中的惊疑更深了。他也小声地凑到我耳边说：“你怎么知道燕铁衣的为人？你从小足不出户，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就凭他救了我们，我们就该相信他。”我看着杨震宁，表情尽量坚定些。“有青龙社依靠，以后就没人敢随便欺负我们了。”
杨震宁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点点头。
我欢喜极了。就知道杨震宁是个明事理的人。
第二天，杨震宁果然向燕铁衣提及此事。我畏缩在一旁，装小媳妇样。
燕铁衣沉吟了良久。“小兄弟，青龙社既然帮了你就是与你有渊源。别人再想欺负你，也会三思。你不必加入青龙社。我们都是一群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你年幼且要照顾妹妹，怎么能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燕老大果然厉害，几句话就把我们挡了回来。我眨了眨眼睛，有些着急杨震宁不知如何应对。
杨震宁声音有些嘶哑，却非常沉稳：“燕大哥，我是诚心想加入青龙社。经过家变之后，我知道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幼妹。燕大哥，我佩服你的为人。这些家业，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我兄妹只要有口饭吃就行。况且，若不是你好心援手，只怕我们兄妹也到黄泉之下与父母相聚了。男人在世，定当闯番事业。燕大哥，请你成全我们。”
说完，杨震宁一撩袍子，抱拳跪下。
我一见话都说这份上了，也赶紧跟着跪下。咬咬牙，一把抓着熊道元的衣服：“熊大哥，你就帮求求燕哥哥收留我们吧。我会很懂事，不会为青龙社添麻烦。哥哥也会很努力为青龙社争光。熊大哥，拜托你！”
实在没胆再抓燕铁衣的衣服，只好退而求其次，抓着熊道元这个性子率直的汉子哀求。
熊道元黑黑的脸上泛起了红光，“这，小妹妹，你别哭啊！魁首，这……”
他想把我拉起来，我怎么也不肯，最后干脆一把抱着他的大腿哭起来。
“行了，你们先起来吧。”燕铁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头疼。
我装作天真地问：“燕哥哥，你同意了是吗？”
燕铁衣瞄了我一眼，脸上分明闪过一丝好笑。“小兄弟，你想加入青龙社也可以。但家有家规，我们的社规虽然不算严苛，却也不宽泛。你可得记好。”
杨震宁也有些兴奋了，连连点头。我却紧抓着杨震宁的衣服，身子有些颤抖。刚刚燕铁衣的那一眼好锐利。
“但青龙社可不能占你的便宜。这样吧，你就跟其他商家一样，每个月交给社里一部分银两，由青龙社保证你们的安全。你看如何？”燕铁衣温和地问道。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保护费。不过倒真不算是青龙社占我们便宜，就燕老大的个性来说，如果我们家因为经营不善成了拖累，对青龙社来说也是负担。
杨震宁头点得跟个大公鸡似的，直直跪下，“拜见魁首！”
我也跟着跪下，还没来得及跟着叫一声魁首，就被燕铁衣拉了起来。“你是叫小妮吧！你哥哥是我们青龙社的一员，你可不是。还是叫我一声燕大哥吧。”
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他是不是讨厌我？
熊道元粗鲁地一拍杨震宁的肩膀，笑容满面：“杨兄弟，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杨震宁被拍得一个踉跄，燕铁衣轻斥：“道元，轻一些！”
看着杨震宁顿时涨红的脸，也看着他们之间洋溢的男儿情，我轻吁口气。
不管如何，总算是解决了目前的难题。
把家里的一摊子事理清，已经是两三天后的事情了。燕铁衣跟我们告辞了。
虽然怕他，我却对他不舍得紧。
人真的很奇怪，像是稚鸡儿般，见得这样值得依靠的人，总是下意识地想跟在他身边。
只是我对他熟，可他对我是一点也不熟！
也不知道剧情开展了没有。我虽然算计了他一把，却也没忘他对我们救命之恩。心中只记得想给他提个醒！
只是一想到提醒，却又不由地打了个抖。
就这么像个江湖骗子般地信口胡说，真要被当成疯子了。
临走前，燕铁衣嘱咐掌管这片地区的陶昂好生关照我们。
我上下嘴皮子磨合了半天，也没开敢口。他这一走，谁来教我们武功啊！可是再死皮赖脸地求，是真的有点不敢。
虽然我现在还是个孩子，但也不能真不把脸皮当回事吧！
眼巴巴地看着他几天，倒是陶昂忍不住了：“杨小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魁首说？”
燕铁衣的神情也有些好奇，估计是我天天顶着一副便秘的表情太招人嫌。
被陶昂这么一怂恿，我鼓起了勇气。“燕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和哥哥武功啊！”
话一说出，陶昂的脸色顿变。燕铁衣倒是不动声色，他看了陶昂一眼，微笑着问：“小妮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您一走，我们又没了师傅。也不知道找谁去学。燕哥哥的武功这么好，所以……”看着陶昂越来越难看的脸，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应该没有吧？
燕铁衣笑笑，“小妮想学什么呢？剑术吗？”
摇摇头，“我想学轻功。跑得快了，就不会拖哥哥的后腿的。”
陶昂听我这么一解释，脸色才好了一点。
燕铁衣继续温和地问我：“那你哥哥呢？你想他学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能变得厉害就行。”仍然没搞清楚状况。不过看燕铁衣并未动怒，这才大着胆子说。
燕铁衣看了看陶昂，“要不，你就收了震宁为徒吧。这孩子是个好料子。”陶昂低头称是。
“小妮，我回头给你找个师傅。一定让你的轻功学好。”微笑着对我眨眨眼，燕铁衣的脸上又露出了两个酒窝。
傻傻地点头直笑。“谢谢燕哥哥。”
燕铁衣走了。陶昂果然收了杨震宁为徒。
后来想起来，我跟他说起此事。杨震宁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傻丫头，你怎么开口就要学魁首的绝学。”
什么绝学？只要让他教我们保命的功夫而已。一拍脑袋，唉呀，我忘了！这是古代，武功就是最大的机密。就跟商业机密一般，哪里是什么人都可以教的。
我以前不记得此事，后来又在深闺里养着，不知道此事。这番话下来果真是唐突了。拍拍胸口，燕铁衣涵养确实不错，竟没当场变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