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1）
我推开内殿雕刻精致的门窗，刚生产完的血腥气直面扑来，按奈心中那股想要逃离的不安分感，我毅然走进殿内。李美人刚生产完，还很虚弱，苍白着脸躺在床榻，刚出生的小公主就放在身边，呼呼大睡。
李美人见我进来，高兴的起身，“姐姐，陛下呢，陛下来了吗？”
我微笑望着婴儿，睫毛微翘，眉毛淡淡，鼻子扁扁，嘟着小嘴，一张一合的，虽然小脸蛋粉嘟嘟皱巴巴的，但看着还是非常可爱，我道，“小公主真漂亮，跟你母妃一样漂亮。”
我没有回答李美人的问题，她也已经猜到了答案，眼神黯然，眼泪在眼眶中酝酿了一会便流了下来，我虽对李美人并无好感，但对李美人的孩子甚是喜爱，我有心想把这孩子留在自己身边，但实在不忍让她们母子分离，所以这个想法只在脑子里闪了一下，便消散了。
孩子的生命只有两年，她们母女的缘分是如此的短暂，不由为其感伤起来。
李美人惊慌道，“姐姐为什么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妹妹，难道妹妹生的是个女儿，陛下就不愿意来见我们母子，再也不管我们了吗？”
我安慰她，“不是的，陛下是因朝政繁忙才没来看你们母女的，过不多时便会来永安宫。”
“真的吗，陛下真的会来看我们吗？”
我柔笑，确定道，“会来的。”
看看窗棂外天色已经全暗，夏季的夜，不太热，却让人有一股子压抑的闷。
我道，“妹妹，天色已经不早，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快些休息吧。”
李美人轻应，我便扶着她躺回床榻，为她掖了掖被褥，又把孩子朝她身侧挪近些，这才安心离开。走出内殿，子归脸色沉闷的看着我，问：“娘娘，李美人现在怎么样，知道这事吗？”
我摇头，“她现在身子虚，怕她承受不住，本宫还没对她讲，过两日吧。陛下那边有什么反应？”
子归嘟嘴，忿道，“能有什么反应，还不是照吃照喝，今晚还去临幸那个西域进贡的美人儿了呢！”
我“嘘”了声，“小声点，别让李美人听到，我们先回多络宫。”
烛泪滴下，仿佛也在为深宫里这些女人悲哀的命运，伤心流泪。昏黄的宫灯，让我感到步伐沉重，每一步路走来，都这么艰难。
终于走回多络宫，晚膳也不想用了，也没有洗簌，直直走进内殿，子归烛灯刚点亮一个声音突然响起，“爱妃看来还挺忙，朕都等了一个时辰了，爱妃才回来。”
我和子归一惊，慌忙跪地，我道，“臣妾不知陛下在此，怠慢了陛下，请陛下恕罪。”垂目，眼睛对向子归的眼睛，你不是说陛下临幸新妃去了吗，怎么在这里？子归无辜的看我，表示她也不知啊！
唐临谨对子归道，“你先下去吧。”子归忙应是，退出内殿。
殿内只剩我和唐临谨，空气突然凝了起来，我走到桌案，倒了杯水，送至他面前，“陛下请用水。”
唐临谨笑，“朕都喝了一个多辰了，现在不想喝，先放下吧！”
我依言，把杯盏放回桌案。我心中对他因李美人生产之时的不理不踩，还心有怨忿，所以并未放开脸对他。他倒好依然笑容满面，有时我都想撕破他那张脸，看看里面哪个才是现在真实的他。
“陛下深夜不美人在怀，跑到臣妾这冷清清的多络宫做什么？”
话一出口，心中暗恨，怎么说的像个深闺怨妇一样。抬眼瞅他，果然那幅“你吃醋了”的眼神看我。
“今天朕本来是要美人在怀的，可是朕因发现了一个秘密，太过高兴，就想着爱妃也应很喜欢听秘密，所以就来多络宫找爱妃一起分享分享。”
他今天心情似乎真的很好，也不冷眉倒竖，往日的话不投机就想着法子跟我吵也没有。
我道，“陛下知道了什么秘密这么高兴呢？哦，对了，臣妾也有一个秘密要告诉陛下。”
唐临谨挑眉，“爱妃先说。”
“不不，还是陛下先说。”
我已经感觉到他所说的秘密跟我有关，不由谨慎起来。
“那就朕先说吧，今天朕经过了冷宫。”
唐临谨声音比起往日柔和不少，可我听着却像是一个卫茅直刺心脏，让我震颤不已。
我强装道，“自己孩子出生的时候都能置之不理，却有雅兴游冷宫，陛下可真真是一点都不狠心。”
“你是想跟朕说，李美人生的女儿，只有两岁生命，让朕去看她们母女吗？如果爱妃所说的秘密是这个，朕看爱妃还是另选秘密吧。不过，爱妃放心，李美人母女朕已经安排妥当，爱妃就不用再操心了。”
“安排”“妥当”我睁大眼看他，“你想对她们母女怎样？”
唐临谨笑笑，“你把朕想得可真不堪，她们是朕的妻儿，朕能对她们怎么样？现在的问题是，朕发现的那个秘密，爱妃这是混淆朕的视听吗？”
我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假装没看到他的龙袍拽地，从上面踩了一脚，暗骂，你这个狠心的男人，我踩死你。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这个秘密跟臣妾有关，直说就是，何必在这拐弯抹角，吊臣妾的心。”我冷声道。
