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风国一品皇妃的姐姐要出嫁,嫁的又是风国第一大家族冯家,排场自然是少不了,无论天家和冯家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无论冯家有多排斥冯广远,但都是在暗地里进行,谁也不愿意先捅破那层。
冯柔出嫁前一晚唐临谨来过多络宫和冯柔谈了一个时辰,说得到底是什么,除了他们两人,其他谁也不知道。只是唐临谨走出内殿时看我的眼神让我颇感到心乱,再问冯柔她却闭口不提,只说唐临谨叮嘱拜堂时会有一翻折腾,让冯柔做些心理准备。我暗骂这两个人,如果真有这么简单,还背着人说一个时辰做什么?
冯柔装扮完毕,又戴上了那层面纱,我问:“有头巾盖着,还戴面纱做什么?”
“以防万一,若不小心头巾被风吹走了,有面纱挡着,仍不会有人看到我的真颜。”
冯柔的心思比我细腻,凡事都要做双重防备,所以才能万无一失。
多络宫内我只留了小宽子和子归还有一个梳洗的宫人在此帮衬,其他宫人都让我找了借口打发出去,这多络宫里的宫人虽都是唐临谨和福公公亲自为我挑选的人,但也不排除会有冯太后的人安插到多络宫来。
我小心叮嘱冯柔,“要记住,即使冯广远已经知道你的本来面目,也让他不要声张,不然你的命还有本宫的命都会被牵连,纵是有唐临谨在,也保不了私藏先皇遗孀的罪名,更何况是让皇家的妃嫔另嫁。”
冯柔慎重点头,“我记下了,你在宫里凡事要小心。皇宫就是一个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一不小心便会摔得粉身碎骨。”顿了一下又道,“一定要防着我那个淑仪妹妹,冯太后如今已经老了无心再理宫里妃嫔的争斗,可我那个妹妹还年轻,也真传了冯太后的心狠手辣,眼高于顶的行事做风。”
我道,“好,冯淑仪与本宫早晚会有针锋相对的时候,到时候本宫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该说的该做的,还有该懂得礼仪都已准备交待妥当,就等那个迟迟不肯成亲的冯广远来迎亲了。
冯柔从怀里掏出玉簪,交给我,我目露疑惑,冯柔道,“广远不知道娶的人就是我,肯定会抗旨不愿来迎亲,这支玉簪是我未进宫前他送我的礼物,把这个交给他,他虽不至于猜到新娘就是我,但也会因为好奇来迎亲。”
我“嗤”一声笑了,拿着玉簪,看了又看,叹道,“想不到冯广远堂堂一个将军居然也会有如此心思,这玉簪通体晶莹剔透,是上好细致的头钗呀!难得,难得。”
冯柔脸色赧然,绯红一片,我把玉簪交给小宽子,让小宽子小心交到冯广远手中。
举风国上下都知道冯广远是个痴情种,却不知道是对哪位佳人痴情。有时,我会在想,难道冯丞相这么一个刁钻似狐狸的人,会看不出儿女的心态吗?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去理会儿女的一生幸福吧!
这支玉簪果然有效,不出一个时辰,冯广远果然来迎冯柔了,只是那脸色似乎有些古怪,犹喜似悲,犹痛苦似释然,怎是用“矛盾”二字说得清的。
皇宫禁止吹打声,所有的喜气倒似只有多络宫这么一处。只是不知道,当掀起盖头时,冯广远那惊喜交集的表情是多么精彩了。
唐临谨随后便来到了多络宫,一身明黄色龙袍,头发用龙玉覃高高束起,说不出的俊朗非凡。大敕敕的斜躺在凤榻上,倒是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他这不顾帝王形象的做为,多络宫内的宫人早已习以为常,我更是懒得再提醒他要改正。
“陛下,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就这么放了冯昭仪,不会后悔太便宜了冯广远吗?”
在唐临谨面前我不会直呼冯柔名讳,仍是品级称呼她。
“这不是你早想让朕做的吗,怎么心想事成了,反倒怀疑起朕来!”