唐临谨幽幽道，“既然爱妃已经猜到，那就不用朕多费口舌了。冷宫那人对朕和爱妃也算有过救命之恩，她能活着朕也很高兴，只是在冷宫可比死了还难受，你难道不想着给她再寻个好去处？”
我道，“陛下既有心，您一道圣旨就能做的事，何不您来做？臣妾相信冯广远一定会很感激陛下的。”
唐临谨道，“这关冯广远什么事，哦，对了，冯昭仪可是冯广远的亲姐姐。”
我哈哈大笑，道，“陛下果然不可以万有所知啊，臣妾心情好了不少。”
唐临谨皱眉看我，我迫于他的淫威，笑僵在脸上，慢慢又收了回来。
道，“冯昭仪不是冯广远的亲姐姐，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冯广远是当年冯夫人去庙里拜佛时，捡来的孩子。”
这个秘密像炮弹一样在唐临谨脸上“轰”炸散开来，使他的脸颜色好不精彩。
唐临谨恨声道，“冯家居然欺君罔上，夺我兵权。”随即又大笑，“爱妃可真是帮了朕一个大忙啊！”
我跪地，恳求道，“臣妾知陛下早想收回冯家的兵权，只是，冯广远对陛下与冯家那些人并不同，他是真心衷于陛下，所以臣妾想请陛下夺回兵权后，放了冯广远和冯昭仪一条生路，即使让他们永不踏回风国，但只要让他们活着就好。”
唐临谨逼近我，“爱妃是说他们有私情，让朕放他们远走高飞？”
我道，“是，即使陛下以臣妾命换他们命，臣妾也会感激陛下。”
唐临谨抚我肩，幽道，“你可真的很够义气，你对冯昭仪的心能分给朕一半，朕也就知足了。朕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了他们，时机尚未成熟，朕要等着把冯家一网打尽。”
“陛下……请您相信臣妾当初任冯太后他们为所欲为，是为了消除他们的猜忌，才会让陛下吃了那么多苦头，而我则是躲在冯昭仪的羽翼之下，想着解救陛下的办法！如果陛下不信，臣妾也不难过，因为陛下现在还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
唐临谨突然道，“朕相信你。”
我一怔，不敢置信的问，“陛……陛下您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
他连时时挂在口中的“朕”也变成了“我”我心中一阵激动，站起，抱紧他，他这次并没推开我，反手搂抱我腰，我道，“既然陛下什么都知道，那为何这些时日陛下还要对臣妾这么不冷不热，给了我皇妃之位，却让我日日活在自责之中。”多日来的委屈无从发泄，如今想哭，却觉眼睛干涩，想哭又哭不出来。
唐临谨柔声道，“我就是想磨磨你的性子，让你来求我，可我等了这么久都没见你对我有好脸色，所以我急了，我急得不得了，你这倔性子，怕是我等一辈子也等不来你一句求饶的话了。”
我道，“陛下不也是这样吗，从小就是一个倔脾气，还记得当初你父皇让马太傅教你诗文的时候，我哄了又哄，劝了又劝，你躲在床底死活不出，那时可愁坏我，最后，还是你父皇来了，命人把床榻搬走，狠狠给了你一顿鞭子，你才不情不愿，抽抽噎噎的让我带着你去了上林院。”
“一说起我当年的糗事，你就高兴的合不拢嘴，我都怀疑你当初的心疼全都是假装的。”唐临谨委屈道。
我狡黠笑道，“陛下当时爬在床底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呀，那些宫人不敢打你，你父皇就亲自来，你痛的哇哇大叫，就抱着我的腿让我替你求情，你再想想你当时是不是真的很糗。”
唐临谨的脸可疑的浮出红晕，见我盯着他看，忙把脸扭像右侧，我笑着双手把他脸转向我，柔声道，“陛下吃了那么多苦，姑姑怎么会不心疼呢！”
唐临谨抱紧我，“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了，我现在是帝王，而你是帝妃，国家大事，后宫之事，已经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你恨我把你绑在身边吗？”
我道，“要说实话吗？”
“要，当然要。”
我趴在他肩，道：“我与后宫已经连成一体，纵是陛下放我出宫，我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适应宫外的生活，这后宫虽是非多，可我已经习惯。更何况，陛下在宫里，我也舍不得离开，陛下拿我当亲姐姐一样对待，我又怎能放心陛下一人留在这宫中，孤独终老呢！”
我微抬首，唐临谨面上那表情，好不吓人，我忙又低头，埋在他怀。