我悠悠道,“帝王心,难测呀,谁知道陛下到底安的什么心。臣妾可不相信你是为了收冯广远的心才做好人让冯昭仪嫁给他的。”
唐临谨笑了,把手放到我的腰腹处,让我有些不自在。“朕想得当然没那么简单,如果这么容易就便宜了冯广远,那朕又何必费这翻心思。他即心系冯柔,非她不娶,朕又怎能浪费了这么一个佳人儿放在幽暗潮湿的冷宫。倒不如让朕利用她做为冯广远的把柄,就算冯广远不感谢朕,有这把柄在手里,朕相信他即如此爱冯柔,定绝不舍她丧命吧。”
我暗骂,比冯丞相还要像狐狸精。
“冯柔身份是先皇妃嫔,本来是要殉葬的人,如今却活着,爱妃你说这是不是非常有意思呢?”唐临谨又道。
“陛下说笑了,冯昭仪福大命大,受老天垂怜,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给送了回来。”我干笑。
唐临谨搂紧我腰腹让我逼近他,“朕可不相信什么天命,朕只相信事在人为。爱妃即有本事从鬼门关把她拉回来,应该也有本事把朕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吧?”
这种坐姿即暧昧,又让我觉得很累,我索性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虽一顿,但还是任我予索予求,占尽他便宜。
我道,“陛下是万年神龟,怎会说死就死的。更何况陛下有真龙护身,阎王也不敢随便就取了陛下的性命。”
在风国龟就是代表长寿的意思,如果哪个人被夸成如龟,那人必会飘飘欲然。
我埋在他胸,迟迟未听到他接我话,只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我疑惑抬头,见他沉默不语的看着我,我道,“怎么了?”
唐临谨说,“没什么,”又加了些微力道抱我,“我这么一个福大命大的人,又有真龙护体,怎么会随随变变就死了呢。我还等着和你一起做人瑞,看着子孙让风国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千秋万代,与天同齐。”
我笑,“那就变成人精了。”
突得心神一顿,刚才说的话,让我心开始发起慌来,这种暖暖,热热的感觉,好陌生。我想抓住,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从唐临谨身上爬起,向宫外守门的子归要了盆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水里的另一个我,那张脸不陌生,每日都要见面。而身后那张脸,也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我微皱眉头,身后那张脸也跟着皱起眉头。“咣”的一声,我把盆扫落地上,顿时水花四溅,我身上却没被滴到半滴。
我一惊,推开挡在我身前的唐临谨,急切道,“陛下你没事吧?臣妾这就让人拿来衣服给您换上。”
唐临谨拉住我转身欲走的身子,道,“朕没事。告诉朕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甩开他拉我的手,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呐呐什么,“臣妾……也不知道,在……在想什么,我脑子很乱,我很乱。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给我走。”
“好,我走……”唐临谨稍顿,“我让人给你送压神汤来,你先躺会,一会就没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弃你不顾时你确还能相信我;我想要做的事你都要想法帮我,不管是出于我心还是你心,你都会不让我内疚的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我闭上眼,听到唐临谨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停下来又走的脚步声,直到镂花雕刻的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再也没有了什么声响。
“娘娘,您先起来吧,喝完这碗压神汤在睡。”子归的声音似乎在梦里响起,我微睁开眼,头很沉重,坐起来,把那碗说不出来什么味道的汤喝下,又躺了下来。
听到微微一声叹息声,“姑姑,您要保重身体。”恍惚轻应一声,思绪又混沌的进入了黑田香。
“姑姑,谨儿的风筝飞的越来越高啦。”稚气的孩童,面上仿佛可以开朵花来,对身边妙龄女子道。
女子柔声,“谨儿真棒,这么快就学会放风筝了。”
过了一会,孩子又急急道,“哎呀,哎呀,姑姑快来啊,风筝要落了,快把它拉回来呀!”
女子扔下手里玩到一半的花卉,跑到孩子身边,看到风筝已然断线,飞到高墙红瓦之外去了。
“姑姑,风筝飞了,风筝飞了,那是姑姑亲手给我做的风筝,它没有了,呜呜呜……”孩子哭得好不伤心,让女子的心也一揪一揪的痛了起来,女子叹息,拉开孩子擦眼泪的双手,紧紧望着孩子,一字一句道,“谨儿乖,你是男子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顶天立地,不能哭。风筝飞走了,说明它不适合宫里的生活,宫外的生活才是它所向往的地方,与起用一根蝇子拉住它,倒不如放它自由,做一只断线的风筝。”
孩子似懂非懂的看着姑姑,又看看手里断掉的绳子,重重点头,“谨儿是个男子汉,不能哭,谨儿要保护姑姑。”
女子抚抚孩子如墨,光滑如丝的头发,女子眼眶微红,忙把脸转到另一侧,偷偷擦掉眼泪,转回来后又是那张笑颜柔美的人儿。“谨儿真懂事,父皇现在该喝药了,我们去看看父皇好不好?”
孩子高兴的点头,“谨儿好久没见父皇了,好想好想父皇。”拉着女子的手,很快消失在黑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